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蛊 第6章

作者:煤那个球 标签: 古代架空

马车顺着青石小道蜿蜒向上,最终停在了一处庭院外。

邵凡安从马车上跳下来,他行李都还在车厢里,便绕去了后面准备取行李。他伸手一挑后帘,段忌尘弯腰从里面走出来,手还负在身后。邵凡安一看这架势,没辙,只能把帘子挑得再高一些,等着段忌尘端着小劲儿慢慢悠悠下马车。

此时,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少年从院子里迎出来,垂着脑袋,朝段忌尘行了个礼,喊:“少爷,您回来啦。”

“嗯。”段忌尘下了车大步流星往院门里走,邵凡安跟在后面拖着行李也下了车,那个小少年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过来好几眼,邵凡安朝少年礼貌地笑了笑。

进了院门,正对门口的是主屋,左右两边是东西厢房。

“你就住这间房。”段忌尘背着手在东厢房门口转了个身,前半句是对邵凡安说的,后半句是对少年说,“你给他收拾下屋子,这几天带他熟悉熟悉外门的规矩。”

“是,少爷。”少年应了声,转头冲邵凡安乐出两个小酒窝,“您怎么称呼呀?”

“我姓邵,邵凡安。”邵凡安觉得这清秀的小少年挺合眼缘,便笑着多说了一句,“平凡的凡,平安的安。”

少年立马说:“邵公子,您把行李拿给我吧。”说着就伸了手过来。

邵凡安哪里会让个小孩子给他拿行李,赶紧说:“不必,我拿着便好,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叫我——”

“不用对他那么客气。”段忌尘横着眉眼,语带讥诮,“他是我付了银子买回来的。”他朝少年抬抬下巴,“去做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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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邵哥搞到重华了呜呜呜

第十二章

少年进了东厢房去收拾被褥了,邵凡安跟着进了外室,蹲下身子,把背上的行李放下来正要整理,一只描金纹的黑皂靴一脚踏在箱笼的竹架子上。

邵凡安只好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了看,段忌尘扬着下巴,自上而下垂眼看着他,说道:“约法三章,第一,情蛊的事情,你不许跟任何人提起,特别是,你我之间……”段忌尘话头一顿,抿了抿嘴唇,撒气一般朝箱笼上踢了一脚,“就、就那回事,你谁都不许说。”

邵凡安站起身来,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心说废话,难不成这破事儿我还上赶着到处嚷嚷吗。

“第二,你住了我的地方就得听我的,不许惹事,不许乱跑……”段忌尘的视线随着邵凡安起身的动作而抬高,他下意识将手负到身后,把胸膛挺直了,嘴上继续说道:“除非情蛊发作,否则不许来烦我。”

邵凡安个子还挺高的,段忌尘刚刚稍微站歪一点,就显得比对方矮上了一截,他不高兴,便把面孔板了起来,语气不耐烦地说:“第三点暂时没想到,想到了再说,我刚说的话你都听到没有?”

邵凡安抱着胳膊朝他点了个头。

“说话,”段忌尘绷着下巴眯了眯眼,“把我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德行劲劲儿的,邵凡安暗自腹诽,歪着往墙上一靠,简略地答:“保密,听话。”

“嗯。”段忌尘背着个手,这才满意了,“还有,我给你的腰牌,你留好,那竹筒里放了可以定位的符纸,是重华弟子遇险时用来向师门求救的,我给你放的那张特殊一点,你用了的话只有我会知道,所以,如果你那个……我人又不在的话,你可以用符告诉我。”段忌尘停顿片刻,凶巴巴地又补了一句,“不到万不得的情况不准你用。”

邵凡安把怀里的腰牌摸出来看了看,心说那个小竹筒原来是干这个使的,回头等他师门里那几个小的再长大点,能独自下山时,他也给师弟师妹们做一个能互通位置的小腰牌。他心里琢磨着这事儿,想起茬事儿便随口一问:“欸,腰牌给了我,那你如何出入山门?”

“在重华,我看何人敢拦我去留。”段忌尘瞪了邵凡安一眼,又生气了:“你欸谁?你这人有没有教养,我没有名字吗?”

说完就气鼓鼓的转身离开了,之后连着好几天,邵凡安也没在院子里再见过他。

院里就剩下那个负责打扫的圆眼睛少年,叫小柳,和邵凡安同住了几天以后,俩人慢慢熟悉起来。

小柳这几日一直在给邵凡安介绍重华的环境。

重华派坐落在灵昭山上,这邵凡安先前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整座灵昭山脉都是重华派的。主峰的山顶上建了重华的主殿,里头住着现任掌门段崇越,侧峰则分别住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叔伯。其中有两位师父,日常还会到半山腰上的筑阳殿授课,分别教授门派武功和心法。

小柳还特意说了一句,说这两门课是所有人都可以学的。

所有人,不光包括重华的弟子,还有其他门派适龄的小弟子,甚至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散修侠士,总之只要是身家清白的正道之士,在重华派开山授业的这段时间内,入门的武功心法,想学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里,邵凡安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句,果然是第一大门派,光是这个广开山门,不拘出身的气度,就不是寻常门派可比的了。

小柳想了想,说:“不过也不是所有都教的,门派术法就只有内门弟子可以学了。”

重华的弟子众多,又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大概占总人数的八成,剩下的才是内门弟子。

邵凡安好奇地问了一嘴:“那你呢?”

“我当然是外门弟子啦,看穿着就能区分的,像我这样穿灰色外衫的——”小柳腼腆笑笑,揪着袖子给邵凡安看他的衣服,“就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都是穿白衣的。”

邵凡安立马想起段忌尘那一身白衣来。

“我修行不行的,内门的弟子都是很厉害的,那里头拔尖儿的师兄们,都是几位大师父的亲授弟子。”小柳掰着手指头挨个给邵凡安数,“像是应大师兄,就是大师伯门下的,沈师兄是三师叔门下,大少爷则是掌门师父门下。”

邵凡安插嘴道:“段忌尘?”

“不是,大少爷是指大公子,是少爷的哥哥。”小柳解释,“少爷的情况要特殊一点,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邵凡安正想问怎么个不一样法,小柳掰起另一根手指头,继续给他数:“哦对,还有贺公子,贺公子其实不算重华弟子,不过贺家和重华世代交好,所以每年贺公子都会来重华住上一阵子,也会随着几位师兄一起跟大师父修行。”

“贺公子?”邵凡安觉着这名字听着耳熟,仔细琢磨了一下,一拍脑门想起来了:“玉公子贺白珏?”

“对对,”小柳点点头,“贺公子和少爷感情很好很好的,少爷从小就很黏他。”

邵凡安回想了一下,段忌尘在他面前跟串天天冒火星子的炮仗一样,但好像是挺听贺白珏的话的,俩人关系应该是真的不错。

“少爷最近都没回来。”小柳偏了偏小脑袋,“贺公子最近不是来山上住了嘛,少爷肯定是在陪着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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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没写到想写的部分,写点贴点

第十三章

就这么着,邵凡安暂时在重华住了下来。

他花了两天的功夫熟悉了周围环境,第三天开始,每日卯时三刻一到,都会晨起去院子里练功。

原先他在山上时就是这么个作息,早上起来晨练,到点了给师弟师妹们掌火做饭,上午盯着两个小的背心法,下午修习功法,晚上还得打坐调息。要是师父也在,他还得陪着唠几句嗑。

到了重华,邵凡安这习惯也都没变。他早上练功练到满头大汗的,直接把练功时穿的短打布衫一脱,从院子的井里打上一桶凉水来,投个毛巾把身上擦洗一番,梳洗完了再回屋换上干净衣服。

他打着赤膊在院子里冲了一回凉水,第二天一早,小柳就摇摇晃晃的拎着水壶给他送热水来了:“邵大哥,你早上——”小柳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早上别用井水擦身上,太凉了,会惹上风寒的。”

邵凡安身体硬朗着呢,沾点凉水不算什么,他原来跟山上一直就这么糙着过的,但他还是承了小柳的好意,把热水接了过来,笑着说:“多谢。”

小柳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托着腮,看着邵凡安把热水兑进水桶里,再投出条热腾腾的毛巾擦肩膀:“邵大哥,我将来也想像你一样长这么高,还这么厉害。”

邵凡安闻言朝小柳偏头笑了一下,笑得特爽朗:“那好说,你得好好吃饭,走——”邵凡安把毛巾往后脖子上一挂,拎起布衫来,“邵大哥给你做早饭吃去。”

邵凡安回屋换了身衣服就去灶房鼓捣早饭了。

饭原本是小柳在做,可邵凡安哪儿好意思让个小孩子伺候他吃喝,他就把这活儿给包揽下来了。他以前在山上天天管师弟师妹的饭,开个伙手脚麻利得很,会做的样式不算太多,但都管饱。小柳也不挑嘴,给啥吃啥。

小柳这小孩儿初见时显得腼腆,几天相处下来,明显话多起来,性子活泼不少,一口一个邵大哥的叫,邵凡安看着他就想起山上的小师弟来,就总想着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些。

就这样又过去一天,小柳要去主峰那边领食材,邵凡安想着帮忙拎个东西,就跟着一道儿去了。

结果到了地方四处一转,邵凡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住的那个小院子之所以那么僻静,是因为单独处在一座侧峰上。段忌尘当初带他进来时走的那条小道,通的是人家的后山,他是从后门进来的,所以没见着几个人。实际上,重华主峰这边要热闹得多,三步一亭五步一阁的,人来人往,成群结队的,随处都是抱着心法秘籍赶着上课的小弟子,里头还混杂了不少上山学本事的散修人士,邵凡安一个外门派的,混迹在人群之中倒也不算太过突兀。

小柳领着他一路走,走到哪儿介绍到哪儿。

“这就是筑阳殿,大门在东边那头,上下午都有大师父坐镇授课。”小柳伸手指指另一条路,“这边直走再右拐就是藏书阁,里头藏书不止万千,凭腰牌就可以随意进出。”

邵凡安跟在后面听得神情一动:“什么书都有吗?”

小柳点点头:“嗯,藏书阁里的书卷种类繁多,据说什么都能查阅的到。”

邵凡安往那边多看了两眼,动了动心思,想着回头可以来这边查一查虫蛊的事情,没准可以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人沿着大道一路走到头,再拐了个弯,眼前立马出现一条队伍。小柳带着邵凡安站在队尾,给他解释:“这里是三味斋,是重华弟子们吃饭的地方,咱们不住在主峰上,离得远,所以都是拿牌子过来领食材回去自己做饭吃。”小柳想了想,又补充介绍道:“在这里排队等着领食材的,大多都是内门师兄的人,师兄们都有自己的住所,基本都是各吃各的。”

说话间,队伍往前走了几步,有三四个高高壮壮的外门弟子排在了邵凡安身后,几人闲聊的话一句句飘了过来——

“就当着所有人吗?”

“是,内门几位师兄都在呢,说掌门师父发了好大的火儿,晨课都停了,足足训斥了半个时辰……”

“因为什么啊?”

“说是交代了让他帮着应大师兄盯着这次开山门的事情,他隔三岔五的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啧啧,这一位和大公子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说光有天赋有什么——”

“嘘!”

旁边的弟子撞了撞说话人的胳膊,说话那位转过头来看了看,刚好和听闲话的邵凡安对上视线。那两人看了看邵凡安身边正在点食材的小柳,又彼此看了一眼,都闭嘴了。

邵凡安本来一耳朵听一耳朵出的,没仔细琢磨,结果一看这俩人的反应,顿时挑了挑眉。

“邵大哥,东西够了,咱们走吧。”小柳一手拎着一大袋子菜,又要弯腰去拿脚下那一堆米袋面袋,邵凡安先他一步,直接肩上扛一袋怀里抱一袋,一只胳膊肘上还能挂个袋子。

小柳赶紧说:“邵大哥,你这也拿太多了,给我拎一点呀。”

“不用,这点儿不算什么。”邵凡安实话实说,“就这么走吧。”

两个人带着一堆东西回了院子,一进屋,邵凡安把米面放在地上,又去接小柳手上的菜,“累不累?去屋里歇一……”话未说完,主屋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

小柳一路走得呼哧带喘的,小脸儿红红的,气都没喘匀呢,就被推门那一下子吓得一激灵。

邵凡安皱着眉望过去,一抬眼就看到段忌尘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那张俊脸上罩着一团黑气,冷冷地问:“你跑哪儿去了!”

“少爷。”小柳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又小声哎呀了一下,压着嗓音偷偷跟邵凡安说:“少爷突然回来了,可是没有提前准备少爷的饭呀。”

邵凡安想起刚刚听到的闲言碎语,看了段忌尘一眼。

“姓邵的,我被禁足了。”段忌尘脸色臭得要命,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就、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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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妈呀终于把俩人给硬绑在一起了

第十四章

段忌尘简直要怄死了。

这一大清早,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在殿前被他爹训斥得狗血淋头,就因为他这几日都在想方设法找寻情蛊的化解之法,他爹吩咐他做的事情他没工夫去管,最后落得一通痛斥,被他爹指着鼻子骂难当大任。

段忌尘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几句狠话,这次挨了重训,他有话憋着不能说,有气忍着不能撒,蛊毒的解法还没个眉目,结果又被他盛怒的爹关了禁闭。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连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他都见不到了。

这事情越想越憋屈,段忌尘心里烦得不得了,把一切不顺心都归咎在这个姓邵的身上了,要不是这人擅自动了自己的养蛊用的竹筒,事情何至发展至此!

“你去哪儿了?!”段忌尘有火儿全撒邵凡安身上了,“谁准你随便外出的!”

小柳看看邵凡安又看看段忌尘,嗫嚅着解释道:“少爷,邵大哥他是帮忙去……”

段忌尘凶凶地道:“住口。”

小柳顿时被呵得缩了缩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