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 第6章

作者:常百两 标签: 朝堂之上 天之骄子 强强 古代架空

  璟帝一怔。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脸,眼看着对方因为羞耻和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从双耳处开始泛红。

  內侍道:没给他吃什么。跟往常一样,为了安全起见,喂了一些松筋软骨的汤药,免得伤人罢了。

  璟帝觉得有些异样。他倒是不在意他人吃荤还是吃素,毕竟皇兄在位时作风奢靡,禁苑里饮酒作乐,也曾邀请过他。那时候伏在皇兄身上笑着喂酒的,有时候是女人,也时候是男人。但面前这位,身体上痕迹不少,却似乎保留了相当的矜持。

  是因为面前站的是皇帝?

  宰相道:陛下如果不愿解决这人,留给不安定的臣子如何?

  璟帝定了定神。他说道:今日劳烦宰相了。卿请回,朕自会差人去请杜将军。

  将军早料到这次回京复命不会轻松,但设想了多种场景,做好了入狱的准备,回头来没想到考验在养心殿。

  他轻抚身下的人。对方被蒙上了眼,布帛勒口,身体反应很强烈,里面很热,很柔软,单就感受上来说确实令人舒适的。

  皇帝看了一半就离开了。将军巴不得他离开,养心殿门口地上有仍未擦干的血迹,他猜也猜得到刚刚发生过什么。

  这半个月以来,璟帝一方面寻找先帝的下落,一边将服药后易容成先帝的人带入宫内戕杀。过段时间,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先帝,可能会将宫内什么人推出来,说这人给平民服药冒充成先帝之类之类,平息民间的风声,然后推出几个冒充者,一并斩首,这事就算结束了。

  将军让这人微微撑起身来。单就感受上来说确实非同一般,他也有些不舍,于是多待了一会,见这人双手仍在后背捆着,便给他割开。对方还在他身上,落下来之后发出了痛苦的□□。

  将军也不由得吸了口气。不过他不是故意的,再怎么说,他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得罪了。他说道,然后将绳索从对方身上退下来。右肩处得以暴露,似乎是一道箭伤。

  将军愣了愣,半天后,只觉得耳中嗡地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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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璟帝此时正在金龙殿。这儿有几处寝殿尚未有宫人入住,环境雅致,他偶尔也会来这儿休息,图个清静。

  今夜无风无雨,月色清幽,按理来说是个足以让人心情宁静的日子,但璟帝看着宫人掌灯,谦恭地上茶,一切都和往日一样,唯有他自己似乎和这清幽雅致的环境脱节,无法从一种躁乱的心境中脱离出来。

  邻国使臣有一封文书,三天前送到,此时仍在桌上放着,他至今没想好该如何回复。孙骏腾拥护新帝就位有功,如今当了宰相,姿态便有些傲慢,得知张君西面的国家派使臣送来了这封信,得知该国试图联合他们对抗张君,便异常愤怒,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璟帝现在不想直接驳了宰相的面子,但也不想按照宰相所说轰走使臣。这个国家经历了巨大的变数,皇兄早已经不是皇帝,但璟帝坐上皇位后发现,所有人仍在用皇兄来衡量自己。

  当年的皇帝可以御驾亲征,威慑四方,所以他们相信,璟帝必然也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是兄弟;当年的皇帝可以在危难时刻仍强硬地斩杀他国来使,将自己的外袍和禁卫均赐给了将军,许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奇迹般收拢人心甚至挽回战局,所以他们相信,璟帝必然也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是兄弟。

  璟帝心想,这些人似乎转眼就忘了,皇兄也曾姿纵放逸、荒唐度日。四年前的宫廷事变,一夜之间,就将看似内外牢固的国家引向了血流成河的内斗,朝堂上这些人在皇兄的管教下,早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突然失去了强者的约束,立刻便会遵照野心的本能。这一点,被部分野心家选中的璟帝心知肚明。

  璟帝对这个现状感到可笑。当野心家选中他的时候,他也选中了野心家们,这是个不会摆上桌面的互利互惠。如今的皇帝不再是皇兄,而是自己。而他会纠正皇兄这许多年的错误,将一切都引导向安定和秩序;毕竟安定和秩序,才是真正的强盛之道。

  他需要首先保证他自己的心境安定、平静。

  璟帝最终也没有能够对那份外交文书理出思路,他坐了许久,叫了一名宫人。宫人领命而出,很快带来了一位侍从。

  这位侍从,便是今日将易容者们领进皇城的人。

  你今天领来了两个人。璟帝问道,稍微高一些的那个,服药前到底是什么身份?

  回陛下。侍从道,臣在赌场找到的这个人,当时因为赌博输光了浑身积蓄,说家道中落,曾为之前的东家跑镖,但饮酒误事,东家辞退了他,给了一笔银子,结果被他到赌场挥霍一空。

  璟帝冷笑了一声:跑镖?到风月场里跑镖吗。

  侍从仓皇地跪了下来:陛下……

  璟帝摆了摆手。他站起身,有內侍跟了上来,谨慎地问道:陛下今夜在何处休息?

  天色还早。璟帝道,回养心殿。

  杜将军似乎完全没料到皇帝会再回来,內侍在外面简单地喊了一句,璟帝给了里面的人几秒时间,然后才走进去,但将军的表情仍像是被劈了一剑。

  璟帝:是朕搅了将军的兴致。

  璟帝:不必行礼。

  杜将军心底叫苦。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眼前的人说上一句话。

  将军直起身,仍是行了礼。他恳切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璟帝:难得将军开口相求,但说无妨。

  杜将军道:臣想要一个人。

  璟帝笑了笑:朕的內侍十几人,不乏干练之士;未定的秀女几个,都是纯洁秀美的良人,不知将军想要哪一位?

  他又道:若是想要男子,朕也可以让人从伶人馆里选一个贴心的,改日送去将军府上。

  杜将军道:臣想要眼前这一个。

  璟帝看向殿中的这另一人。杜将军不知何时给他割开了绳子,摘了他遮掩眼和口的布帛,甚至给他披了一件衣服。此人如今面圣而跪直,微微眯着眼,表情冷淡。

  如果不是有污物此时就顺着他的双股流淌到膝侧,并在地面积聚,他的表情可能还会更置身事外。现在,多少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疲倦和隐忍的意味。

  璟帝收回了视线。他说道:将军之前刚才见这位易容者时,似乎是以为是朕幸过他。

  将军怔了怔:臣……

  璟帝道:朕不会做这种事。此人入宫来,便带着这一身的痕迹,想来也是熟稔此道的;将军这是被迷惑了,朕又怎能放任不管。

  璟帝又道:何况此人如今顶着一张先帝的面孔,若是被人传出去,将军又将不得不杀了他自证清白。这是何苦呢。

  将军愣了一会,半天后点了点头,道,臣确实是被迷惑了。陛下说得有理。

  他喟叹道,臣无言以对,但这易容者惑臣甚深,臣若是就这么走了,不免气愤不平,愿对其惩戒一二。

  璟帝道:可以。

  将军走到內侍身前,借了一支鞭子回来,面对这个仍跪着的人,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能够爱惜自己身体,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亲人,这是其一。

  这一鞭便落在对方大腿上。对方颤了一下,忍了下来。

  将军又道:你不做正事,不思报效国家,不想成名立业,蛊惑他人,这是其二。

  第二鞭落在左臂。将军那件外衣仍在他身上披着,这下,连带衣服和皮肉,一并开裂。

  将军又道,其三,你冒充了不该冒充的人。

  他最后这下发了狠,鞭子落在对方右肩,如蛇头咬住身躯向下撕裂,带出一蓬血,溅在前面的地面上。

  原本跪着的人不由自主地伏在地上,肉眼可见右肩侧血肉模糊。

  够了。璟帝不由得皱眉,开口喝止。

  內侍去将军手中取回鞭子。将军道:陛下,臣今日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璟帝摆了摆手。待人离开后,他走到这易容者面前。对方仍伏在地上,发髻散开,脸色惨白,汗从脸颊滑落在地上,显然也是痛得厉害。

  璟帝直起身。

  找个太医!他陡然感到了愤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璟帝仍在金龙殿,他手里还是那份使臣的文书。

  易容者躺在身后不远处的塌上。他已经在这殿里住了三天,皇宫内最不缺贵重的药物,他谨遵医嘱,卧床休息,伤口迅速收拢。

  璟帝心烦意乱。这份文书已经困扰了他多日,他丝毫没有头绪,而此时他听到当啷一声响,回头一看,那位易容者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坐起,手搭在博物架上,一个歪倒的花瓶危险地倒在那儿。

  璟帝腾地一声火起,走过榻前,道,“你——”

  他第二个字还没有冒出来,身下的人伸手一把抱住他按了下来,亲吻这位陛下的脖后和耳侧。璟帝猝不及防,感觉被亲吻处像是窜出了火星,发麻发烫,越来越烫,仿佛被突然点燃。他打了个寒颤,伸手要把自己上身撑起来,却又感觉手上的触感非凡,视线下移,发现自己就按在了对方敞开的胸口上。

  璟帝瞠目结舌。身下的人身材很好,胸肌很有弹性,但又是像能揉得软的,他的手好像可以继续按下去,陷进去……

  对方发出了一声□□。璟帝猛地惊醒,整个人弹起来后退了三步,后腰撞到了桌案,然后止步,试图从这个失去秩序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你……他最终颤声说道,你不要太放肆了……!

  说完然后扭头离开。

  易容者看着璟帝就这么离开的背影,从床榻上坐起来,挠了挠头。

  他这个兄弟这么多年,居然毫无长进。他诧异地想,这跟当年看见他和宫人亲热就瞠目结舌到走不动路,以至于就在那涨红着脸看了全程的小鬼有什么区别。

  杀“皇兄”的时候硬气得很,跟“皇兄”亲热的时候就这么不好意思吗。那自己的方案还不一定能行得通。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封信函。他已经多日没有张君的消息,如果这封信属实,那么韦鹏的信息也是正确的,张君现在确实有一些战事上的麻烦。

  很好。他心想。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韦鹏知道自己在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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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韦鹏打了个喷嚏。

  此时春寒仍未消退,将军府里也有些冷。常年习武的人毫不在意,他一个文臣却有些受不住了。

  杜将军微微挑眉,道:给这位先生倒热茶。

  将军客气了。韦鹏如今顶着另一张面孔,看这位多年的政敌脸上完全没有往日的疏远和鄙薄,倒还挺不习惯。他笑道,在下也只是受人之托,送来一些账目册子。事关重要,需得将军亲自过目,还请原谅则个。

  有下人将账目送到将军手中。杜将军打开看了几眼,突然僵住,合上册子站起身来。

  拖出去!他朝着下人喝道,什么腌臜鼠辈都放进来,当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了?!

  不急。韦鹏笑道,您往后看。

  杜将军冷笑道,你来我这儿,究竟是什么意图,不妨一次性说个清楚。

  韦鹏道:这话只能说给将军听,庞杂人等多有不便。您如果不放心,留着刀剑在身边,若是听到不合意的,在我身上直接捅个窟窿,我是绝对躲不开的。

  杜将军:你在这册子上写我驻军期间收受了一百枚东珠,无凭无据胡说八道,还好意思在这儿继续口出狂言?

  韦鹏笑了笑:那您私自训练军队,配发了未经朝廷许可的武器,是否是真?您贿赂吏部,将多年考不上进士的子侄直接安排进了自己的幕僚,吃了好几年空饷,是否是真?您——

  闭嘴!杜将军喝道,空口白牙、血口喷人,好一个无耻之徒!

  韦鹏坐在那纹丝不动,笑归笑,冷眼看着将军反应。他过去弹劾这人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方有什么毛病他是非常清楚的。这时候把一些旧料一筐倒出来,无非是敲山震虎罢了。

  韦鹏:杜将军海涵。实际上我今日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多多关照。您大人大量,不要将我丢到街上。

  他又道:这册子我只做了一本,您看完之后烧掉就好。至于我本人,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和您单独对话的机会,之后我的死活,也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

  将军冷笑道:好,我倒是要听听你要说什么。

  他屏退了下人,屋内只剩两人后,韦鹏端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