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第29章

作者:路嘻法 标签: 古代架空

  萧阳月:“看守那名刺客的。”

  戚逐沉吟片刻:“我去瞧瞧。”

  戚逐朝着那轿子走去,萧阳月望着戚逐的背影,也迈步跟了上去。

  戚逐掀开轿帘,看那刺客面色惨白无力地被捆在轿子的角落里,身上看不出太多外伤,但十指指甲尽被她自己捏碎了,手心满是鲜血,显然是受了难以忍受的极刑。

  听闻戚逐进来,刺客微微睁开眼,双眼遍布密密麻麻的血丝,神色已有几分空洞涣散。

  望着戚逐,刺客猛地一怔愣,像是猛地想通了什么似的,竟扯着嘴角大笑了起来。

  她七窍涌出血,内里脏腑显然是受了巨大的损伤,却仍然像是感受不到此等痛楚似的,笑得近乎癫狂。

  眼前这情景,让戚逐和萧阳月都吃了一惊,萧阳月下意识拔出剑挡在戚逐身前,戚逐按住他的肩,沉声道:“阁主大人,她已活不长了,不可能伤了我,不如听听看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萧阳月迟疑片刻,还是放下了剑。

  戚逐在刺客身前蹲下:“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刺客情绪波动剧烈,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一时之间咳血连连。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无力地伸出手,抓住戚逐的衣袖,双眼瞪大,口中如鼓风般沙哑嘶声道:“你……你……是你……”

  刺客的嘴唇开合着,气数殆尽,声音也越发气若游丝:“这一切……都是……是……祸……”

  刹那间,刺客的声音戛然而止,继而痛苦不堪地嘶吼起来,萧阳月拉着戚逐往后一退,那刺客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终于是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息。

  确认刺客毙命后,萧阳月抬头看着戚逐,眸中有了几分疑虑:“侯爷,她似乎认得你?”

  戚逐缓缓摇头:“可我从未见过她。”

  “她方才断断续续说,‘这一切都是祸……’,这是何意?侯爷可知道?”

  戚逐:“邪教肆虐,害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可不正是祸乱吗?”

  萧阳月微微蹙眉,不再多说,而是提着剑走了出去,吩咐人把刺客尸体拖下去掩埋。

  众人踏上前往王府的归程,车队走出不过两里路时,迎面忽地飞驰来一匹快马,一名身穿护甲的浮萍阁护卫猛地拉紧缰绳,在马儿的嘶鸣声中跃下马背,跪地禀报道:“阁主大人!世子一个时辰前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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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萧阳月闻言,立马拽紧缰绳,沉声道:“世子遇刺?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

  “我等这几日一直在王府里守着,自从贤王薨逝后世子一直受梦魇所困,很不安宁。”护卫答道,“昨夜世子又梦魇醒了,实在是受不住,就叫人连夜在城中寻来一位专治梦魇的大夫来。那大夫刚进世子寝殿,便从袖中抽出一把刀来向世子砍去,好在那时世子身边有人保护,直接将那刺客斩杀了,世子倒也没有伤着,只是受了惊吓。”

  萧阳月下令众人尽快上路,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抵达了王府。

  王府周围被层层看守,萧阳月下马之后便直奔世子寝殿,戚逐被白钰扶下轿子,也跟随而入。

  朱仲谦坐在寝殿的软榻上,面色憔悴,正喝着一碗安神的汤药,他的亲弟弟闽郡王朱仲谚正站在一边,神色满是忧虑。

  见萧阳月走进,朱仲谦站起身,身子一下竟有些摇晃,他这几日接连受了惊吓,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已是疲惫不堪了。

  萧阳月:“世子,那刺客尸首在何处?”

  朱仲谦心有余悸,面容枯槁得厉害:“已经着人用布包起来,暂时搁在王府偏僻花园里了。多亏浮萍阁护卫得力,我才未受伤。”

  “世子未受伤就好。”

  萧阳月命人带他去看看那刺客的尸首,戚逐则留在殿中,再次问起了朱仲谦遇刺时的来龙去脉。

  朱仲谦的回答与来禀报的护卫相差无几,戚逐听后,眉间却多了几分狐疑。

  朱仲谦怅然叹道:“父王生前受梦魇所困,惨遭刺客毒手,如今我也夜夜被这梦魇折磨,险些被刺客所杀,连二弟你也时不时做噩梦……竟不知是不是命啊。”

  朱仲谚听了,当即道:“大哥怎可说这样的话!什么命不命的?该死的是刺客!”

  戚逐微微看了闽郡王一眼,道:“闽郡王说得是,世子不必太过杞人忧天。还未和世子说,我等已发现摩罗教在北县的主要据点,教内弟子也铲除了些许,只是邪教头目还未抓获,还需要一些时日和官府的人一同搜查。”

  朱仲谦闻言,一时大喜过望,朱仲谚却倏地扭头看了戚逐一眼,而后又宽慰道:“实在是辛苦侯爷和萧大人了,有两位大人在,铲除邪教指日可待,实乃我贡州和渠州之福啊。”

  戚逐笑道:“郡王过奖,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自从贤王殁后,朱仲谚便一直住在王府为父亲守灵,也常常亲自去巡视王府各处,确保王府守卫森严无虞,不多时,他便起身告辞了。

  戚逐目送着朱仲谚离去,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多了几分隐秘的思索。

  随后,戚逐来到那存放尸体的后院,正好见萧阳月重新盖上尸首身上的白布。

  戚逐:“有何发现?”

  “没有易容假扮的痕迹。”萧阳月站起身,对身旁的手下道,“查清他的住所在哪里。”

  “是,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此人真是摩罗教的刺客?”戚逐略显怀疑,“此人明知世子身边护卫森严,竟还选择当着这么多人面正面刺杀,手法拙劣,和当时刺杀贤王的刺客相去甚远,实在不像是摩罗教的人。”

  “那侯爷以为呢?”

  “查自然是要查的,不过我觉得,我们未必只从这外来的刺客入手。”戚逐微微一顿,意味深长道,“这王府里头,也得好好筛查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开了洞,让外头的蛇爬进来了。”

  此时,朱仲谚回到自己寝殿中,方才面对戚逐时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鸷狠毒。

  他贴身的小厮在寝殿门外看了看,确认周遭并无他人后,才小心翼翼关门走入门内。小厮给朱仲谚端来一杯茶水,朱仲谚却猛地一抬手,将那盏茶水打翻在地。

  朱仲谚眸中满是狰狞愤怒之色,厉声隐忍着怒喝:“废物……都是废物,枉费本王苦心孤诣这么久,竟这么快便被萧阳月和贤坤侯发现了!”

  “郡王消气。”小厮低声安抚道,“贤坤侯心思缜密、睿智过人;浮萍阁阁主武功极高,连武林中也难寻其敌手,此二人实非常人,联合起来更加难以对付,郡王当初难道不也料到了,光靠摩罗教不能成事吗?”

  朱仲谚伸手抚摸着桌上一只青玉花瓶,暗暗道:“这王府的玉,果然和别处不一样,入手温凉光滑,连我府里也是没有的……你说,亲王和郡王,不过是差了一个字,怎么就相差这么远呢?我和朱仲谦,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过占着个长子的名头,为什么就能当了世子呢?”

  小厮低声道:“大少爷不论是在资质还是在才华上,都和郡王您相去甚远,只不过是会在王爷面前卖好,才得了王爷的喜爱,若非如此,这世子的位置,当属于您。”

  “昨夜的刺客,没能取朱仲谦的性命,实在是可惜。”朱仲谚恨道,“不过,且让他慢慢受这梦魇折磨吧……和父王一样,总有一日,我要让他在惊惧痛苦中死去。”

  “是啊。”小厮微微一凝眸,眉间多了几分异色,“不过,郡王爷,昨夜那刺客颇为蹊跷,摩罗教怎会派出如此不中用的刺客来……”

  朱仲谚:“摩罗教本来就不中用,亏本王当初还暗中资助其在贡州和渠州传教这么久,萧阳月和贤坤侯能从荼湖回来,摩罗教传授送子法的目的,在教徒之中大抵也是暴露了。”

  小厮点头:“是了,小的听说,摩罗教在荼湖屠杀教徒一事已经在各地的教徒内传开了,闹得是人心惶惶。”

  “罢了,不管他,这邪教总归是要被剿灭的。”朱仲谚冷笑一声,“当下我们且收手,让萧阳月和贤坤侯尽管查摩罗教去,等到他们放松警惕之时,我们再做打算。”

  “是。”小厮道,“郡王爷,容小的再多嘴一句,等您得手了,王爷和世子先后都去了……皇上恐怕会怀疑郡王爷您啊。”

  朱仲谚缓缓闭上眼眸,呢喃道:“自然是没有这么容易的,所以才要将此事推到摩罗教身上去。此事我亦不能全身而退,需得受些伤,也得装出受梦魇折磨的模样,做出一副别无他法的样子来,如此,皇上即使有疑心,为了堵住朝廷百官和天下悠悠之口,也得封我为世子。”

  小厮:“是,郡王爷思虑周全。”

  “退下吧。”

  小厮颔首,退出朱仲谚寝殿,轻轻掩上门。他走过寝殿背后,余光忽地瞥见假山后隐约闪过一道黑影,他猛地回头,却见那处空无一物。

  小厮心中莫名有些发慌,快步离开了寝殿。

  那日夜晚,闽郡王向世子告辞,回了郡王府。

  世子心情郁结,没什么胃口,晚膳只喝了碗汤便回了房。

  餐桌上只剩下戚逐和萧阳月两人,戚逐和官府的人商议了一整天摩罗教的事,早已肚子饿了,见桌面上摆着的各色鱼羊牛肉精致,胃口不错,一上桌便伸筷子朝面前一道羊排骨夹去。

  萧阳月却忽然伸手,将那道羊排骨的盘子推到一边,面无表情道:“侯爷受伤了,莫吃这些发物。”

  戚逐夹了个空,继而朝着一道菌菇炖鸡夹去,萧阳月又道:“菌菇也不行。”

  “那这道清炒芥菜?”

  “不行。”

  “……那我喝点汤总行吧?”

  “这汤是桃胶白螺鲫鱼汤,侯爷不能食用海鲜。”

  戚逐笑道:“阁主大人,那你倒是说说,我还能吃什么?这桌上大鱼大肉的,哪个不是发物?”

  萧阳月:“让后厨换一桌。”

  戚逐倒没想到萧阳月如此不客气,回答:“罢了罢了,我们身在王府,是客,再怎么样也不能像主人一样使唤后厨。”

  萧阳月将一盘素菜和清淡小粥摆在戚逐面前,道:“侯爷不想换,就将就吃吧。”

  这时,正殿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叫骂声,萧阳月当即便眉头一蹙,提剑推门出去,见门外站着王府管家和几个下人,一个小厮惊恐满面地跌倒在地,怀里抱着一个用粗布裹起来的包裹。

  见萧阳月走了,戚逐立马伸筷子撕了两片羊腿肉放进自己嘴里,嚼嚼吞了,一抹嘴唇,才跟了上来,问:“何事如此吵闹?”

  “侯爷,萧大人。”王府管家连忙拘了一礼,愤慨骂道,“这挨千刀的家伙竟偷了王爷房里的遗物拿去变卖!幸得叫府里的人发现扣下了。是小的驭下失职,竟养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来,真是脏了二位大人的眼睛!直接叫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了事!”

  那小厮一听,顿时抖如筛糠,竟吓得爬起来拔腿就跑,墙边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把他抓住,狠狠将其掼到地上,怀中包裹里的东西登时乒呤乓啷洒了一地。

  包裹里藏的的确都是些值钱之物,有各色的玉佩玛瑙、珠宝珊瑚等等,甚至还有白玉镇纸和一个珐琅香炉。

  贤王夜里素来燃香,那香炉的确是贤王寝殿内一直用的那一个,此时被这小厮一摔,原本严丝合缝的香炉底座竟被摔开了一条裂纹,一片白色的粉末从那裂缝中漏出,洒在地上。

  戚逐定睛一看,喝道:“且慢。”

  戚逐蹙眉蹲下身,用手指轻捻那从香炉底座中渗出的粉末:“这是何物……”

  王府管家一见,一时也吃了一惊,诧异道:“这……不应该啊,王府里用的东西材质都是上好的,怎会磕碰一下就摔出齑粉来……”

  萧阳月忽地转身,朝着世子寝殿快步走去,不顾寝殿外下人的阻拦,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朱仲谦还未睡着,忽地听闻有人闯入寝殿,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见来人是萧阳月,愕然道:“萧大人?!”

  萧阳月拔剑,一刀便将桌上摆着的香炉切成两半,在那一分为二的底座之中,竟也掉出了大片白色的粉末。

  萧阳月拿起那香炉的残骸,将其举起背对屋内烛光,只见本应密封盛装香料的香炉底部,竟开着数十道密密麻麻的小孔,孔洞之微小,若非在黑暗中背对灯光,肉眼不可查。

  身后响起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萧阳月回头,见是戚逐来了,后者眸色深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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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逐表现出了妻管严的早期症状

第40章

  夜里的王府,依然燃着幽幽灯火。

  戚逐走到萧阳月身边,低声问:“阁主大人,我记得我们在荼湖船上住的那间屋子里,也摆了香炉吧?那几日我们未曾用神婆送来的香料,但我亦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