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35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古代架空

  沈却回过头,手上也停顿,像是在等他的吩咐。

  可不料下一刻,王爷嘴里忽然很轻挑地冒出一句话来:“天没亮,你便随着本王一道去上朝,想必这会儿也该倦了,不如就在这儿陪着本王睡吧。”

  沈却稍一愣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眸光一动,诚惶诚恐地觑着王爷脸色:“卑职才从外头回来,奔来赴去的,身上也脏了,不好、不好陪着殿下……”

  谢时观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没再说话,仿佛方才那句话,不过只是他信口胡说,拿来作弄他的。

  等沈却理好了褥子,人刚打算退下来,可王爷却忽地侧着身子坐在了床边,堵着他去路。

  “王、王爷,”沈却慌忙抬手,被谢时观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怎么了?”

  他下意识望一眼床榻,只见那被褥垫子叫他捋得一丝不苟,粗略看去,连一丝褶皱也没有。

  见沈却一副慌急模样,眼里蕴一点水光,晶亮亮的,看得谢时观心里又开始发躁。

  他踩掉脚下长靴,而后递给沈却一只绘金如意笺:“一会儿递去太师府,定要亲自交到太傅手上,去时再到膳房里拎些糕饼过去,信笺放在底层,别多话,只记得交到他手上便是了。”

  沈却颔首,而后又有些为难地,跪着往前蹭几小步:“王爷,能不能、让一让?”

  谢时观却像才发现似的:“下不去么?方才怎么也不说?”

  沈却红着脸,被他这样问,心里反倒还浮起几分羞愧来:“卑职忘了。”

  大抵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于是殿下往旁侧让了半步,故意只留出一道小缝来。

  沈却不敢再提要求,因此便只好侧着身子,一点点地往床下蹭,只是他人实在没那么薄,小心翼翼地磨了半晌,还是不经意地蹭在了王爷手臂上。

  蹭上了也罢,偏偏还是那个位置,沈却脸更红了,旋即手足无措地穿好了靴子,逃也似地跑掉了。

  *

  去太师府的路上恰巧要路过一间医馆,沈却打算顺道去瞧瞧。

  心里那点荒谬的猜想,始终下不了定论,害得他如今不止寝食难安,就连白日里在王爷面前当值,也时不时要走一走神。

  于是他收拾了点东西,过府门外小巷时,沈却悄没生息地戴上了一顶乌纱椎帽,而后卸下腰间令牌,藏入袖中。

  随即他又向后探了一眼,并未瞥见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这才低着头出了巷。

  可他却不知道,同时间,打算出门去置办纸笔的俞空青却落后他一步,见是他,因此不经意间多留心看了几眼,却见他行动鬼祟,心里不由得起了疑。

  若是府中旁人,俞空青才懒得管,可见是他,俞空青顿时忘了纸笔的事儿,静悄悄地便跟了上去。

  来医馆看诊的,遮面不肯示人的并不少,因此沈却这般装束,在这医馆里倒并不算奇怪。

  有个小药童迎将上来,抬头问他:“这位郎君,您是来问诊请脉的,还是来拿药的?”

  沈却抬手搭在另一手脉门处,这手语倒清楚明白,这小药童立即领悟,领着他入里屋,喊一声:“师父,有病人来看诊,瞧着是患了声疾。”

  屋里那老医者大抵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的模样,非得等那小药童贴在他耳边喊,他才听得清。

  “生疾?”那老翁瞪一眼药童,“你这废的什么话?若不是生了疾病,无缘无故地来这里做什么?”

  小药童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老爷子年纪大了,他大师兄出诊去了,这客人恰好又说不了话,于是他望向沈却:“您别忧心,我师父这是年纪大了,但脑子却并不糊涂,我留在这儿,您有什么话都比划给我看,我再替您传给我师父。”

  听他这么说,沈却一时更忧心了,就这小药童的大嗓门,只怕一会儿他的病症整条街都要知道了。

  因此他摇摇头,比划两下,是要他出去的意思。

  小药童看看沈却,又看看自家师父,有些为难:“您不要我在这我也理解,来看疑难杂症的嘛,都想少一个人知道才好,但您与我师父一个哑一个聋,怎么交谈的嘛。”

  “出去出去,”案边老翁朝他摆了摆手,“会不会说话了,谁聋了,老夫没聋!”

  那小药童一撇嘴,掀帘出去,到外头继续看顾生意去了。

  等那药童走了,老医者便要沈却坐下,又唤他抬起腕子,搁在脉枕上。

  品着他脉象,那老翁的神色越来越古怪,不自觉地用那双有些昏花的眼去看沈却,意图看清他乌纱后的面容:“敢、敢问郎君,您究竟是男儿,还是女儿身……”

  沈却掀开一点纱帘,露出喉结给他看。

  “怪……”老医者话音几分颤、几分抖,“真是怪事儿。”

  “郎君看着一副男儿相,怎么、怎么会怀着身子呢?”

  这话对沈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地抬手,再度往脉门上拍了拍,是要他再诊一次的意思。

  “不会错的,”嘴上这么说,可那老翁的手还是再探上来,替他细细地又诊了一遍,“老夫五岁从师,及冠时出师,而今独自问诊断病已有五十载,你这脉象虽怪,可喜脉却显。”

  沈却愣住了,一时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老翁复又问他:“近日里郎……”

  说到这里他改了口,不知用何称谓,干脆便不作称呼:“是否身无病似病,恶闻食膳之气,或但食一物,或大吐清水,呕吐恶心,不纳米食?”

  听他所说的句句贴合自己近日的病症,沈却心先凉了半截,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该怎么办?

  “若照脉象,你这身子不足一月,又隐隐有滑胎之兆,老夫给你开些温养安胎的方子,回去后记着多躺多歇,”那老医者头也不抬,拈着只旧羊毫,在宣纸上飞速书写,“忌生冷寒凉食膳,身子坐稳前不要同房,否则身子寒虚,这胎恐怕要坐不稳。”

  这本就是个魇梦般的意外,沈却手贴着小腹,半点也不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若是坐不稳滑了胎,他倒是求之不得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那老翁沉一沉声:“你这身子与旁人不同,倘若滑了这胎,这辈子恐难再有孕,况且强行落胎,于身子有损不说,只怕还要落下病根,往后年年发作起来,你这身子恐怕就要废了。”

  这老医者也没多说,提醒他这一二句,已算是医者仁心,至于他自个要怎么选,他也管不着。

  来他这儿看诊的,有的四五十岁还要拼了命地育子,也有的豆蔻年华,不管不顾地便要求着他给落胎。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见多了,便也就看淡了。

第四十一章

  因为怕叫沈却觉察, 俞空青一直没敢跟得太紧,好在他运气不错, 几次见他绕进小路没了踪影, 不过片刻便又能看见那点墨色影子出现在远处。

  直到远远瞧见沈却进了一家医馆,俞空青才择近选了家茶楼,坐在二楼靠街处喝起茶来。

  等见着沈却从医馆离开, 出了这长街,他才后一步进了那家医馆。

  他先是慢慢悠悠地走进店, 而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那看店的小药童:“劳驾问一句, 方才那头戴乌纱椎帽的郎君,到你们这儿做什么来了?”

  那小药童闻言一抬头,颇为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郎君问这个做什么?”

  俞空青笑一笑, 他一身的文人气, 温温和和弯起眉眼来时,倒很能迷惑人:“那是我阿弟, 脾气倔得很, 近来身子不爽利了,也不肯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

  他顿一顿, 而后继续道:“我见他自己悄悄来瞧病, 怕是他染了什么怪疾, 不敢同家里人说,这才来问一问你。”

  “那你自去问他便是, ”那小药童眼一转,指了指外边,“喏, 他才刚走不久, 郎君疾步追一追, 想是能追上的。”

  俞空青哪里肯善罢甘休,装作听不见:“你且带我去见见你们这儿方才为他看诊的大夫,我只问几句话,求个心安。”

  小药童手一拨算盘:“我师父可不白陪着人说话。”

  俞空青闻言,便从身上囊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往他算盘上一放:“够不够?”

  那小药童见状,人小鬼大地将那银锭放在掌心里掂了掂,而后又将其揣进了怀里,倒是松了口,随即便领着他往里屋走去。

  老医者这会儿正一边翻着医书典籍,一边吃着茶,见有人进来,他便将那书籍翻过去,囫囵盖在案上。

  小药童先他一步过去,贴在那老翁耳边道清楚俞空青的由来。

  “哦,是方才那人的兄长,”嘴里这么说,可那老医者面上确实将信将疑的,“你既是他兄长,可说得清他身上病症?”

  俞空青的目光冷了冷,看着那老翁没说话。

  沈却可是谢时观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这京都里想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人并不少,可这么些年来,却没一个真能在他身上捉到半点把柄的。

  眼看自己同沈却的这个需得藏着掖着的隐秘只差临门一脚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

  “他不与我们一道住,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脾性,有什么事儿都不肯同家里说,”俞空青故意垂眼,露出一副忧心作态,“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药童忙把他的话转告给那老医者,就听得那老翁冷哼一声:“你若真是他兄长,必定说得清他身上隐疾,你自去问他,老夫不做损医德的事儿!”

  见他不肯说,俞空青干脆冲上前,一把夺过那桌案上的药单子,医馆如今看诊,都要留备一份药方子,一式两样,沈却才刚走,想必最上头这一张便是了。

  俞空青将那张药方揣进衣襟,而后转身就跑,这屋里一个是古稀老人,一个是总角稚童,没一个能拦得住这青年人的,因此也只能由着他把那张药单带走了。

  出了医馆,俞空青紧跟着又赶去了城北另家医馆,拿着那方药单子去问里头那正忙着给人抓药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接过药单看一眼,只稍稍一瞥便明了了:“这不是安胎药么?只是这方子开的有些许古怪,寻常坐不稳胎的身子,也不该是这么个补法——郎君是替你家娘子来看的吗?这药可不敢乱吃,需得面诊一番,才好下定论的。”

  俞空青当即愣住了:“你再仔细看一看,这真是安胎的方子吗?”

  “错不了,您看这白芍、当归、菟丝子、桑寄生……可不是开来安胎的么?”

  见他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中年人还以为是他内人背着他偷了汉子,眼中登时闪起了八卦的光:“你若不信,把人带到我这来看看不就是了?”

  俞空青没理会他,面沉似水地低头,再又看向那张药方。

  一副安胎的方子,沈却要拿来做什么?

  他至今未娶,也不见同府中女婢有什么暧昧,难不成……是在外头养了位美妇,亦或是同那些勾栏中的女子欢好,不慎留了种?

  可这猜想也经不起推敲,如若只是这般,叫那妇人自去寻医问诊便是,他亲自来做什么?

  思及此处,俞空青忽地又想起了那老医者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你若真是他兄长,必定说得清他身上隐疾。”

  隐、疾?什么隐疾?那医者说的想必不是他口舌喑哑之症,除了这个,沈却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疾症呢?

  难不成……这孩子是他自己怀的么?

  想到这里,俞空青猛然抬头,又看向那中年人:“您说,这男子……能怀孕吗?”

  那中年人乍一听,只觉得好笑:“郎君莫不是在说笑,男人怎么能怀孕,那不是阴阳颠倒了吗?”

  可见俞空青一脸的认真,并不像是在玩笑,这人顿一顿,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身从柜里翻出一本旧书,翻给他看:“您还别说,古书上是有过这般记载,不过并不详尽,说得模棱两可的。”

  医馆中另一个伙计也围过来看了眼,而后道:“这事儿的确不假,前几年听说文兰县里出过这样的怪胎,非男非女、亦雄亦雌,才出生便被乡民们拿棍子围了起来,逼着他爷娘给放进水缸里溺死了。”

  “若是这怪胎长大了,说不准也是能同女人一般孕育子嗣的。”

  俞空青走出那家医馆时,也像是失了魂一般,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将此事告给王爷。

  可他手里就一张药单子,方子上连一个名姓都没留,更何况他同沈却还有前嫌未断,这么贸然挑到雁王面前,他大抵是不会信的。

  况且,一个男人怀孕,这怎么想……也都太离奇了。

  *

  办完事回到府中时,沈却心里仍旧是六神无主的,那大夫开的药方他没敢用,王府内院里一向管得严,连饭菜、药渣都要一一查验。

  沈却只怕到时候自己倒掉的药渣子叫人发现了端倪,倘若探问起来,他到底不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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