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 第25章

作者:常百两 标签: 朝堂之上 天之骄子 强强 古代架空

  周围彩灯照耀河岸,地上的灯火与天河相互映照,仿佛不在人间。无数的莲花形状河灯正随河水缓缓而下,张君看了一眼,灯火璀璨,却像是看到故事里的冥河。

  他心想,这位璟帝一方面说血亲关系不可挑拨,另一方面在知道他兄长就在南夏的情况下绝口不提相救。晟国有如此沉陷于权力深渊的国君,是南夏百年的福气。

  宴游的尾声,有人走到聂先生身边,轻声道,主人仍让我来向您传话,还请见谅。

  聂先生看向这人,发现这年轻人眉清目秀,神色俊朗,正是先前自己曾生擒又放归的南夏死士。那时候自己在破旧的神庙饶他一命,后来自己在张君处为了求药滞留一月,最终赶车送他回来的车夫,也正是这人。

  有了这几次照面,彼此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聂先生看向这位死士,见对方已经恢复了侍卫的衣着,为了今夜的宴游,也穿了合体的衣服,看起来并不令人生厌。

  聂先生: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侍卫道:在下姓叶。卑微之人不敢有名字,您若是想使唤在下,焕一声小叶或者叶卫便可。

  聂先生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

  叶侍卫道:在下的主人说,您遭遇了不少困境,身体大不如以往。他手下有熟悉您状况的太医,今晚若是有空,可以为您诊治一番。

  聂先生猛地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年轻侍卫。

  叶侍卫低下头,道:在下只是传个话。之前主人托叶某传话,说您如果想再见到他,只需要托人送信到城北驿站;而您也从未送过信。如今主人再次托叶某传话,您若是觉得不妥,依然可以不理会。

  不。聂先生道,我今夜必然如期而至。

  叶卫欣喜道:如此甚好。

  于是深夜时分,聂先生安排自己的随从留在房中假扮自己,跟随这位侍卫来到山间别院偏僻一角。他与侍卫交换了衣着,再由另一人引到一间宽敞的暖室,敲门之后,聂先生踏入房中,见张君本人正在屋中与一位老人弈棋,老人抬头看到聂先生,呆了一呆,然后眼中陡然亮起,起身将他迎入房中。

  张君笑道:太医令得知您年轻了不少,非得要来看看。

  聂先生内心哼了一声。他对这位太医非常熟悉,在宫中时,他头疼脑热都是由对方诊治,此时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而且自从夔地折返,他身体大不如以往,由熟悉的大夫来看看,也是件好事。

  聂先生坐在桌边,太医令长时间为他诊脉,一会儿呆愣,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起身走来走去,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聂先生看了半天,道:您连男子生育都有办法,这世上应该没有比那更离谱的疑难杂症了吧。

  太医令摇头道:一个是阴阳失序,一个是斗转星移。老朽是人不是神仙,也只听说有驻颜的神药,不知有减龄的妙方。

  聂先生道:是夔地巫医所为。

  太医令苦笑道:巫医医术并不外传,老朽歆羡已久,也未能窥知一二。若只看脉象,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不然性命堪忧。您今年怀孕之时,怕是遭了不少奔波劳苦……

  张君:——等等。

  聂先生冷笑道:已经拿掉了。

  太医令一愣,忍不住看向张君。张君立刻看懂了,心说你生了就是生了,这事还能瞒得了大夫?

  他试探道:夔地巫医果然不同凡响。

  聂先生道:与你又有何干系?

  张君又试探道:太医令的医术在南方算是首屈一指了,改日还是应当与夔地多多沟通联系,学些外族的方术。

  聂先生仍是冷笑:你想怎么去就怎么去,去了怕是也找不到你想找的。

  张君苦笑道:听你这意思,那好像还真是我的孩子。

  聂先生拂袖便要走,张君起身抱住他,道:父皇果然绝情。当日在猎人小屋里,两军交战之地,我若是知道父皇竟是怀着孕的,就该让父皇多快乐一些。

  聂先生伸手掰他胳膊,没有掰动,再一抬头发现太医令已经迅速溜没了影,不由得咬牙。

  聂先生:我不是来做这事的!!

  张君垂泪道:我本来也不是来做这事的,但我陡然听了噩耗,心里难过得紧,父皇可怜可怜我。

  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带到床上去了。聂先生被推得仰面倒在床上,伸手揪住张君衣领,怒道:让太医令将过去我吃的几味药重新配好,你手里有什么益气延年涵养精神的药,一并给我准备出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君一边脱他衣服,一边承诺道,您如此虚弱,我看着也心痛得很,明日多给您准备一些,您吃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

  聂先生陡然警觉:你决定要离开这了?你跟聂璟做了什么交易?

  张君道:您都不肯告诉我您又怀了,臣妾心里悲伤,决定明日就跟璟帝告辞,让他提防您一些,免得那天一个没注意,就被您吃干抹净了。

  聂先生怒道: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张君:都怪我,都怪我。

  他抬起对方一条腿来,摸摸戳戳,一会功夫只觉得摸到之处无不瘫软驯服下来,感叹道,臣妾罪该万死。

  说完顶了进去。

  门外侍从正是小叶。他数了一会天上星星,感觉在一些特殊的背景音下,星空也有些不能入眼,于是又看夜幕下的树。

  风轻轻地吹,树静静地摇,有南夏的宫人引来一人,叶卫连忙走过去,道:这会不太方便……

  他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了。

  嫡子也认出了他,喜悦地唤道:是叶大哥。

  叶卫有些无措。嫡子看出他的为难,连忙道: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过来的,只想见见父皇。

  这是南夏的嫡长子,绝非叶侍卫能阻拦的人物。叶卫愣了愣,道:殿下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他回到屋前,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宫廷玉树,风筝飞走又飞回。

  屋内发出一声撞到什么东西的闷响。紧接着,张君扬声道:既然来了,就快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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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叶侍卫得了回复,转向嫡子道:殿下,卑职使命在身,不敢冒犯于您;但您身上若确有利器,还是请先交于卑职暂为保存为好。

  嫡子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带进去什么凶器,但我想带我的老师陪我进去,你如果担忧,也看看他是否有能耐铤而走险。

  叶卫一怔,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殿下不要开玩笑。

  嫡子笑道:这是我答应老师的事,我自然要做到。我进来之前,老师不得不被拦在了门外,我已经觉得有些愧疚。我与老师相处数月,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是使命在身,又对我放心不下,想要千方百计确保我的安全罢了。我答应了那人向父皇道谢,若是他能在场,就知道我不是要骗人。我身为南夏的皇族,自然也要体现南夏人的信用。

  叶卫迟疑片刻,道:既然如此,卑职请示陛下,随二位一同进去可好?

  嫡子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叶卫再次在门外询问了张君的意见,张君声音里有些按捺不住的笑意,道:准了!

  于是在叶卫监视下,嫡子,戴着一副铁面具一言不发的韦鹏,以及叶卫本人进入屋中。张君本人坐在床边,衣着整齐,端庄优雅,气定神闲。

  嫡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向父皇问好。

  好孩子。张君道,今日是你生日。

  嫡子眼眶一红,道:儿臣当时不辞而别,还请父皇责罚。

  日后必然会责罚你。张君道,但如今看你健康平安,无病无灾,说明有人用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进退有度,谈吐得体,说明有人用心教授你经史子集。你今日甚至能来到这儿与朕见面,说明你也学会了怎么使用你的权威。

  嫡子嗫嚅道:儿臣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只是对父母想念得很,想问问母后现在怎样了……

  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微沉闷的铃音。嫡子诧异地抬头看向张君,张君转过头在床上拍了拍。

  嫡子:……父皇?

  张君看向他,温和道:是猫。

  嫡子:……哦。

  好孩子懂得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问。嫡子抿了抿唇,再次向张君行礼,道:儿臣不知何时能再与父皇见面,只希望父皇能健康长寿,南夏国运昌隆。

  张君点了点头,道:朕今日确实为你准备了礼物,不过这礼物只是一句话。

  嫡子:父皇说的话,必然是有大用处的,儿臣一定牢记在心。

  好。张君道,朕问你,你喜不喜欢南夏?

  嫡子:喜欢。

  张君:哪怕它曾经国力衰微,几近灭亡?哪怕它现在依然有群强环伺,不得安宁?

  嫡子:儿臣是南夏的皇子,南夏在哪里,儿臣便在哪里。

  张君点头道:那你只需要记住,南夏,远比南夏的皇帝更重要。

  嫡子有些愣怔,回过神之后叩首道:儿臣铭记于心。

  当天夜晚盛大的游宴,在庆贺节日、展现国威之余,也宣示着晟国与南夏的会谈进入了尾声。细算起来,聂先生得到了20万的士兵和杜将军,张君得到了4个城的盐铁专卖权和借力打力的承诺,璟帝得到了商业上的优惠条件、清除异己以及伐北的机会。

  几乎就在五天之内,尚未回到封地的聂先生收到了汝西王府的加急信报。与此同时,贺时委托韦萌萌本人,将另一封秘信带了过来。

  第三封信由杜将军本人送达。他带来了璟帝本人的口谕。

  聿州东部有一湖,名为镜湖;镜湖岸边风景秀美,有名士修高亭揽胜,湖边游船画舫甚多,就算在寒冷冬日不消失。韦鹏假扮富商,租了一条画舫,当日由杜将军本人亲兵扮成船夫,看着岸边遥遥只似一道灰线时,才摇摇晃晃停了下来。亲兵收在舱外,船舱内,只有聂先生与韦、杜二人。

  韦鹏仍是汇总了一下信息,道:按照轻重缓急,一共有三个要紧的事。第一,璟帝同意杜将军带兵,由他捎来口谕,要求汝西王的府兵撤出红丹山脉,与20万士兵一同回到汝西王封地。这点,与殿下本人要求的“自保”要求相契合。

  韦鹏:第二,王爷的封地临近北国,近期有些生面孔在边境徘徊,非兵非盗,形迹可疑。与此同时有小股自称北地士兵的军汉在边境村庄滋事,言语猖狂,不知究竟何意。

  韦鹏:第三,因为殿下明确要求杜将军来带这二十万兵,使得太后似乎产生了一些警惕。在太后的授意下,外戚温鹤近日与兵部尚书李继清之女订了婚。这位小温将军是太后同族,这两人单独哪位都不能与杜将军抗衡,但结合起来,就是与杜将军分庭抗礼之势。杜将军习惯以重金维持关系,在家族联姻的力量面前,应该还是会有一些压力。

  聂先生走到杜将军身前,再次将他的佩剑抽出。杜将军一愣,发现聂先生又一次拿着自己佩剑走到了韦鹏面前,剑身一横,便放在了韦相颈侧。

  聂先生冷冷地看着他,道:温鹤是因为外戚,杜将军是因为金钱,不知道韦相又是因为什么,敢欺上瞒下,肆意妄为?

  韦鹏吃了一惊,立刻跪了下去。然而颈侧寒锋仍在,甚至已经切入脖颈,一道血顺着剑刃边缘流了下来。杜渐也一惊,立刻跪在一旁,道:陛下!

  聂先生仍是紧盯着韦鹏,道:我要求你照顾嫡子,是让你确保他始终在掌握之中;至于什么三纲五常经史子集,不过是附加之物!你到底生了什么胆子,竟敢纵容他回到张君身边;又是狂妄到了什么程度,竟敢不经我授意擅自行险?

  韦鹏哑口无言,感到一道冷汗从脊背滑落。他当日戴着面具跟随嫡子,便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最坏的准备。如果张君安排人手强行抢夺幼子,他靴中有一柄短刀,按照自己与嫡子的距离,足够抽出之后以嫡子为人质再离开那间屋子。但当日张君并没有类似打算,嫡子向父亲行礼之后告辞,一切都很平和。实在不知道,聂先生究竟从何处知道了整件事情……

  韦鹏自己确实行了险,也确实理亏,于是纵然有满腹的理由也不敢在这时候说出,跪在那儿,感觉颈侧的血继续流淌,以至于脖颈的衣领都有些湿漉漉的。

  杜将军有些焦急,又道:陛下!!

  ——闭嘴!聂先生怒吼道,仍是紧紧盯着韦鹏,道,我是已经衰弱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你视我如无物,去拥立新君了吗?!

  韦鹏又一愣。聂先生这话,便坐实了嫡子的血缘。这孩子,竟然真是聂先生的儿子……

  韦鹏定了定神,叩首道:臣有罪,也不敢寻求您的谅解。但嫡子如此年幼,臣又怎能……

  聂先生冷笑道:他年幼,你不正好可以大权在握,挟天子以令诸侯。

  韦鹏心想,聂先生这就是气糊涂,您自己还没复位,我这时候拥护嫡子,难道要去南夏作臣不成?您正是用人之际,哪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