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28章

作者:游瓷 标签: 古代架空

  “???”

  方棠蒙了,他随即就感觉有人拿绳子飞快地捆住了他的手,然后往肩上一扛,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去。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同时觉得不可思议——在官驿里公然劫走朝廷大臣,这人不仅是活腻歪了,还是觉得活太够了,想给自己的阳寿手起刀落来个痛快。

  可是没想到他一路挣扎着,那人将他从楼上扛到了楼下,周围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驿卒出声制止,也没有侍卫上前与这歹人争斗。

  他就这么被对方一路无话地扛出了驿馆,裹上层皮袄往马车里一塞,只听得一声鞭响,对方驾着车扬长而去。

  方棠手脚都被牢牢捆住,口中塞着布巾发不出声音,只能扭动着挣扎。马车不知行进了多久,忽然晃动一下,似乎是停住了。

  那人从车外钻了进来,还用先前那种扛麻袋似的姿势扛起他,跳下车便往前走。

  方棠见挣扎无果,便飞快地思索起待会儿自己该怎么脱身。他在对方肩头安静下来,只感觉对方带着自己推门进了一间屋子,屋内有很重的檀香气味,冲得他晕头转向的。

  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人将他放在了一张床上,摘下他脸上蒙头的黑布,手一用力便撕了一条下来,轻轻蒙住方棠的双眼。

  方棠口中的布也被拿掉,他试着开口问:“你是谁?”

  其实他大致也可以猜到,房中那分外浓郁的檀香,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气味——那股他寤寐思服、为之辗转反侧的风雪清香。

  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很低地笑了两声。

  “二郎,”方棠皱了皱眉,“不要绑着我。”

  对方顿了一下,旋即开口:“我不是你夫君,你认错人了。”

  “哦。”方棠懒声应付道,“你要对我不轨吗?”

  “方大人便如此急不可耐?”对方问,“你那远在边境的夫君,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

  方棠嗤笑出声,打算与他周旋到底:“那你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面前这人沉默了,接着抓住他的手腕,很急切地亲吻过来:“不守忠贞之道,该罚。”

  方棠咯咯笑了两声,被对方亲得透不过气,声音半带娇意地说道:“不要闹了,二郎,你快些……”

  双手和脚腕的绳结被人解开,然而眼睛却还是蒙着。对方将他抄膝抱起,让他的头枕在胸前。方棠感受到安心有力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往上靠了靠,换来对方身形一顿。

  他笑笑,偏使坏往对方身上蹭,直把这人蹭得心头火热。

  下一刻,方棠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方温热的水中,周围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他动了动,发觉这里似乎是一处温泉池。

  “二郎,这是哪里?”方棠茫然地问,“这里是行宫么?”

  栗延臻嗯了一声,脱掉自己的衣袍,精壮的身躯被粼粼波光照映,硬朗的线条与雾气相融,刚柔交错。

  “你怎么回来了?”方棠问他。

  “陛下准我回京了,我实在想你,便星夜赶回。”栗延臻沉吟着,牙齿追逐他敏感的耳垂,“我很想你,夫人。”

  栗延臻俯下身去,隔着温热的泉水与他深情相吻。

  方棠闭着眼睛,手却抱紧了栗延臻的背,十指用力到泛白。

  “夫人这样子,我实在太喜欢了。”栗延臻粗重喘息,低头吻住他,“过来,我疼你。”

  温泉水滑得很,方棠攀不住栗延臻的肩膀,很着急似的往对方怀里钻。栗延臻也不辜负自家小探花刁蛮的诉求,一应满足。

  方棠的手臂落在栗延臻肩上,比他扛过的刀枪斧钺都要柔软。栗延臻满心的柔情和暖意都融化在了这一汪暄暖的泉水之中,不远处石壁上的影子像青萝藤蔓相缠,在烛火下摇曳难解。

  兔子晃着耳朵,被人抚摩耳廓,抖了一抖便蜷缩起来,接着被一只手揉捏着耳朵复又展开,反复几次,兔子也没力气动弹了。

  寒梅落雪,探花折腰,世上最旖旎事如雪里揉碎了鲜红的烛泪,一簇簇开在行宫温泉深处生满青苔的石上,流过清泉和冰雪,最后被收拢为脸庞上的一滴泪、指尖上的一个吻。

  探花的花蕊则落在佞臣的舌尖上,鸾凤颠倒,如坠梦中。

  “夫人……”

  夜深露重,情至浓时。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头疼早睡了,今早起来码完,很怂改了半天才哆哆嗦嗦摁了发表。

  我爹问我在哪个网站写文,他要发动全家亲戚来给我收藏评论,吓得我说在某点(转移目标)。

第37章 夺嫡

  皇城郊外,万里无云。

  春日出城踏青的人逐渐多起来,北边眼下光景正好,不像江南那边遍地食不果腹的流民,再为文人墨客所吟诗作赋称道的江南好风景,也抵不过饿与穷两个字。

  几辆马车驶过官道,五花骏马昂首吐息,辔头上挂着金坠银铃,踏着铃音徐徐朝城郊溪边走去。

  女子的笑声从车中传来,偶尔夹杂着男子低沉的说话声。待马车缓缓停在山中溪边,其中一辆的车帘被掀开,一名锦衣华冠的青年男子跳下车,手中折扇扑簌抖开,朝着车内一笑:“在下多谢几位小姐好心相载,待他日再回皇城,某定当携礼拜访。”

  车中的姑娘们笑得更厉害了,一只纤纤玉手挑开帘子,晃了晃手中团扇,笑道:“不必,你快些寻你的亲戚去吧。江南连年灾祸,像你这样来寻亲的人我们见得多了,能吃饱肚子活着回来再说吧。”

  青年对着马车福了一福,马夫一扬鞭,又赶着车向郊林走去。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青年刚刚还和煦如春的神态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转而被一种阴沉狡厉的笑容取代。他将手指放到嘴边,发出一声长哨,一只海东青从林中飞来,盘旋着落在他肩膀。

  耶律瓒铎转身看了一眼山坡下如金汤般矗立坚守的皇城,嘴边噙了一抹冷笑。

  “栗家人居然真有能令这腐蠹王朝起死回生的本事。”他自言自语道,“沙瓦桑果然没骗我,败在栗氏这等良将手下,也不算我鲜卑之耻。”

  海东青如刀光般的双眸左右转动,虎视眈眈地与他一同望向皇城。

  “走了,那迦。”耶律瓒铎伸手抚了抚海东青的颈羽,“肉要吃到嘴里,就不能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是中原人的智慧,也将是他们的坟墓。”

  开了春天气也暖和起来,周辕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冬天,本以为转暖之后会有起色,没想到一场春雨过后,周辕没当心受了凉,原本就久病不愈的身子一下子彻底垮了。

  青槐和望柳半个月以来都忙进忙出地贴身照顾着,却不见周辕的病有半点好转,反而日益咳得厉害。方棠叫人去城中寻遍了名药神医,给周辕看来看去皆是摇头,委婉地告诉他周辕已经病入膏肓,就算用再好的药也只是强行续命,徒延病痛而已。

  周辕不让他常去探望,怕过病给方棠,还吩咐青槐能拦就拦着,就算一定要来看,在门口远远问一声就好。

  方棠沉默了许多,他看着周辕房中人来人往,送药打水的,只是站在院子里叹气。

  栗延臻搂住他的肩膀,问:“寿材需要我叫人先备下吗?”

  方棠目光收紧了又散开,很茫然地点了点头:“要的吧……”

  所有人都知道回天无力了,方棠也不再坚持,着人去准备周辕的身后事了。

  方棠对他爹娘过世那几年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隐约记起满天的纸钱和白幡,他不情不愿地被拉到送葬队伍里扶棺。但那棺木上冰冷的触感和漆黑的雕纹他还记得,手放上去虚虚抬着,别人告诉他,里面是他的双亲。

  周辕死在一个清明的早晨,青槐照例进去送热水,发现人已经冷在了床上,枕边是他这些年攒下的一些银票和地契,并不多,却是这位为方家殚精竭虑了一生的老人能拿出的全部。

  他将这些都留给方棠,还有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也被一起交到了方棠手中。

  周辕在信中对方棠说,自己自知时日无多,不想再拖累他和栗家,只是担心自己身死之后,方棠在栗府少了心腹,会比从前过得艰难。

  那些银票和契据都是他留给方棠的本钱,加上方府还算殷实的家底,可备来日栗延臻万一始乱终弃或宠妾灭妻,方棠也好毫无顾虑地断舍离。

  方棠读着信就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从方府跟着他嫁入栗家的每一个旧人,周辕也好,婵松也好,青槐与望柳也好,哪怕如今他与栗延臻正如胶似漆,却依旧记着那个曾经誓死不从、翻墙爬房也闹着要逃婚的自己。

  两滴泪落在信笺上,晕开一丛浅墨。

  栗延臻尚在边关,方棠一人安排了周辕的丧礼,亲自为周辕抬棺守灵。

  他告假三日都守在灵堂,第三日午夜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婵松在门外通报道:“少爷,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突发急病,这会儿皇后贵妃等人都去侍疾了,太后刚下懿旨免了明日早朝。”

  “陛下一向龙体矍铄,怎会忽然病重?”方棠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可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这几日,还请少爷不要入宫。”婵松沉声道,“奴婢看着宫中风云已起,怕是有场雨要下。”

  方棠走到门口,开门让婵松进来,“我知道,朝中最近官吏任免变动频繁,贵妃的父亲在朝中为兵部尚书,掌皇城禁军,前几日入三殿下府邸谈了一夜,这我还是知道的。”

  “太后的胞兄也掌管兵马,原本在玄水练兵,昨夜忽然带兵前行,扎营在皇城外十里,说是少将军北上,城中空虚,他有勤王之责。”婵松道,“少爷近日小心行走,当心流矢误伤。”

  方棠点点头:“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渠帝病急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皇城内外,各方都开始有所动作。为首的便是以太后、皇后为肘腋的东宫一党,又有外戚将领与栗安相助,无论是从权势还是兵马来看,都占尽了优势。

  三皇子孤身一人,生母苏贵妃却也是将门嫡女,其祖父兄长虽无甚战功,却手握禁军步兵两万、骑兵一万,若与太子争锋,怕是也不好即定输赢。

  至于五皇子与七皇子一党,两人虽无甚兵权,然而平日里最擅长广结大臣,论朝野中一呼百应的声量,却也不遑多让。五皇子生母宸妃与七皇子生母季昭仪唇齿相依,在后宫为两人经营谋算,也算费尽心思。

  岭南军骁勇,栗安在城中按兵不动,日夜守着皇宫,若有人起事,首先便难过他这一关。

  方棠在这里不动如山,自顾自以高堂之礼安葬了周辕,等到下葬完毕,他回到府里,看着周辕空空荡荡的卧房,又掉了两滴泪。

  离别的滋味不会好受,何况周辕从小抚养他长大,恩重如山。方棠难过了许久,栗延臻还特意写家书回来吊唁安慰,告诉他自己迟则一月可归,让方棠再等一等。

  一日方棠刚刚沐浴完毕,准备叫婵松焚香,他好去书房写字,青槐忽然匆匆进来,低声对他说:“少爷,吏部刚刚来人报,尚书大人过世了。”

  “什么?!”

  宣旨的内侍太监紧随其后进来,朗声道:“吏部侍郎方棠接旨——”

  方棠跪下去,听着太监宣读快马从宫中送来的圣旨。

  “……吏部尚书新丧,吏部无人主领掌事,朕感念左侍郎方棠忠勇无双,功煊绩茂,德行凝邈,匡正纲伦,爰擢为吏部尚书,俱摄秘书监事,钦此。”

  方棠怔怔地接过圣旨,说出谢恩两字时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他亲自送内侍太监到门口,对方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他两眼,目光复杂,最终长叹一声道:“老奴恭喜方大人了。”

  “不敢当公公谬赞。”方棠恭谦道,“公公上车当心些。”

  内侍上了车,掀开车帘对他说:“方大人,天要下雨,早些回屋吧。”

  方棠拢袖行礼,目送着马车离去。

  渠帝在病中,宫中女眷轮流到昭明殿侍疾,而朝中大臣的求见一律被太后与皇后拒之门外。别说大臣,就连贵妃与宸妃想要面圣,也被皇后以随侍嫔妃太多会不利于渠帝安养为由,尽数挡了回去。

  贵妃向来不甘居人下,与三皇子眼巴巴望着昭明殿却进不去,急得团团转,连带着兵部尚书也出入三皇子府邸越发勤了。

  宸妃和季昭仪虽然没他们那么急,却也在思量后路了。朝臣中多数拥戴东宫,而呼声第二的便是五皇子,双方已然博弈多时,却一直难以较个高下。

  东宫有栗安撑腰,自然是一时惹不起。不过眼下众望所归,依旧还是栗苍父子,若是这三人在这节骨眼儿上站队了哪一党,才是真的大势已定。

  可惜栗氏父子在边关该打仗打仗,该递折子递折子,言的全都是兵家事,半点没沾染夺嫡之争。渠帝病榻缠绵之中也犯嘀咕,他以为栗苍上表给自己是要置喙新帝人选一事,没想到对方还真是跟他公事公谈,旁的丝毫不提及。

  眼看皇帝三天两头病得神志不清,好转了又精神不已,能自己下床批折子。然而御医大多也心中有数,如今的天子这是回光返照之势,只凭一点精神吊着风烛残年,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今年冬天。

  这日方棠正在房中看书,就听婵松说宫中来人求见。他起初以为是渠帝醒了要召他议事,没想到出去一看,来的却是皇后身边的人。

  “皇后娘娘要见我?”方棠愣道,“可是朝有定法,外臣不得擅入内宫。陛下尚未苏醒,此举有违礼数,臣不敢妄入,怕惊扰了各宫娘娘。”

  “无妨,如今陛下病重,宫中诸事一应由我们中宫娘娘打理,中宫懿旨等同圣诏,方大人还是请吧。”通传太监不由分说道,“奴才在前面引路了。”

  方棠无奈,只能带了婵松上车随行,从偏门进了宫,第一次穿过由禁军层层把守的宫禁,向着内宫驶去。

  然而在宫中等着他的却不只是皇后,端坐在前厅主位上尨眉皓发、衣着奢华肃穆的妇人,就是当今万人之上的西宫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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