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24章

作者:游瓷 标签: 古代架空

  栗延臻看到他手腕和脖颈上勒红的痕迹,以及面颊上淡淡的伤痕,想起在西羌大营时方棠那害怕到了极点的反应,轻抬着对方的脸,关切问道:“怎么,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方棠点点头,又拼命摇摇头,伸出手向栗延臻解释着什么。

  他想说自己只是差点被欺负,没有真的被怎么样,可是他不知道怎么传达给对方,急得几乎快要张口了。

  栗延臻见方棠急得要哭,连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没有伤害你。别怕,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的,你别讲话,医官说你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

  方棠点了点头,抱着他没撒手。

  栗延臻看得心软,低头去亲他。方棠闭上眼,很享受地任他星星点点啄着亲吻,耳朵被人揉得滚烫发红,喉咙里发出暄软的哼声。

  “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栗延臻说,“幸亏夫人一路带着我回来,否则我怕是不行了。”

  方棠鼻尖顶了一下他的嘴唇,蹭来蹭去,是在撒娇。

  “我可是越来越爱我家小探花了。”栗延臻笑道,“怎么会如此招人爱的,嗯?”

  方棠愣了一下,定定看着他,眼中有些疑问,指指自己。

  栗延臻很缓慢地朝着他点头,道:“要听我再说一遍?我好爱我家小探花,爱得不得了了。”

  方棠脸红了红,戳戳他的脸,又大着胆子亲上去。两人连床都没下,就在榻上缠绵温存了几日,栗延臻舍不得碰他,只是亲一亲摸一摸,珍爱得像是随身带的宝物。

  三日后的傍晚,闻修宁在帐外向栗延臻通报北关来的书信,说栗苍知道了他独闯羌营的事情,特意来信问他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御医北上医治。

  栗延臻靠在榻上,怀抱着方棠,说:“你替我去信给父亲,就说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有随军医官照顾就行了,不必劳烦御医。”

  闻修宁又道:“大将军还说若是少夫人在边关待不习惯,就尽快南下回程吧,免得再冻着伤着,落下病根。”

  栗延臻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方棠,随手揉了一把,道:“你替我应付过去就好,不要打扰少夫人休息。”

  闻修宁便没再多问,下去办栗延臻交代的事了。

  方棠趴在榻上,后腰高高地拱起来,左右微微晃着,和栗延臻下着围棋,精神却不集中,心不在焉的样子。

  “夫人想吃什么?”栗延臻拍拍他的尾巴球,“我叫人搬了炉子到帐里给你烤肉吃吧。”

  方棠嗯了一声,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落下。

  栗延臻陪他下棋下了半日,等方棠腻了,随手把没下完的棋盘一推,搅个稀乱,然后抬起下巴故意盯着栗延臻看,那意思分明是说“你能拿我如何?”

  “不下了?”栗延臻丝毫不生气,只是依着他胡来,“乖乖把药喝了,我给你切肉吃。”

  方棠见惹怒栗延臻未果,很失望地跑到一边玩他的羊角刀去了,放在手里行云流水地耍,刀刃雪白,刀光晃晃,映得帐子里白光乱闪。

  “夫人小心别伤着自己。”栗延臻过来拿走他手里的刀,给他披上狐皮氅,“过来,喝药。”

  只是这边地没有酒喝,仅有的一些也是苦而不甘的烈酒,用来治伤或是引火用的,难喝得很。方棠喝不到酒,很不开心,整天在营中跑来跑去地给栗延臻找事做。

  这几日渠军和西羌军僵持着,谁也没有妄动半分。沙瓦桑大概是探不清渠军的虚实,也不知栗延臻的伤势如何了,一直在边境外徘徊观望,踯躅不前。

  天边的海东青盘旋嗥鸣,时而隐入白雪绵延的茫茫山林。乌云压城,雾霭沉沉。

  栗延臻时时会去哨塔上远观敌情,他望着不远处西羌和丹措部隐隐可现的部旗与军旗,对身旁的闻修宁道:“丹措人还是只扰乱我军,却不进攻吗?”

  闻修宁点头:“是,隔几日便来我军阵前奔走一番,口中大骂并侮辱少将军和陛下,待将士们披甲上马去追,他们又跑了,并不与我军缠斗。”

  栗延臻闻言轻笑:“雕虫小技,还想引我大军倾巢而出。前面就是缚虬谷,谷口宽,而其形若斗,一旦我们冲进去,埋伏在山坡上和谷口的伏兵就会冲出来将我们一网杀尽。这丹措王似是读过兵书,却只读了一半,就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少将军看他们是要如何?”

  栗延臻道:“要么引我们出去,以大军伏击,要么就是想消磨我军士气,再空耗我们的粮草。他们惯会用这一招,无妨,我们只坚守不出即可。他西羌军并不比我们熬得住寒冬,况且他们还是离乡进军,不出一月,自己就会退了。”

  闻修宁道:“少将军英明。”

  栗延臻转回身,随口问:“少夫人呢?”

  “禀少将军,少夫人早上喝过药又去睡了,您去看看?”

  栗延臻打算回去看一眼方棠醒了没有,刚到军营门前,就看到两辆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跪下:“少将军,大将军让末将给您送了些暖冬御寒的物件来,请少将军过目。”

  “什么东西?”栗延臻和闻修宁都好奇地看着那两辆车。

  那士兵拍了拍手,叫车上的人下来。

  一只纤葱嫩豆腐似的白生生的手掀开车帘,接着一张倾城绝伦的美人面从后面探出。五六个穿着绫罗纱衣的纤细佳人下了车,赤足走到栗延臻面前,齐刷刷跪下去。

  闻修宁目瞪口呆,看着栗延臻:“这……她们……”

  幽牢关的冬天滴水成冰,狐裘不暖,铁衣冰冷,锦衾兽皮盖在身上如同无物,这些美人居然身上挂了几块看上去完全不挡风的布,就这么站在冰天雪地里,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的样子,手脚都是雪白的。

  栗延臻皱眉:“这是什么地方,穿成这样成何体统?闻修宁,你把她们拉下去多穿些衣服,再问问父亲这是何意?”

  闻修宁不知所措地带着那些美人下去换衣服了,栗延臻站在原地,只听那赶马车来的士兵说道:“少将军,这些都是从西域诸部进献来的兰奴,冰肌玉骨,天生异香。他们无论男女皆能受孕怀胎,男子也与女子无异。大将军念及少将军和夫人成婚多年无子嗣,怕栗氏以后人丁凉薄,就让末将送来这些。”

  “胡来。”栗延臻语气中爬上些怒意,“我是来行军打仗的,不是来醉生梦死的。你回禀我父亲,就说我不需要,过两天许他们回乡安置。”

  ·

  方棠站在铜镜前,理了理衣裳,轻轻咳两声,犹豫着待会儿去找栗延臻,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可以说话了,还是趁其不备,偷偷开口吓他一跳。

  ——好,就吓吓他!

  方棠拿定了主意,眉飞色舞地掀开帐子走了出去,正撞上驱赶着兰奴往军帐里走的闻修宁。

  闻修宁:“?!”

  方棠:“……”

  又来!

  他默默走近那些绝代风姿的美人,挨个儿看了一遍,脸很快冷下来,问闻修宁道:“她们是谁?”

  闻修宁低下头,如履薄冰道:“大将军送来的,少将军让我给他们换衣服,过两天再送回去,千真万确啊少夫人。”

  “呵呵。”方棠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你去吧,别耽误了你家少将军的差事。”

  闻修宁敏锐地从方棠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诡异的恐怖感,他走进军帐,立刻对身旁的军士说道:“快去偷偷告诉少将军,就说大事不好,少夫人已经见到了这些兰奴,让他快些想办法去哄少夫人。”

  那军士立刻转身出了帐子,朝着大营口的方向跑去了。

  栗延臻听来人转述了闻修宁的话,头疼地叹息了一声,想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棠好不容易这阵子软了些,几个兰奴又搞得前功尽弃。

  自家小探花刁蛮得很,他得想想新的法子去哄。

  晚上他拿了些羊肉去叩方棠的帐门,好声好气地哄着:“夫人,你白天说想肉味了,我拿了些山羊肉来,喂喂你好不好?”

  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栗延臻明白方棠这是不想和他讲话的意思,无奈地看着帐前不知所措的军士,问:“少夫人这一天有没有吃东西?”

  “回少将军,那些兰奴送来之后,少夫人就一直在帐子里没出门,属下也送了些粥饭进去,少夫人吃是吃了,可又叫我们不准再送来。”

  栗延臻失笑,就算生气也不能饿着肚子,倒是他家探花郎一贯的脾气。哪怕真的没吃饭,怕是夜里也会悄悄起来偷嘴吃。

  “夫人要是不吃,也不想见我,我就先回去了。”栗延臻又对着里面说,“要是夫人什么时候气消了,赏个脸来看看你夫君,我想听你说说话。”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两章已经被制裁了,改了很久,没办法了,咱遵守佩佩法则。估计审核休假去了,一直锁着,要等到周一更了。如果明天解锁不了,会在解锁当天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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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春帐

  方棠硬是三天没有和栗延臻讲话,他把自己关在帐中生闷气,气来气去发现栗延臻果真连进都不进来,不由得更气。

  这要是放在从前,栗延臻哪管他乐意与否,非蹂躏得他颠三倒四说不清话才算罢。如今这一方小小的营帐,帘子一掀就进来了,栗延臻居然每每都只是止步于门前?

  方棠怀疑是不是自己将心迹尽数向栗延臻抖落之后,他就不像从前那样珍惜自己了,以为囊中之物唾手可得,因此即便三天两头晾着,最后还不是巴巴跑来找自己。

  他趴在榻上,决心若是今天傍晚栗延臻还不来找自己,他就连夜打包行装南下回皇城,不在这里受栗延臻的气了。

  没想到今天傍晚时分,栗延臻真的来了,依旧是在帐外叫他,问他今日有没有消气。

  方棠在榻上翻了个身,吹灭一盏灯,仍不吭声,却听见帐子被人掀开,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停在他床前。

  “夫人还在生我的气?”栗延臻手背在身后,弯腰笑着看他,“我可是忍了三天没来见你,想你想得难过。”

  “那些兰奴何在?”方棠终于开了口,冷声问。

  栗延臻道:“如今连天大雪,路途难行,又有西羌人堵着往西的要道,到时他们怕是要一起遭了西羌毒手。夫人莫生气,我对那些兰奴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着来陪你。”

  方棠从榻上坐起,垂头不说话,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平了平。

  栗延臻伸手抱住他,亲昵地蹭他的发鬓:“不要气了,我过来哄哄你,问你有什么想要的。若是现在做不到,等回皇城我一定补给你。”

  方棠又很没骨气地回抱住他,像小兔子一样在他身上蹭着:“那你不准再去看他们,要是让我知道,就不和你在一起了。”

  栗延臻吻着他说:“不看,我只看你。”

  帐子里并不冷,四面炭火烧得正旺,反而有些燥热。栗延臻脱了外面一件袍子,给方棠裹紧大氅,唯恐他冻着再生病。

  在这种地方,病愈后再复发便是病灶积攒,一次次损其根本,如同虫蠹其中,下次只会病得更重。

  方棠恍惚地靠在栗延臻怀中,手指玩弄着他下颌生出的细密胡茬,很颓丧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忠臣,二郎,我也是佞臣。我对陛下不忠,对先帝不忠,多年来陛下皇命尽负。是我没出息,你对我好一点点,我就好喜欢你。”

  栗延臻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对你也是同样的,夫人且安心。”

  方棠笑了一声,倏然落泪道:“你早知道我是陛下派来的了对不对?你知道陛下从一开始赐婚,就是要让我……”

  他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分开皇命与私情。可栗家人那是何等一脉相承的聪慧,渠帝起初那一招也只是破绽百出,在栗家人眼中,无非是蚍蜉之于巨象,一览无遗。

  他的一己之身,一颗赤诚之心,被活生生撕扯得天子一半、栗延臻一半。扯不断,也无法修合。

  “小探花,不哭了。我看不得你掉眼泪,陛下若让你杀我,你对我哭一哭,我也是愿意给你杀的。”栗延臻每回见到他掉泪,总是不忍,要替他仔细把眼泪拭掉,“我的命是我父亲的,可我的心是你的。”

  方棠抬起头看着他:“我这些年总觉得喘不过气来,陛下过得很难,我不忍看陛下痛心伤怀,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我对不住陛下。”

  栗延臻亲亲他的眼皮,道:“不想这些了。夫人那日在雪地里说过,要是我们活着回来,你就什么都给我,这话可还当真?”

  方棠很是茫然,答道:“自然是真的,你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有负陛下。”

  “我想要你。”栗延臻似乎就是等他这句话,笑道,“可以吗?”

  方棠一愣,“要、要我?你是说……”

  “周公第七礼,夫妻敦伦,房中和睦。”栗延臻挑起他肩上柔顺的发丝,放在唇边亲吻,很是虔诚珍重,“你可愿意吗?”

  方棠咬了咬嘴唇,拳头握紧又放开,声音很低,低得栗延臻要贴近了才能听清:“……愿意。”

  “我先伺候夫人沐浴。”栗延臻站起来,牵起方棠的手,“到我帐中来。”

  方棠的心跳得很快,直到被栗延臻拿狐皮毯裹着从浴桶中出来,还不敢抬头看人。

  栗延臻将他轻轻放在榻上,伸手一攥他湿漉漉的发梢,问:“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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