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 第55章

作者:金船刻月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强强 古代架空

  那么楚欲这一身的功夫是哪里来的?

  他没见过楚欲的真正使出什么完整像样的招法,手持什么武器,光是令人惊叹的轻功和同人交手时的身姿,都远远地超乎常人。

  气质超脱,甚至偶尔有几分悠闲,十足潇洒。

  现在再去想,去回忆,他一直觉得楚欲行动起来身形流畅,同顾涵影过招时,即便没有出手也应对自如游刃有余,这些都要归功于他练了一种他不知道的,并且非常危险的武功和心法。

  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萧白舒才回过神来。

  还能动,应该是真的没有大碍。

  ······也许吧。

  楚欲有内力护体,一向可以自我调节,这会儿却往里侧的被褥里贴,萧白舒赶紧将被褥重新盖好。

  看来是想多了,因为昏迷后调节修养的过程里,楚欲的内力都一并也休息了。

  刚才他帮楚欲脱掉了外衣,擦干净了脸颊的血迹和手心里的东西,才知道原来楚欲的手里握了那么个血糊糊的东西。

  十分黏腻,他费劲擦去才清洗干净掌心。

  期间有股让他差点窒息的腐烂味道,从那血块被扒下来时猛地窜出来,好在接着冲洗,就很快被清新沁鼻的草木味道盖过去。

  已经快要天亮了,萧白舒坐在楚欲的榻边一直没合眼。

  他几次想扳开楚欲的手心,再看一眼是不是真的没有了,那股腐烂味道,他只闻过一遍就忘不了,太过伤人嗅觉。

  但是楚欲现在不是昏睡了,已经会自己翻身了,他怕吵醒。

  又怕榻上的人醒过来,他错过什么。

  这种瞻前顾后的考量,他只有在算账本的时候有过,因为要权衡好各家各户的盈利往来。

  那他现在的瞻前顾后,是因为什么?

  并且楚欲当时开玩笑般的话,也开始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要是哪天,我因为帮萧庄主试毒葬送了性命,萧庄主可别忘了你刚刚那句‘我是你的人。’”

  “这里面类似蛊虫的东西是活物,你也看见了,这些天我可是日夜将它带在身上,说不定这东西已经钻进我体内了。如果我当真命丧黄泉,就有劳萧庄主来亲手为我刻上碑文了。”

  “……谁让你带在身上。”

  “萧庄主的定情信物,我不贴身带着,难道还要像你一样借花献佛转手赠人?”

  “那是你抢的,不是我送的。”

  “我不管。我到手了就是我的。”

  ······

  那天好像自己还说他毫不讲理。

  萧白舒是完全没有想到,楚欲说的居然都是真话。

  那不是调笑。

  身上的草木味道是他骨血里带的,那腐烂般的血块必然只能是外来的东西。楚欲将那支带了蛊虫的玉镯随身携带那么久,被蛊虫侵染也是正常的。

  但这么久以来,自己却完完全全地忽视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白舒这个时候才能将后来的种种联系起来。

  为什么顾涵影只单单冲着楚欲而去?

  为什么楚欲可以把自己当活靶子一样用?

  为什么他要把玉镯包好避开他,小心到同榻而眠会扔上房梁?

  为什么明知危险还随身带来?

  为什么反复提醒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人?

  包括回来的路上,为什么连骑马都不肯,上马都需要自己来拉······

  因为他那会儿就知道自己体内有东西,也没力气运行内力和骑马了。

  楚欲曾经骗过他。

  楚欲身份不清白,满口油嘴滑舌。

  只因为这样,所以他从没把楚欲的话真正放在心上过。

  那身份,那副轻佻样子,说出来真话都像假的一样。

  而一直以来,盗中仙都过于神秘和强大了,楚欲的实力也名副其实地强到让萧白舒完全信任。

  让他觉得,榻上正昏睡的这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以至于他都忘了,楚欲也会有失算的时候,也会受伤。

  那只玉镯,如果楚欲知道来历,是断然不会贴身携带的。

  他忘了楚欲语气轻挑的真话,他是真的在为自己试毒。

  寻常毒药对楚欲来说百毒不侵,但这蛊虫居然能潜伏进他的体内,是有多大的来头和本事。

  这一点楚欲一定比他要清楚。

  究竟有多危险,危险到本身会施毒的盗中仙也深陷其中。

  现在闭上眼,他再回忆起那晚的种种异常,就连楚欲为什么要蒙上双眼,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

  萧白舒对楚欲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极为复杂,总是好恶交织,只能凭着当下的情景去判断。

  需要楚欲跟随保护,也是无奈之举,还用了洗髓易骨散作为条件去利诱。

  其实他的武功,本无需做自己的什么护卫,也能自如出入自己房间。

  那楚欲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萧庄主自幼没有接受过无缘无故的善意,楚欲却频频带给他。

  无论是路上的关照,还是这次让楚欲自己受牵联的险情。

  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早就死在了路上,或者变成顾涵影那样的行尸走肉。

  他想问清楚,到底为什么。

  还有,值得吗?

  这是他每次在盘算利益往来的时候,最需要权衡的问题。

  这一次他想问楚欲,为了自己去接触未知的危险,值得吗?

  可一看到楚欲的脸,又完全想不出个由头去开这个口。

  桌上的蜡烛快要燃尽,天色也完全亮了,窗户外还飘过了几声猫叫。

  萧白舒一夜未睡,此刻被幼猫的叫声一下惊醒。

  “唔······”

  这回没听错,是楚欲醒了。

  他走到榻边,被褥里面的人还闭着眼睛,刚才轻轻地一声呓语,像做梦一样,又沉沉地睡过去。

  期间汤药熬好了,有丫鬟端进来两次,又放凉了再端走。

  “给我吧。”萧白舒叫住小丫鬟。

  “是。”小丫鬟愣了下,把食盘萧白舒面前。

  “你去拿个帕子过来。”萧白舒端起来已经凉到温热的药碗。

  搅了搅药汤,手指跟僵住了似的。

  他没这么伺候过人,小时候生了大病也是自己爬起来喝药,不喊疼也倔得很,现在要自己来照顾人,连手怎么放都不太会。

  “要不我来吧,萧庄主。”小丫鬟在他身后立了半晌。

  药碗都快凉下来,半天也没放手,萧白舒才梗着说了一句:“不用。”

  他弯下腰,把楚欲扶在自己腿上靠着,抬高脑袋,再试着喂了一勺进去。

  意料之外的顺利。

  楚欲十分配合地一口口咽下去,就像习惯了这种喂食,顺利到半点都没浪费。萧白舒心生疑惑,他和楚欲之间的默契有到这种程度吗?

  “萧庄主,好了。”小丫鬟看他拿着空碗发呆,小声道:“给我吧。”

  萧白舒闻声点点头,顺手接过来帕子给楚欲擦掉嘴角的药渣。

  还留意了一下锦帕上的刺绣,这帕子很普通,不及楚欲在清风间那晚,拿出来给他擦拭伤口的那条好。

  小丫鬟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一坐一躺,一醒一睡。

  从黑夜到晨曦,现在又轮回到夕阳余晖。

  萧白舒感觉自己腿都麻过劲了,失去知觉,仍旧靠着床架一动不动。

  脑子里的念头很多,又理不出来个头绪,只剩下身边的人是切实存在的。

  腿上的脑袋不老实地跟着身子转过身,楚欲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他低下头去听,脸色瞬间黑下去。

  “张姑娘,夜色撩人······”

  两天没休息的神经都给气得精神了,萧白舒攥紧指骨,一把将楚欲推开。

  低低地咬牙切齿骂出声:“混帐东西!”

  ·

  楚欲被推到那就就地把身子钻进被子里接着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坐在桌边的萧白舒,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腕骨才坐起来,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顾青林怎么样了?”他只穿着亵衣倒是大大方方的,丝毫不慌。

  自己先给自己倒了杯茶,随手推了推萧白舒的肩膀。

  萧白舒正撑着头半睡半醒,这么一推猛然惊醒,下意识就往床榻的方向看。

  楚欲立在原地没动,待萧白舒回头看他的时候才抬手挥了挥:“萧庄主是在为我守夜吗?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