阳月 第16章

作者:路嘻法 标签: 古代架空

  “回侯爷,属下名唤白钰。”

  “多大了?”

  “十九。”

  戚逐轻眯眼眸:“我方才见你一直盯着我这折扇看,可是喜欢?”

  白钰心中一惊,单膝下跪垂首道:“属下僭越了,望侯爷恕罪。”

  戚逐:“不必如此,起来吧。西南一行尔等也辛苦,你若喜欢这折扇,我便送给你吧。喜荷,去我库房拿个扇套来。”

  喜荷很快拿来一个针脚精致细密的藏青色绣荷花扇套,戚逐将折扇装进扇套里,递到白钰面前。

  白钰从没遇到过此等情况,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收侯爷的礼,紧张不定地望向萧阳月。

  萧阳月瞥了戚逐一眼,并未说什么,自垂眸饮茶。

  白钰道:“侯爷,属下平日里少用这些东西,也不懂赏玩,侯爷送给属下,恐是糟蹋了。”

  “无妨,你收着就好。”

  白钰只好低头,双手接过折扇,回答:“谢侯爷赏赐。”

  众人在封雪亭坐了半个时辰,也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戚逐留萧阳月在侯府用膳,萧阳月淡淡回绝,与戚逐道别后,离开侯府跨上马径直离开了。

  送萧阳月一众离开后,戚逐的大丫鬟喜荷回身问道:“侯爷,让膳房准备晚膳吧?”

  戚逐:“去吧,备得精简一些,我有些乏了,想小睡一会儿,做好了端来我房里放在外间就行,勿打扰我,我醒来自会吃。”

  “是。”

  戚逐回到自己寝殿,丫鬟伺候他更衣后,便展开屏风掩上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听到丫鬟的脚步声离开后,戚逐从床上翻身坐起,披上外衣,从寝殿小暖阁的侧门离开。他的寝殿在侯府靠近竹林花园的北角,与前厅隔了几道门,外面伺候的下人轻易是进不来的。

  趁着周围巡视的小厮走远,戚逐跃上侯府围墙,翻身落地,整了整衣衫,拐过几道拐角走上街市。

  浮萍阁众人回到官邸,白钰向萧阳月禀报告辞后,便带着折扇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已是近卫使,如今在浮萍阁官邸中也有一间自己的寝室。

  他关上门,脱下自己的护甲,将装着折扇的扇套放在桌上。

  白钰十六岁起便成为浮萍阁护卫,为人单纯磊落,常听人说朝廷官场上的汹涌与勾心斗角,自觉不懂那些事,便安安稳稳地听令于皇上与阁主大人。

  如今,侯爷这份礼,却让他感觉犹如手捧烫手山芋般无所适从。

  借着烛光,白钰拿起扇套,从中抽出那把折扇,迟疑片刻,将它展开来。

  展开折扇的一瞬间,一大片白色的粉末陡然从扇面褶皱之间挥洒出来,迎面扑了白钰满脸。白钰心中一惊,手一松,扇子掉在地上,扇骨发出清脆一声响。

  那片粉末无色无味,一下被白钰吸入大半,他踢翻了板凳,捂住口鼻咳嗽起来,头脑顿时如浸入深潭般仿佛七窍都有水流涌入,控制不住钝痛眩晕,眼前也开始发黑。

  白钰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迷雾环绕的云端,他跌倒在地上,迷蒙之中,他似乎看见,窗边闪过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看不清那道人影的面容,只能听见,那人在自己耳边缓缓地说了什么,声音宛如幻境中悠扬的笛声,塑成了他的梦境。

  眩晕之中,白钰回到了三凤山那云雾缭绕的山顶。

  淡绯色的浓雾中,白钰再次听见了那声清脆的声音。

  这一回,他看见一只黑色的猎鹰从浓雾中飞起,停在枝头,最后又扑闪着翅膀飞远。那鹰展开双翅发出的声音,竟与他听到的那声音尤为相似。

  白钰盯着那猎鹰飞远,最后终于是晕了过去。

  寂静幽暗的的房中,戚逐蹲在地上昏倒的白钰身边,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在床铺上,盖上棉被。

  戚逐扶起翻倒的板凳,捡起掉在地上的折扇,重新合上装入扇套,放于桌面上。

  地上的月影缓慢摇晃,映出他的身影来,而在疏忽一个摇晃之间,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窗边,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

  第二日清晨,白钰从睡梦中醒来。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几乎是一点也忆不起,自己究竟是何时回到床上入睡的了。

  白钰似乎恍然之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那座诡谲的三凤山,再度听到了那个在昏迷之际听到的怪声。

  而这一次,那声音的源头似乎变得明晰了,是一只突兀展翅的猎鹰。

  卧房内一切照旧,桌椅整齐,烛台已燃烧殆尽,那把侯爷送的折扇正摆在桌面上。

  白钰蹙眉揉了揉昏沉的脑袋,看看更漏,距离往常的晨起时间还有大概三刻钟。他心事重重地在桌前坐下,喝了一杯隔夜的冷茶,在脑海里勾勒着夜里的梦境。

  那声音……原是如此吗?为何他先前没有忆起来呢?

  不知为何,白钰莫名在心中十分笃信,那道声音并非他先前听错的折扇声,而正是猎鹰展翅的声音。

  若真是如此,白钰心里顿时多了几分不安的愧疚,他为这事还向阁主大人禀报了,平白在阁主大人那里把侯爷牵扯进来,属实不该。

  等阁主大人晨起后,还是向他禀明此事吧。

  白钰望着桌面上的折扇,迟疑一瞬,伸手将折扇从扇套中抽出,展了开来。

  展开扇面的一瞬间,他便嗅到一股淡而清幽的香气。

  扇面上画着一幅鲤鱼荷花图,鱼群活泼戏水于莲叶中,栩栩如生。

  这些富家子弟把玩的折扇,精美的都需要几十乃至上百道工艺,更有名贵的,扇面与扇骨会使用散发幽香的材料,连作画的墨水都会带有墨香,这种香味长久保留,一开扇便能嗅到。

  如此可见,这把折扇的确是个名贵东西。

  白钰静静地嗅了一阵那香气,并没有闻出其他,他于是将折扇收好,妥妥帖帖地放进了自己的衣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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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甲又修好了

第22章

  “……听了白狐妖的话后,青桃蛇妖姐姐便给给了白狐妖一颗药丸。白狐妖心中纳闷,问蛇妖这药丸是何物。蛇妖只答:‘这药名叫梦春露,你把这药丸磨成粉,装在香囊里,让周郎君打开嗅一嗅,他便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东南西北,你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说什么他便会信什么,等到第二日药效一过,周郎君便会什么也不记得了。且这梦春露药效只有一回,周郎君以后再打开这香囊,嗅到的便只有香气了,保管是万无一失……”

  偏殿书房的小几上放着一碟枣糕,戚逐侧躺在梨花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神鬼妖仙的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这话本在市井上流传得颇广,也的确写得有些意思,但不知是这话本作者歪打正着,还是真的有一些了解,江湖之中,的确存在类似于“梦春露”的药。

  而戚逐手中,正好有一些。

  戚逐翻过一页,忽听得外间丫鬟禀报道:“侯爷,户部郭尚书家二少爷遣人来邀您出去聚一聚。”

  戚逐自从从西南回来,还未与户部尚书家打过招呼,如今对方先来邀约,他自是不好推却的了。

  户部尚书府的二少爷也是个于学业上无甚天赋造诣的人,家里给他捐了个闲官,前两年刚娶了妻,整日倒也乐得清闲。

  二少爷把戚逐约到一家酒馆,热热情情地为他斟酒,慨叹道:“侯爷,前些日子父亲还在同我感慨,这朝中以后啊,就是武将的天下了。”

  戚逐:“如今皇上尚武,有这局面不足为奇。”

  “说起来,你和那浮萍阁阁主交情甚近,我常听人说阁主大人油盐不进,想求个交好的门路也求不来。”

  “你想同他交好?”戚逐似笑非笑,“算了吧,阁主大人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哪是你我比得上的。”

  二少爷听闻这话,神色微变,他凑近来,压低声音道:“我可听闻,前几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几个六部大臣和言官商议近来赈济西南的方案,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有个言官竟开始大谈特谈皇上偏宠武将贻误朝纲的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萧阳月是个以色侍君的佞臣。”

  “有这等事?”戚逐讶异反问,后哭笑不得,“你如何知道的?”

  “我父亲当时也在场,说那时皇上听后是面无表情,后挥挥手让那言官直接退下不必再待了,惊得周围一干大臣是腿软发抖啊。”

  戚逐低笑着喝了一口酒:“听你这么说,阁主大人当时是不在场了?可惜了,若他在场,恐怕更有乐子可看。”

  二少爷“嗨”了一声:“算了,不说这事了,我父亲又被皇上派去淮南核审盐政了,说是盐引数目上与户部有些出入,皇上下令明查。最近皇上盯淮南盯得紧,前阵子贤王突然递折子请求朝廷允许王府扩充亲兵,说什么最近梦魇缠身,怕是府上有不干净的妖魔作怪,心里不安。”

  “梦魇缠身?还有妖魔作怪?”戚逐讶异道,“这等说辞,皇上会信?”

  “皇上自然不信,怀疑贤王借加强护卫之由私自扩充兵营。不过此事也蹊跷,贤王那德性你也是知道的,烂泥扶不上墙,他要有那个反的胆量,当初夺嫡时皇上还能让他活着回淮南?”

  两人口中的贤王朱胤冶,正是那位当初对萧阳月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王爷。

  贤王封地在淮南,这封号当初据说本该是“闲王”,最后又觉得“闲”字实在寓意不佳,故而改为贤王。

  “你消息倒是灵通。”戚逐眼眸轻微一转,“贤王可有说,他被什么梦魇缠住了?”

  “似乎是什么蛇妖?总之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戚逐沉吟片刻:“我倒是听闻,二十多年前淮南一带曾兴起过一邪教,信教的弟子以蛇为灵,很是崇拜这东西。”

  二少爷听了这话,很是不屑:“皇上向来讨厌这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天子圣人朝纲例律不信,偏去信这些东西。”

  二少爷话音落下,戚逐忽地回头,望向酒馆窗外露出的一角屋檐,檐外是映着灯火的幽静夜色。

  戚逐微微凝眸,道:“既是出来喝酒的,便不谈这些了,郭兄,请。”

  一连三四月,戚逐又过上了闲情逸致的逍遥日子。

  这日夜晚他应几名友人邀约到湖上泛舟喝酒,湖上福船灯火通明,还有孩童放着花灯,热闹非凡。

  这些人都是京城里的纨绔公子,也不管那劳什子礼数的,笑着说侯爷因着孝期和西南的事恐许久没有体会过温香软玉,便唤来几名舞姬助兴。

  几名美艳的舞姬翩翩起舞,薄纱般的带着香气的水袖拂过戚逐手臂,身子软若无骨似的往他怀里靠。戚逐没让舞姬近身,只是让舞姬替他倒酒。

  一旁的公子身边也围了数个美人,握着美人腰打着酒嗝道:“侯爷,怎的,可是对这里的姑娘不满意?”

  “哪里,姑娘们都很美,有美人相伴,美酒自然是得多喝几杯。”戚逐微醺着道,“小二,再来两坛。”

  众人正玩乐到尽兴处,游船船舱的大门忽地被人打开,几名身穿护甲的将士掀开那层层遮掩的纱帐,惊得屋里众人酒醒了大半。

  一公子在角落里宽衣解带正准备和舞姬玩乐,见有人闯进来吓了一大跳,赶忙匆匆套上外衣裤子,歪着发冠醉醺醺地怒骂道:“哪个杀千刀的闯进来?!”

  屋里的舞姬惊叫着站起来,进来的将士目不斜视地分列两旁,这才从船舱外稳步走进一人。

  来人手握长剑,身着一袭翠兰蜀锦罗裳,用白银双鸾嵌红宝石发钿和步摇绾着发,如画的眉目清冷,正是戚逐许久未曾问候的萧阳月。

  屋里这些公子爷大多没见过萧阳月本人,一时之间都木讷惊诧。

  萧阳月还未说话,戚逐倒先站了起来。

  他一身酒气,看上去半醉,也不知是否还清醒着。他来到萧阳月面前,抬手就想搂萧阳月腰,笑道:“这是哪位美人?方才怎么没见……陪我喝两杯可好?”

  萧阳月身后两名近卫一时面露尴尬难色,也不知是该拦还是不该拦,要换做其他人,他们也就直接按下了,可眼前的人是侯爷,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萧阳月蹙着眉,躲开戚逐的手,用刀鞘将戚逐推开,冷声喝道:“侯爷醉了,带他出去醒酒。”

  两名近卫立刻会意上前,扶着戚逐离开了船舱。萧阳月也不再逗留,留下一屋子呆若木鸡的人,转身离开。

  近卫将戚逐放在甲板上,给他端来一碗解酒汤让他喝下。一碗汤下肚,再被这微凉的夜风一吹,戚逐似乎是慢慢清醒了过来。

  萧阳月:“侯爷酒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