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 第63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古代架空

  萧珏将人紧紧搂住,痛心之余,心下暗暗起了报复杨羡宇的念头。

  待得云雨初歇,他将人拥在怀里,手指自肩头摩挲过那一道道旧伤,换来闻人瑜一句‘别闹’的轻斥。

  “琼之,你最开始说廖云书来京如何?”

  “嗯?你那会儿没在听?”闻人瑜闭着眼懒懒回了一句,“我是猜他多半是为了追尹兄而来。廖云书是四方门下任门主,廖桀本就无意让他掺和这朝堂事,入京探望为质的二哥?除非廖桀不想让这个宝贝儿子安全回去。”

  萧珏对闻人瑜说的话十分信任,直接顺着他的话轻嗤了一句,“他倒是任意妄为。你说尹枭做了什么让他这么记恨?这二人似乎打照面起就不对付……”

  “……多半是一腔真心错付,追讨情债来的。”

  “不会吧?”萧珏脑中不由傅弦尹、廖二人缠绵相拥的场面,再联想到姓尹的那混账无赖模样,顿时生出一股恶寒来,“姓廖的得眼光多差才能让尹枭那混账模样忽悠了去?岂不是太蠢了些?”

  “你啊……你厌憎尹兄多次诓骗于你,自是对他多有微词。岂知他在江湖上也是有雅丐之名,丹青剑法皆是江湖一绝。也就是他素日用扇,让人一时猜不透他的底细来。”纵然尹星杰多次明里暗里对闻人瑜起过杀心,他评点起这人来却没有半分偏私,“况且尹兄虽年近四旬,人却生得相貌堂堂,既从前是官宦子弟,论谈吐见识也是丝毫不差,廖少侠那般慕强的少年郎岂能招架住旁人刻意亲近……”

  “你是说……”

  “他这天机阁主又不是大罗金仙,总归是有自己的消息路子。瞅廖少侠见到他那个神色,多半就是如此了。”闻人瑜身上疲累得很,架不住萧珏在刻意撩拨,所幸出手将人制住,有些迷糊地嘟囔了一句,“我也是老头子了,少折腾些。明日还要留神去对付绥南王……”

  “嗯,睡吧。不闹你了……”

  许是安心下来,又许是真的折腾得有些疲累了,闻人瑜这一夜睡得极是安稳,连晨起萧珏起身去早朝都能吵醒他。

  其实大婚头三日,萧珏原是不必去早朝的,只是如今朝中形势多变,为确保能置萧庆祯于死地,除了大婚第二日,其余日子早朝是一次也没落下。左右杨羡宇人如今就赖在桓亲王府里,原本三日回门也一并省了。

  拜杨羡宇所赐,萧珏如今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废储在众臣眼中不过是适当时候的一纸诏书罢了,而后续谁为储君才是百官心之所忧。

  毕竟老皇帝人已是风烛残年,如今接连经历大喜大悲之事,这来日的新储君几乎等同于未来帝王,自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事。若是从前,必然是麓王没跑了,可眼下萧珏已取代他王叔成为了储君的不二人选。正妃之位虽由绥南王之女坐了,但若是萧珏为帝,那情形就大不相同。

  麓王早年为同太子抗衡,所娶之女大多出自名门,而继后的娘家张家势力也不容小觑,即便再有新臣投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捞不到什么滔天富贵权势。可若是萧珏为帝,他背后虽有季南珩和绥南王,但终归是回朝不久的皇孙,在朝中并无过多人脉,再加上他后院清静,除了有一个在京城都出了名的悍妒正妃,其他位置可都空着呢,皇帝又多番偏宠,怎能不让人动心。

  麓王早已将萧珏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从前他初回朝时,这位王叔还会亲昵地唤他的表字,言语之中也多番拉拢之意。可如今见萧珏不声不响抢了自己的风头,甚至有可能夺了他的皇位,自是半分好脸色都不给了。也许是老皇帝身体日渐孱弱,麓王连里子面子都不顾了,摆明了一副逼群臣站队的架势。

  这个裉节上,景王的亲近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贤侄,前阵子春闱之事多亏有贤侄辅助一二,我这当叔叔的心中感激。如今事情已了,想请贤侄一杯薄酒,聊表谢意。”

  “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今日挂心府中人,只得改日。”萧珏早知景王有心煽动麓王同他相抗,虽不知这人目的,但终归这顿酒宴不是单纯为感激而来,萧珏没拒,只是推说时日不恰,正逢他大婚方过,含糊说这话倒也不奇怪。

  景王自是笑笑应道:“贤侄新婚燕尔,自当如此,那改日我再给贤侄送帖子来。”

  萧珏回去同闻人瑜说了景王相邀之事,尹星杰也在旁听着,闻言插了一嘴:“这位景王爷……倒是个妙人!”

  “琼之,你怎么看?”萧珏没有理会那厮,自提了壶热茶给闻人瑜倒上。

  “这煽风点火的本事……”闻人瑜忽得抬头看向尹星杰,“倒是与尹兄的作风很像。”

  “闻人兄说笑了,尹某一向光明磊落。”

  萧珏在旁冷笑一声道:“你若是磊落,这世上还有磊落之人?怕是昨日的打还没挨够!”

  尹星杰笑而不语。

  萧珏正待发作,却听得身旁闻人瑜说道:“如今麓王同咱们高下难判,谁也说不好哪家能胜。这位景王爷之前从不掺和太子同麓王的党项之争,如今却跳出来向玉郎示好,只怕拱火是假,谋位是真……”

  “景王也想要这皇位?可他母家势力微薄,又身染沉疴,除非皇祖父无人可选,不然应当不会选他才是……”

  “染病体弱是真,身染沉疴却未必。论这真真假假,还是江湖人更熟一些。”闻人瑜自己就曾扮过一段时日势弱,这景王的虚实,他瞧上几次还是心里有数的。

  萧珏倒不疑闻人瑜所说,只是仍有些不解。

  “可即便如此,他又有何自信能做那黄雀?”

  闻人瑜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了,江湖人可不比权贵皇族,个个玲珑七窍心,也就是你让我养得心眼实诚,才这般好说话。”

  “哼!若真如此,他倒是不怕把自己先累死!”萧珏冷哼一声,对于景王的心思不屑一顾。

  轻轻吹散杯盏面上浮沫,闻人瑜轻泯了一口,“眼下……就看这景王府的请帖会在何时到了……”

  嘉元十四年初春,太子萧庆祯被废,贬谪为庶人并永囚宗正寺不得出。

  老皇帝到底是没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了自己儿子一命,只是太子贬谪一月未到,人便已于宗正寺触柱自尽。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登时就病了一场,早朝一连免了十来日。

  这一病也将萧珏和麓王之间的斗争彻底推到了台面上,宫中甚至开始有萧珏并非永穆太子之子的传言,至于这流言源头来自哪里,众人心知肚明。

  而在这个裉节上,景王的请帖来得那么不合时宜……

  

第九十二章 片刻安心

  景王之邀定在了四月末的一日。

  此时距离皇帝免朝已约莫有二十日之久,前朝后宫人心不稳,都在等着那一纸册封的诏令。但对于萧珏来说,他已没有旁的心思了,萧庆祯及当年涉嫌戕害他父王的一众狂徒皆已伏诛,大仇得报自是心里松快了。

  “琼之还没回来吗?”

  苏拂正伺候萧珏更衣准备赴宴,闻言答道:“还没,不过算算日子也该回了。头几日便叫属下等先帮您打点妥当。”

  “呵!尹枭那烦人鬼终于滚了,琼之送他还去那么久,当真是给他面子了!”

  苏拂也不接话,他很清楚萧珏对于尹星杰的怨愤,无奈拗不过闻人瑜一定要去送,左右那位已经离京多日,闹些别扭也是寻常。

  只是在帮萧珏打理完衣裳后才退到一边禀报道:“王爷,近日陆陆续续有不少朝臣登门送帖子,属下依您的吩咐一概回绝了。”

  “嗯,都推了。景王叔这把火要架在我脚下,可我怕烫,不愿意踩这一脚。”萧珏坐在一边随口道,“对了,廖云书还在府上住着?这些日子我忙着萧庆祯的事,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子。”

  “廖少侠还在厢房住着,王爷忙于正事时他曾外出过几趟,多半是见京中为质的廖家庶次子。”苏拂垂首答了。

  “嗤!他倒是胆子大,那种地方也敢闯。”

  “京中质子所居处所虽有禁军把守,但那里面多是酒囊饭袋,廖少侠武艺不差,想必躲过他们的耳目并不难。”说话的功夫正有近卫端来两三碟糕饼,苏拂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断过,将那糕饼接过放在萧珏手侧的桌上说道,“景王府的膳食未必干净,主子还是先垫垫。”

  萧珏自碟中捻起一块甜饼,却并不急于放入口中,而是手指轻捻着糕饼酥脆的面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是这些糕饼不和王爷的胃口?要不要属下吩咐厨房再换些个来……”

  萧珏摆了摆手,百无聊赖说道:“不必,我只是提不起那个劲头儿罢了。你去……”

  话未说完,外面便有侍卫来禀报,说闻人瑜回府了。

  “王爷您这是??”苏拂一扭头,顿时愣住了。

  只见萧珏拔下冠上玉簪,随便捯饬了几下就将刚束好的长发都披散下来,又一把扯掉了腰带,三两下将刚穿好的衣裳全脱了下来往屏风上随便一丢。一个健步窜回床榻上,鞋袜一踢,动作娴熟地扯了被子躺回了床上,甚至还有空挥挥手示意苏拂先出去。

  只是苏拂还没来记得退出去,就正撞上闻人瑜进来,脚下绊了一下正摔在身后人身上。

  “无事吧?”闻人瑜伸手接了一把,见萧珏还在床上躺着便随口问了一句,“玉郎还没起身?”

  苏拂一时语塞,他还没从方才萧珏脱衣服的震惊中缓过来,磕磕巴巴回道:“额……王爷昨夜喝多了酒,头、头疼来着,所以才……”

  “是嘛……”

  闻人瑜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好似能将人看穿一番,苏拂低着头只称是,隔了许久才听得头上人声传来。

  “先出去吧,玉郎这里有我,午时的宴别吃了,你先去让苏招把车马备好,再清点些人手随同。”

  “是,属下这就去办。”得了吩咐,苏拂自然是不会在这里停留,他深知说多错多的道理。

  只是苏拂不知晓,其实自闻人瑜进门开始他说的第一句话便已经露了马脚,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闻人瑜懒得戳破这对主仆罢了。

  左右瞧了瞧乱搭的衣服和来不及摆放好的鞋袜,闻人瑜轻笑一声行至床榻边坐下。

  此时萧珏正闭着眼装睡,忽然感觉一只手伸到被中,慢慢顺着小腿摸到了大腿根儿处。许是初春时日在外奔波了几日,那手还带着一股寒气,但不知为何,萧珏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窜上全身,烧得他口舌干燥。

  眼瞧着这睡就要装不下去了,闻人瑜手指掐住皮肉一拧。

  “嗷!疼疼疼!嘶~”萧珏打了个激灵窜起来,手掌搓揉了两下大腿的皮肉,一扭头却见闻人瑜嘴角含笑坐在床边,“琼之…我是……”

  “不装睡了?”闻人瑜手伸了回来,替萧珏按揉那块被掐疼的地方,他只用了三指隔着衣裤轻揉了两下,劲力恰当,疼是压下去了,可火却彻底浇不灭了。而这边闻人瑜正说着,“苏拂素来是个稳重的,又是我手里调教好送到你身边的,你们俩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说吧…这又是闹哪一出?”

  “琼之!”萧珏一把将闻人瑜的手抓了出来,“再摸下去,今日景王的宴请就只能耽搁掉了。”

  “该说不说,你们年轻人就是身体好,这火说来就来。”

  闻人瑜这话说得老气横秋,萧珏原想驳了他的,可闻人瑜侧过头眯着眼轻笑时,眼角的痕迹在提醒他面前这个人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霜,身心早已是千疮百孔、疲惫不堪了。

  他放弃了饶舌那两句,而是自背后将人搂在怀里,庆幸自己走了这么些弯路却终是没将人错过。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帮你换衣……”说罢便起身将萧珏方才甩到一边去的皂靴和袜子通通捡了回来。

  眼见闻人瑜单膝跪在床榻边帮自己穿鞋,方才压下的那股邪火又反噬回来,甚至烧得比方才更烈,萧珏连忙道:“鞋袜我自己来就……”

  “你把穿好的衣服脱了,不就是等我给我换上?这会儿怎么倒先害羞上了……”闻人瑜一抬头,见萧珏脸颊通红,扭着头不看他。

  萧珏只恨方才脱得只剩一件箭袖的中衣,即便一手搭在腿上也无法用袍袖遮掩住。这会儿哪还有方才撒娇卖乖的心思,只得一手遮掩着一手去推人,口中道:“琼之先出去,我自己来便是!”

  闻人瑜见状起身,“你这倒是精神…也罢,玉郎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该是自己能料理好。我刚回来,也去换身衣服,顺道在外面等等你。”

  原本的美好愿望落空,萧珏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闻人瑜恢复记忆又同他情意相通,往往便没了从前那些礼教约束,这虽是他从前盼望已久的,可真的面对心爱之人,纵然自己年轻体健,也架不住这连番的撩拨,便暗下心思,来日定要一展雄风,教闻人瑜彻夜不得安眠才好找回些颜面。

  萧珏并非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权贵,从前闻人瑜就不曾惯过他娇生惯养的毛病,便是自行打理也是会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衣冠齐整的萧珏拉开了房门,除了脸颊还有些淡淡的晕红,其余确是如常的。

  苏拂来报,说苏招已着人备好车马,又点好了一对随从护卫,就等在侧门。

  “侧门?”

  苏拂垂首答道:“是公子的吩咐,公子方才去厢房看过廖少侠后,已先一步去马车中等王爷您了。”

  “嗯。我赴宴的这几个时辰,看好府上。”如今大仇虽已报,但朝堂之事尚未平息,更何况麓王如今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景王在旁虎视眈眈,此时放松为时尚早,“另外,上下也提前打点一番,等京中的事一了,我们便离京。”

  “……是。”

  待上了车,闻人瑜确实在,只是他换了身从前的装束。

  萧珏一脚踏在脚凳上,见到车中头枕着手臂小憩的红衣人,一时竟愣在了原处。无论何时,闻人瑜这身耀眼的红都让他眼前一亮。

  在此之前,萧珏从不觉一个男子衬这颜色。可纵然闻人瑜青春不在,容貌也称不上半分男生女相的妩媚,他却觉得世间没有人比闻人瑜更适合这夺目的艳红。

  直到身后侍卫唤了一身,他才回过神上了马车。有了刚才那番动静,闻人瑜也醒了,只是仍单手支着头懒懒靠坐着。

  他一身银红箭袖的修身劲装,颈间还挂着一枚熟悉的玉坠子。

  “怎么把这俗物翻出来了?”萧珏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从街边孩童手中花几百两银子买了块残次的玉石,打了坠子送给闻人瑜。自从武林风波平息,闻人瑜失忆之后,这坠子早不知道丢到他府中哪个角落去了,“摘了吧,我当日眼拙买了这破石头,改日给你去京中的玉石铺子换个品质上佳的白玉去。”

  说着伸手要摘,却被闻人瑜拍开了。

  “无妨,左右都是身外物。原先我也有一颗,后来……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闻人瑜眼眸微垂,即便清醒豁达如他,再提及当年事也不是全然没有触动,“许是当年坠崖落水时…冲到水里去了。”

  “瑶…珏…瑜…瑾……你们兄妹的名字倒都是美玉之意。”

  “嗯,我娘喜爱,我爹便这般取了名。说起来,我二哥同你的名倒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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