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 第92章

作者:金船刻月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强强 古代架空

  曾经江湖上,百毒圣手容颜绝世······

  猛然惊醒时,比方才从白云庄主嘴里听到还要心惊,她寻觅了多年的师父和同门弟子,此刻低下头去深深磕在地板上。

  “再过两个时辰天色就黑了,够你打通我的经脉吗?”萧白舒却不看她,自己拿嘴咬着另一端的布带子包住伤口。

  “够。”穆子杏趴伏在地上轻声出口,出声哽咽,肩头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那就开始吧。”萧白舒道:“不要浪费时间。”

  穆子杏抬起脸抹了一把,鼻尖通红,站起身在一旁的床榻上盘坐:“有劳萧庄主在我面前坐下,脱了上衣以背对着我。”

  萧白舒依言坐好。

  药门修的是辅助疗伤的内息,自身并不会武功,是专门用来帮助练武之人医治的,此刻手心贴在萧白舒的身后,试探肩头到腰椎的奇穴。

  从腰上取下来布袋,翻出来羊皮包一字摊开,由细到粗的银针排布得密密麻麻,穆子杏稳住手腕施针,竭力放空思绪。

  银针在皮肤上扎上去,在后背每个奇穴上都扎了两根。

  萧白舒在心中默念静水决早就烂熟于心的真气法则,后背的银针隐隐细微得晃动。

  “萧庄主,切勿擅自尝试催动内力,等我说可以的时候再试。”穆子杏刚说完就一掌内力拍在他后背上,银针渐渐跟着疗愈的力道整根缓缓扎进皮肉里,最后彻底消失在后背上。

  萧白舒额角的汗水瞬时滚落了好几滴,发根都被汗水打湿,后背上也渐渐浮现出浮动的痕迹,灼人的刺骨寒气被一点点从经脉上抽-拔,他眉头紧蹙。

  陈年封锁,要打开并不容易,穆子杏每次施展疗愈都唯恐萧白舒撑不住直接崩断了经脉。

  呼吸逐渐短促,寒气凝聚成半透明的白色痕迹完全从萧白舒后背上浮现出来,反着光泽。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萧白舒身上施加的禁锢太深,两个时辰才拔除了一半,穆子杏唇色发白,一动也不敢动,源源不断地施术,屋子里没有人掌灯,也黑了下去。

  直到夜色浓厚,有人在外面走动,穆子杏才最后一次确认了完成这一步,深吸口气,嗓音沙哑道:“萧庄主,成败在此一举,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白舒眉头皱得更紧,稍微停顿了一下,开口只能发出气音。

  “我要是醒不过来,你就把我放在凿出的洞口,说是我想跑去邀功。然后先把药引作伪取了,找出药方的漏洞,想办法拖延,我已经托人去给我爹传达消息了,不久应该就能找到他,他会回来处理此事。希望你如实相告。”

  穆子杏:“我定会如实相告。”

  萧白舒忍着剧痛,又急急说了两句:“另外告诉他,就说昨天晚上我不应该劝他帮我兄长,对不住他。其他的事情,只要楚欲能活着,他就有机会,我信他。”

  穆子杏排空的思绪闪动了一下,手中差点偏了半寸,连忙按下心收住。

  “好。”她道:“谢谢你,萧庄主。”

  最后一股真气压在掌面上,穆子杏紧盯着手下,将所有的内力灌进去冲破经脉。

  萧白舒当下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后背上陷进去的银针却丝毫没有动静。

  这只能靠成功了之后,患者自己逼出来,如果不能逼出来,撤掉自己疗愈的真气,会直接留在身体里,伤了满身的经脉直接瘫痪。

  穆子杏小心翼翼地移开手掌:“可以了,萧庄主现在可以是尝试催动内力。你失去武功的时候,年纪尚小,纵使天资异于常人,放在现在的身体上也已经只仅仅够用而已了,要练静水决还是太勉强了,所以一旦感受不到静水决的窍门,就直接放弃,用寻常的方法去推动内力。”

  话刚说完萧白舒就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穆子杏呆滞了一瞬,立刻喘了两口气,慌忙去探查萧白舒的鼻息。

  气息微弱到若隐若现,连双肩也没有保持平缓,很可能肩上的银针会因此在里面错位。

  她害了楚欲,也做了很多的违心事,甚至对没见过几面的萧白舒也做过亏心事,可从来没有人在她施救的时候死在她手上。

  而且还是跟师父有关的人和事。

  这跟普通的医治不一样,完全没有后路和补救的机会,她也已经耗尽了精力,什么也做不了。

  屋子里黑极了,她跌跌撞撞地下床,双手打着颤把烛台点亮。

  暖色的灯火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她身侧的楚欲的身体。

  穆子杏排空的思绪回转,压抑住自己的喉咙不发出声音。

  “呼······”

  大口呼吸的动静从萧白舒的位置传过来,她转过头去看。

  萧白舒竟然直接活动手臂,从床榻上撑身再次坐起来,她仿佛都能听到他内力那些银针在划破骨血。

  苍白冒汗的一张脸,嘴角还挂着血迹,后背上有两个奇穴的位置已经出现了暗红色的郁积。

第74章 失意

  静水决被封住的内力实在过了太久, 萧白舒能在心里默写出来每一笔一划,却不能融会贯通。强行打开奇穴, 曾经年少积累的那点单薄内力加倍冲击经脉, 毫无规律地在体内四处流窜。

  穆子杏看他眉头紧锁,一时竟然不敢靠近。

  没等她做出来判断,萧白舒自己抬手朝腹部推了一掌,力道里蓄积了生疏的内力, 背脊倒了一下, 嘴角的血迹滴下去, 暗红色的鲜血还微微冒着热气。

  穆子杏眼看着他后背上的银针居然就这样直接被推出来一寸, 停了一会儿直接一口气被逼出来。

  楚欲似乎是心有所感,这时候垂着脑袋咳了几声。

  萧白舒睁开眼看过去, 黑眸底下是一片血红, 身体一阵发寒又一阵发热,这点内力不知道够不够带楚欲跑出去。他坐直身体,按耐住想靠近去的心思,用尽全力引导内力一点点汇聚,再从丹田处依次通过控制静水决的奇穴,蔓延通体的经脉。

  突然多了内力,他连拍自己那一掌都还不太能控制住力道。

  穆子杏注意到萧白舒后背上有两根银针冲出来的时候错了位, 但萧白舒眼下的状况不容她打扰,她将桌子上药材通通地收起来, 还给楚欲再喂了两粒补充气血的药丸。

  萧白舒活动了一下手指,右手那一掌的确在手臂的伤口上带出来一点新鲜的血迹,是因为他还不能控制自己只用内力, 所以混合着身体的力量崩断了刚上过药的伤口。

  确认四肢的感觉都还健在,萧白舒穿好上衣, 转过头就看见穆子杏站在楚欲的身前,贴得极近,手上不知道塞了什么在楚欲嘴里。

  “你干什么!”萧白舒起身径直一步跨,过去拽住她手腕。

  “啊······!”手劲大地穆子杏轻呼出来,肩膀后缩:“我给楚公子喂点补气血的药,怕他等会儿在路上撑不住弄坏了心尖上的要止血的口子。”

  萧白舒紧紧盯着她,片刻才放手:“你再敢对他做什么不利的事情,我就先杀了你。”

  穆子杏呼吸颤了两下。

  白云庄主不会武功,是个只会算账本的生意人,白云庄主还礼仪周全,仪态大方······

  这些评价随便一个江湖人都耳闻过,通过武林盟主和白云山庄的分量耳闻,穆子杏也犹记得在客栈那晚见过一次正面,也只是不太好接近而已,眼下却让她无端胆寒。

  “萧庄主感觉怎么样?”半晌,她看到萧白舒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才问。

  萧白舒:“发冷发热。”

  穆子杏小声猜测道:“那,有没有什么别的,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会不会走火入魔。”

  萧白舒刚摸到一块砖头,看来这几间厢房确实就是后山给练武的时候休息那几间,陈毅直接就地把他们安排在后山了。

  放在白云山庄做这些事,是有些不方便。

  他一手按下去砖块,语出惊人:“走火入魔一般不是会功力大增吗?”

  “要不然你就想想,怎么让我现在走火入魔。我觉得这点内力挡不了多少人,这周围少不了会有高手,我年少的功夫还能使出来多少都不知道。”

  穆子杏听他开口还以为白云庄主疯了,后面的话才让她震惊,萧庄主是认认真真地在让她想办法。

  “这万万不可!”她有些着急:“萧庄主,走火入魔会连自己的亲眷都不认识,你会伤了楚公子的。”

  萧白舒听见这话才打消了念头。

  砖块沉下去,底下是个十尺见方的地下室,干干净净,只在正中间摆放了一个祭台。

  祭台上不是排位,而是一把看起来成色勉强能挤进上等的宽刀。

  刀身上已经是深深浅浅沉积下来的血迹,洗不掉,也抹不去了。

  刀刃看起来也因为用料普通,全凭工匠的手艺,在使用过多年之后不再有锋利的光芒。

  萧白舒看到它时,血红的眼底冷静下来,面色沉郁。

  伸手拿起刀把,曾经陪着父亲扬名江湖、一统了中原武林的无名刀,在纷争过后退了下来。

  父亲有了更好的静水宽刀,真正练出来静水决,一身成败的这把刀却放进了祭台。

  他试着伸手提起来,超过百斤重的宽刀在他失去习武的资格之后就再也没能随心所欲的提起来过,更别提挥刀自如。

  头顶上那个他练功时用来休息的厢房,他都已经陌生的要经过确认才行。

  内力控制不好,从祭台上拿起来时,刀身被过强的力量震得轰鸣,如同肃杀中的剑鸣。

  萧白舒翻过手试着挥舞两下,刀柄内侧两个字映入眼底。

  ——失意。

  父亲一统江湖封了它时,才给了这把无名刀一个名字。

  或许是在当下处境里重新拿起来失意,通了灵气,萧白舒看到这两个字时,体内静水决的内力突然被调动起来,手中的力道也自发得平衡不少。

  他站在出口底下,直接向上一跃跳出来。

  “你跟我走,给他疗伤。”

  失意没有刀鞘,煞气似乎也因为萧白舒的心绪散发,跟他平日姣好如明月的英俊五官极为不相衬。

  穆子杏不敢多言,他走过来就挥刀利落砍断了铁索,伸手接住了楚欲的身体。

  竹管已经被穆子杏取下来,也经过了包扎,萧白舒弯下腰一手抱着他的腰身,一手提着宽刀往门口走。

  “干什么,呃······”

  刚换班的守卫听到不正常的铁器动静才打开门,萧白舒转过刀柄朝他下颚捅过去,一击落地。

  身后跟进来一人,萧白舒径直中伤了他双腿,地上哀叫不断,萧白舒攥紧刀柄抬腿踢中后脑让两人闭上了嘴。

  从小时候练功的小道往下跑,他将楚欲背在身后出逃,穆子杏看起来柔弱,但完全没落下,带着一包杂七杂八的药跟着跑。

  从燕青山侧面迅速下山,楚欲的身体经不起颠簸,萧白舒看到了他曾经帮谢吟风治伤的地方,也顾不上曾经那些误会,将两人带进去。

  穆子杏帮他们疗伤,萧白舒始终贴着楚欲坐着,一定要碰到他的身体才能暂时填补心里那个没着没落的洞。

  “他还有多久才能醒?”萧白舒问。

  穆子杏给楚欲诊完脉:“楚公子的体质特殊,普通人现在命都没了,他的身体还在很快的自愈,真气内力也没有消失,很难判断,但是今晚最好不要再挪动了,他需要休息。对他来说,这比什么药都管用。”

  萧白舒知道楚欲多半还有自己不想醒的原因,他不会让陈毅如愿在他醒着的时候取了心头血。加上曾经在神剑宫的时候,楚欲因为保护他身中蛊毒,也是昏迷过后,一觉睡了几天过去,才醒过来。

  他因为伤势自愈昏睡的时候,几乎能失去知觉,吵不醒,内力也能正常地护体,连最基本的驱寒来维持体温都做不到。现在楚欲的身体情况危及,坚持赶路要是影响他自愈,势必会伤势加重,或者······

  他不愿让自己往最坏的方向想下去。

  “等会儿你就先走吧,我再守他一夜,”萧白舒吩咐道,“他的筋骨很软,内力不能护体,一损俱损,我不能让他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