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蛊 第10章
作者:煤那个球
传声确实是比传字更方便些,起码不用备着笔墨了,就是不知道是用的何种术法,又是如何催动的。
邵凡安心里还挺好奇,一路溜达着回了小院儿,抬手推开院门,前脚刚跨进来,眼前忽地一暗,一团黑漆漆的庞然大物猛地向他扑来。
事发突然,邵凡安毫无防备,直接被扑得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后背靠着院墙。
一头体型高大的黑狼朝他的脸逼近过来,呲着獠牙,喉咙里传出咕噜噜的低吼声,周身散着滚滚黑雾,颈背的毛都是炸开的。
邵凡安本能偏过脑袋,余光一下子扫见站在院子中央臭着脸的段忌尘。
段忌尘气汹汹地对着他喊话:“姓邵的,是不是狼,这下你看得足够清楚了吗!”
“清楚了清楚了。”邵凡安扭着脖子立马服软,心说瞅清楚了,是头小心眼儿的狼崽子。
段忌尘冷哼一声,抬手掐了个字诀,那狼影噗地化烟散开了。
邵凡安被烟气撩了满脸,边挥手散烟,便咳嗽着站起身。
段忌尘下意识往这边挪了小半步,挪完顿了顿步子,又立在原地不肯走了,邵凡安朝他瞥来一眼,他立刻挺直了胸膛背起手来。
他不过来,邵凡安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段忌尘负手而立,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你还知道回来,你这几日都跑哪儿去了?约法三章,第二条,我当初是怎么和你说……”
“你用了传声术?”邵凡安好奇地道:“你那个传话的小招数,怎么做到的?”
段忌尘一脸不悦:“你这人好没有教养礼数,谁准你随意打断我说话了。”他耷拉着脸绷了一小会儿,又扬扬下巴,哼声道:“小法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顿了一顿,又道:“你想学吗?”
邵凡安一挑眉:“行啊,你教吗?”
“……你随我来。”段忌尘抿了抿嘴,带邵凡安进了主屋。
主屋房间里铺了一地的符纸,桌上也是摆得满满当当的,段忌尘从里头刨出一张新画的符递过来,邵凡安拿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符纸里不光包含了传音术,还用上了定位术,还有一部分符法邵凡安看着眼生的,他猜测和重华的御灵术有关。
段忌尘将催动符术的心诀教给他:“你将符纸贴身带着,只要默念心诀,狼影便会在你我周围现身,你想说什么就拿着符纸对着它想,不必说出声,它能把话带给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狼影只有你我可以见到,旁人看不到也听不见。”
邵凡安觉着好玩,就按着他的心诀催动了符法,果不其然,他和段忌尘的身边分别冒出一条狼影来。邵凡安搓了搓手里的符纸,低头看看自己脚下这一条,在心里想了三个字。
段忌尘那边的狼影一双绿眼睛忽然闪了一闪,他低头看了狼影一眼,而后突然抬头看向邵凡安,看完一眼又飞快地扭开了头。
哟呵,邵凡安搁心里说,还挺别扭。
他刚刚没说别的,就是默默夸了段忌尘一句,夸他“很厉害”。
确实是厉害,这几个小招数虽说都不是什么复杂的高阶术法,可要做出这个效果来,实际上也算是把几个符术融合起来做成了一个新的术法。这跟邵凡安的小香炉还不太一样,香炉是死物,用御灵术召出来的狼影却算是灵物,在灵物上施展术法,难度上自然又高了一截。邵凡安自觉做不到这一点,可段忌尘在这个年纪就能把这玩意儿顺利鼓捣出来,他觉得厉害,便真心实意地夸了。有一说一,段忌尘虽说性子不讨喜,但在术法修为上的确有天赋在。
段忌尘背着身站在那儿半天没说话,后来还是小柳挎着食盒从三味斋取完饭回来,敲门叫他吃饭,他这才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走了。
邵凡安跟在后头瞅了瞅他背影,心里突然觉着一阵没来由的高兴。
这高兴劲儿来得没头没尾的,邵凡安坐在桌上吃饭时都是乐呵呵的。
吃完饭他被段忌尘叫到一边,被追问道:“你这几天下午都去哪里了?”
“藏书阁。”邵凡安实话答道,“去查蛊术的线索啊。”
段忌尘皱起眉:“你别浪费工夫了,单凭你是查不到的,这一类的……禁术,得去藏书阁的二楼查,二楼是不让外人进的,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自由进出。”
这是邵凡安没想到的,他愣了愣:“这……这怎么办?”
段忌尘说:“等我出去,我可以把你带进去。”
邵凡安道:“那你什时候能出门?你被禁了多久的足啊?”
段忌尘咬唇:“……三个月。”
“三个月?”邵凡安大吃一惊,“这么久?我总不能等你三个月吧?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惹你爹这么不高兴?”
“还不是因为你!”段忌尘一提这个就咬牙切齿,“我爹叫我去帮应川做事,我那时一直在忙着找解毒的法子……”
“等等,你刚说你能把我带进二楼。”邵凡安听得眼前一亮,“那其他的内门弟子也可以做到,对吧?”
段忌尘蹙眉:“你又不认识别的弟子。”
“我认识啊。”邵凡安一下子乐了,“我认识应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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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来更啦
第二十二章
邵凡安说自己认识应川,其实心里也不太有谱,他跟人家谈不上有交情,就是萍水相逢互通了姓名而已,应川究竟会不会帮他这个忙,实际上他也拿不准。但解蛊的事儿他不想耽搁,应川这条路到底行不行得通,他总得试上一试。
邵凡安第二天再跑去藏书阁,运气赶得好,一进门就瞧见应川正被一群小弟子围着说话。邵凡安在一旁等了等,逮住个空当儿,赶忙上前和人家搭上了话,言语间提到自己想翻阅一些冷僻的书卷。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没想到应川是个爽快性子,当即便带他登了二楼。
藏书阁二层的人明显要比一层少了很多,书架上收录的尽是些不世出的陈书古卷,甚至还有些页数不全的残本,邵凡安随手抽出一卷来翻了翻,发现书中所记载的术法确实要比楼下晦涩难懂得多。
应川将邵凡安引到座位上,转身去和负责看守二楼的弟子说了几句话,说完又转了回来,对邵凡安客气道:“邵侠士,我已和守门的师弟打过招呼,日后你上来便是,不会有人拦你,若有旁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朋友。”
“劳你费心,多谢多谢。”邵凡安赶忙起身道谢,谢完顿了顿,忍不住说道,“欸,我这也谈不上什么侠不侠的,实在愧对这么个称呼,应公子若不嫌弃,喊我名字即可。”
“那咱们不如都别客套了,我看你我年岁相差无几,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不如以兄相称。”应川大大方方地喊道,“邵兄。”
邵凡安听得一挑眉:“如此甚好,求之不得。”他乐呵呵地道:“应兄。”
两人相视而笑,又站在那儿多聊了几句。
应川言谈举起间皆透着一股爽朗劲儿,邵凡安和他接触得越多,越觉得此人脾性和自己相投,心中隐约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应川待他也极为热情,俩人相谈甚欢,后来还是有弟子过来找应川说事儿,两人才抱拳别过。
应川刚一离开,邵凡安坐回桌子旁,屁股还没沾着椅子呢,眼前倏然腾升出一团黑雾。
那黑雾几经膨胀,最终幻化成一条黑色的狼影,段忌尘的声音在下一刻传了出来:“姓邵的,你上了二楼没有?”
邵凡安被冷不丁现身的狼影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才答道:“顺利进来了。”
段忌尘又问:“怎么样?”
邵凡安手上扒拉着书页,脑子里想啥就顺嘴说了啥:“人不错。”
“什么人不错?”狼影蹲坐在地上扬了扬脑袋,“我问你书翻得怎么样了!”
邵凡安愣了愣,失笑道:“我以为你问应川,书刚开始翻,你别打岔我还能翻得快一些。”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夸赞道:“不过你大师兄确实人不错。”
段忌尘冷哼一声,语气冷冷地道:“姓邵的,你到底是去查线索的,还是去结识内门弟子的?安分些,好好看你的书,不许给我惹麻烦。”
邵凡安懒得搭理他,没再说话,闷头看书。
这一看便连看了好几日。
邵凡安憋在藏书阁天天翻书,这几天里被迫翻看的书比他平日一年看的都多,他本身又不是很耐得住性子博览群书的人,更何况二楼古籍的文字着实晦涩,他读起来的确有些不在状态。
关键段忌尘幻出的狼影还在一旁时不时打断他:“你翻页的速度怎么这么慢?”
“你怎么又来了……”邵凡安回回都被突然冒出的狼影吓一跳,“欸,你怎么知道我翻页翻得慢?你能看到我这边吗?”
“谁愿意盯着你。”段忌尘的口气十分不屑,“我能听到你翻页的声音。”
邵凡安心说狗耳朵是挺灵,他抬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这边,便把书卷往狼影那边挪了挪,故意哗啦哗啦的抖落了两下书脊。
“你别糊弄我。”段忌尘不高兴地道,“你看的什么?念给我听听。”
邵凡安小声把书名念了一遍,段忌尘又道:“换一本去看,这本我读过,讲得是风水之术,跟蛊术沾不到边,你换一卷书,然后再念给我听。”
“哦?”邵凡安颇为惊讶:“你竟然读书?”
“我说了我想办法去查过——”段忌尘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叫竟然?你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邵凡安拄着半张脸,想笑,没好意思笑出声,只偷偷摸摸的在那儿咧了咧嘴。主要他一直把段忌尘当成那种光脸好看,脑子其实不太好使的漂亮傻瓜了,结果人家居然书读得不错。
段忌尘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道:“问你话怎么不答。”
“唔……”邵凡安心说这次倒是自己先入为主,错怪段少爷了,正支支吾吾间,楼下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见状,邵凡安立刻起身去问了看守的弟子发生了何事,弟子撑着窗户正朝外头张望,邵凡安跟着往外看了一眼,楼下院子的回廊处铺了不少正在晾晒的书卷,他抬起头再一看天儿,天空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现在已经布满乌云了。守门弟子哎呀一声,担忧地道:“这是要变天儿啊,大师兄人不在,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收书。”
邵凡安赶紧下了二楼,一楼的小弟子们已经忙作一团了,一个个着急忙慌的在从廊下往屋里搬书。
这情况邵凡安哪儿能坐视不管啊,撸袖子就出手帮忙了,小弟子们忙乱间各搬各的也没个章法,邵凡安把跑来跑去的小圆脸按住了,又叫住几个弟子:“别乱跑了,几个人成列,互相搭把手。”他抱起一摞书卷递给小圆脸,再让小圆脸依次往下个弟子手里传。
这样手递手的传书肯定比一趟趟搬书速度快得多,邵凡安和小弟子们忙活了一盏茶的工夫,总算是赶在雨前把书都收进了屋。
等这茬事儿一结束,邵凡安抹了把额头上的潮汗,又回了二楼。
他回去一看,狼影居然还在桌边蹲坐着。
段忌尘当初给他的那张要随身携带的符纸,被他卷巴卷巴塞进腰牌上的小竹筒里了,狼影受缚于符纸,就没办法离开腰牌太远。邵凡安刚没带腰牌下楼,狼影就只能在这里干等。
邵凡安一走过去,段忌尘凶巴巴地开口:“姓邵的!你不好好看你的书,又跑哪里去了!”
“我……”邵凡安还没来及解释,刚刚赶过来的应川带着一众小弟子过来道谢。
邵凡安和他多聊了几句,聊完一回头,狼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这天晚上,应川以答谢为由,盛情邀请邵凡安去他住处吃顿饭。席间两人谈笑风生,应川还开了一小盅酒助兴。
酒足饭饱,兴也尽了,邵凡安踏着月色一路溜达着回了侧峰。
他进门时院里的人都歇下了,他轻手轻脚的打了水回屋梳洗一番,换了身里衣合被也准备入睡。结果辗转反侧半晌都睡不着,他觉着身上热得慌。
刚开始还以为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但这股闹腾劲儿怎么都缓不下去,邵凡安裹着被子坐起来,懵了半天才琢磨过来,他不是喝醉,他是日子到了,蛊毒要发作。
大夜里的,邵凡安只得悄悄摸摸又去推段忌尘的房门。
这回一推没推开,段忌尘的门落着锁呢。
邵凡安不敢闹出啥大动静来,屈指轻轻叩了叩门,在门外小声喊:“段忌尘?”
门里安安静静的没个反应。
邵凡安蹲在人家门口,从怀里摸出腰牌来,心中默念口诀,召出狼影来,又冲着狼影压着声音喊:“段忌尘,你开开门。”
狼影蹲在地上朝他歪了歪脑袋,没有回应。
白日里浇过一场急雨,夜里稍稍有些凉,邵凡安紧了紧领口,干脆席地坐在段忌尘门口,接着喊:“段忌尘。”
他身上觉着有点冷,可身体里又是热乎乎的,也不知是蛊毒开始发作了还是那点儿酒意泛上来了。
“段忌尘。”邵凡安接着喊,声音都有点发懒,他闭眼靠坐在房门上,拿后脑勺往门板上磕了磕,过了一会儿,又喊:“段小狗,开门。”
这一声喊下去,房门歘地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邵凡安没个防备,上身一下子往后仰倒,后背直接跌靠在一双腿上。
邵凡安仰着脸睁眼看了看,段忌尘拉开门正站在他身后,一脸气汹汹的样子:“你怎么这么烦人!”
段忌尘里衣的袖子又宽又长,垂在邵凡安脸侧,蹭得他脸颊怪痒痒的。他下意识用手拽开段忌尘的袖子,眼睛闭了下,又睁开了,仰着头盯着段忌尘的脸看了片刻,弯眼笑了:“你怎么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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