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43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古代架空

  “还没回?”谢时观倚在窗边,今夜无风无月,更不能见分毫雨丝,分明没什么可看的,可他却还是靠在这儿坐了很久。

  十一去买宵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便换成了沈落。

  因着那暗线的事,他回来挨了好一通罚,若非沈向之在暗中替他斡旋,只怕他早没命了,这会儿小腿上的伤才刚养好不久,入了夜还发痒,难受得紧。

  “那馄饨铺子离王府尚有一段路,”沈落低低地答,“想是还有一会儿呢。”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十一提着食盒急匆匆地进院来了。

  片刻后他掀袍跪地,而后双手奉上食盒。

  沈落俯身接过,打开来,却见那盒内的馄饨汤汁撒了一点在食盒里。

  沈落不动声色地取出了那只汤碗,小心翼翼地捧到几案上,又将汤匙摆放妥当:“殿下请用。”

  馄饨的确是这般馄饨,王爷赏脸尝了一口,可下一刻,却又将那颗馄饨吐回到了碗里去。

  十一心跳一滞,听见那上首的人冷淡淡地说:“凉了。”

  “那卑职……再去买一碗来?”

  谢时观不置可否,却也不像要发作的意思,因此十一便带着那碗馄饨,俯身退了出去。

  这回他学聪明了,临走前先赶去膳房里寻了一圈,只可惜依旧没能找到那老翁嘴里所说的双层瓮,于是只好随手取了只瓷瓮,再又跑了一趟。

  然而王爷这回干脆连解释也没有了,一扇子掀落了那瓷盅,温热的鸡汤顿时翻溅了十一一身。

  殿下还是不满意。

  十一压根不知这回又是错在何处,焦眉苦脸地托着那碎瓷片,在院里找地方处理。

  好在此时,后屋里的远志闻讯赶来了,手里还捧着沈却常用的那只双层瓮:“十一大人,应是这个了,大人放在后房立柜高处,小奴才刚抬了个椅子去寻,这才瞧见了。”

  十一顿时大喜过望,接过那瓮,又往远志手里塞了一钱银子:“好孩子!这钱你拿去零花吧。”

  这回再打馄饨回来,雁王倒是没打翻,可也只是尝了一口,便又不吃了。

  见这满屋子的大人都战战兢兢的,远志悄没生息地一抿唇,他们都当雁王是恼是怒,可却只有他从谢时观身上,觉出了几分莫名的难过来。

  这府中只有他见过那林榭取下面具的模样,也只有他敢猜,雁王如今这般只怕不是贪那一口宵食,只是在想某个人罢了。

  于是他碎步上前去,自作聪明地从衣襟里掏出了两块糖饼来,轻而缓地放在那几案上。

  沈却爱吃这巷口卖的糖饼,谢时观知道,只是从不放在心上,哑巴给他带的那几回,他总嫌上头的糖粒叫他体温焐化了,从来不肯尝。

  “方才见那摊子上还剩有两枚,”远志低着头,“想起大人爱吃,小奴就、就……”

  “出去,”毫无预兆地,谢时观忽地一扇子拍在几案上,手中那只玉版扇顿时便在案上撞得四分五裂,“都出去!”

  自从沈却离开后,王爷的性子便愈发阴晴不定,这会儿也没人敢留,一应顺命,灰溜溜地滚到院子里去了。

第五十章

  五月初五, 重午节。

  沈却和丹心如今借住在姑苏北边一处僻远山寺里,照理说佛寺是不许娼妓入内的, 好在这姐儿心思也活络, 那日跟在沈却后头,只说她是自家郎君的随奴。

  那住持亦是个好相与的,听信了丹心编纂出的故事, 只当他真是位落难书生,因此沈却只需月月缴出一笔香火钱, 便在这寺院里安安稳稳地住下了。

  这南边不比北边, 才刚入夏的时节,天气便已然闷热起来,眼下到了端午, 更是溽热, 入夜蚊虫张狂,沈却时常叫那山寺里的蚊虫扰得睡不着觉。

  偏偏这寺里还有规矩, 不许杀生, 这扰人的蚊虫也算是生灵,若不幸遇着了, 那也得开窗请它们出去, 又或是念经感化, 劝它们去咬旁人。

  饶是沈却这般老实心软的,乍听见这个, 也觉得难以理解。不过入乡随俗,他日日用着斋饭,也不好再向这些蚊虫下手了。

  只是有天夜里, 他睡梦中觉着痒, 手一挥, 不小心拍死了只蚊子,这事儿倘若放在旁人身上,定是悄悄抹掉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沈却却偏偏很放在心上,有些愧疚地用张帕子将那蚊虫的尸身收敛了,天亮时去找了个老和尚,比比划划地向他解释自己的罪愆。

  那老和尚压根没看懂他在比划什么,不过这人倒也是个痴的,见着这帕中沾着血的蚊虫尸体,连声大呼:“罪过!”

  而后倒是很上心地冲着那死去的蚊虫念完了一段往生咒,把这小小生灵超度了。

  丹心远远看着那两人,一个傻一个痴,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沈却那时恰好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着丹心笑,不过那点弧度很快便落了下去,到他面前时,女人便又换上了一张冷脸。

  “院里寮房送了两只粽子来,”丹心拿了一颗给他,“还赠了一对长命缕。”

  这寺里的粽子也是素的,不是蜜枣馅,便是花生馅,不过沈却其实最爱白粽,往上头浇一勺浓浓的蔗浆或是蔗糖碎,能香进人心里。

  他收了那长命缕,系在手腕上,忽地又想起在京时,每逢端午,他总要编上几条五色丝,分给师兄他们,师父嫌这东西孩子气,总不肯缠在臂上,沈却便替他悬在剑柄上,同那剑穗混在一处。

  虽然从未送出去过,可沈却年年却也给殿下备了一份,这种小玩意他看不上,沈却怕被他奚落,便只好悄悄替他挂在寝屋小窗上。

  想到这里,沈却心里不免又起了几分惆怅。

  南边没什么不好的,南人热情淳朴,瓜果不要钱似的,吃食也精致,除了蚊蚁多些,还有那幼鼠般大小的蜚蠊着实吓人之外,并没有多少可恨的地方。

  可沈却总还是会想起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在这里,他的心始终定不下来。

  见他发怔,丹心忽地又开口道:“郎君,院里药已熬好了。”

  这是催他回去喝药了,那药本就苦得发酸,如今天渐热了,沈却就更不乐意喝了,可不乐意归不乐意,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从未躲过一回。

  闻言他作揖同那老方丈告别,而后同丹心一道回了厢房。

  这孩子也算是命硬,那日他烧刚退下去,肚子紧跟着便也不疼了,只是如今为了保胎,他日日都需煎药来吃,这药还很贵,沈向之留给他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

  住在寺院里倒比旅店节省,食宿尽管,虽顿顿用的都是素斋,可沈却本就是个不挑嘴的,在他这里能充饥便都是好的吃食,并没有不能吃的。

  可他也怕坐吃山空,先前去渡口帮人抬过半月的货,累得手脚皆沉,却赚不得几个铜子不说,这港口又多有北人,万一其中有一个曾见过那张海捕文书,于他而言都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再有,他如今已有了四月的身子,小腹渐隆,眼下穿得松垮些,倒还能勉强遮得住,可总有一日,也还是要被发现的。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寺庙里。

  捏着鼻子喝完了药,丹心习惯性地接了他的药碗,而后道:“奴听说水边织坊招短工,一会儿下山去问一问,若薪酬得当,奴以后便去那儿做活了。”

  她并非是同沈却商量的语气,名义上她是沈却随奴,可实际上他们却并非主仆关系,她要去做什么,自然不需要沈却应允。

  沈却点了点头。

  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先拿出一部分钱银来,买些盐油米面,再购置一些稻粒菜种,这南边水足天热,种在地里的东西也好养活。

  沈却打算就此隐匿到山里去,他射术颇精,到山里头做个猎户,捡些皮子来卖,这样既能避开追捕,又能得些银子抵药钱。

  想好了出路,沈却便唇手并用地对着丹心比划了一番,丹心比他还闷,平日里若是无事,并不开口同他讲话,相熟近三月,她也未必能看懂他手上一句半句的。

  解释了许久,丹心这才连蒙带猜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里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沈却早想好了,倘或丹心不愿同他一道,他便割些银子出来,留她在这庙里,自去谋取生路。

  “我同你一起,”然而丹心压根没犹豫,断断然道,“奴还欠着郎君二两银呢。”

  她始终惦记着船上沈却给她花的那二两银,可惜沈却有口难言,同她比划了许多次,只想告诉她自己花这银子其实不为什么,也不必她还人情,可惜却怎么也说不清。

  “不提旁的,再有六月临盆,郎君一个人,要怎么过?”丹心面无表情地,“等到了八九月,衣裳遮不住了,你还要一个人下山去买药吗?”

  她说得不错,等月份大了,沈却就算走得动那来回山路,可一个男人,挺着大肚子招摇过市,怎么可能不惹人起疑?

  沈却忖了忖,没了丹心,确实要麻烦许多,他眼下捉襟见肘,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再去买个奴回来,于是便也不再驳了。

  *

  山里的日子的确是苦,两人找了一整日,才终于在深山里寻见个废弃的屋舍,当日草草睡下,而后又是去寻板材来加固,又是左右收拾,又拆又补的,累得两人一连几日都是倒头就睡。

  这屋子连横梁都朽烂了,补救起来,同再盖个屋子也差不多了,忙里忙外了好些日子,这儿才终于有了几分能住人的样子。

  不过辛苦整顿过后,这日子竟也一日比一日好过了起来。

  一开始是两人一道带着猎来的野物去卖,可后来沈却肚子渐大,怎么也遮不住,便不好再往山下去了。

  于是丹心便接替了他,两人把能养活的野物都圈养起来,若不慎打死了,沈却就只好拿它料理着下了饭,这之后丹心只需每隔五日再下一次山,多少没那么辛苦。

  这些野禽山兽卖得的银钱,一多半都花在买药上了,一部分则分去买了盐油米面,还剩下的那点,沈却就都给了丹心。

  这上山下山的,她一个弱女子,有多艰难,沈却也看在眼里。

  丹心也没同他客气,该拿的银子,她也从不推脱。

  九月重阳。

  再有一个多月,这孩子便要落地了,沈却既期待又害怕,眼下他总要犯腰疼,腿也疼,没法再去巡山野猎,只能就近去踩踩点,猎些山鸡野兔回来。

  好在后院里养了不少鸡鸭,月份浅的时候,他又辟了几块地,一开始没经验,养出来的菜苗都病恹恹的,后头让丹心去替他问了几个住在山下的农户,有了经验,这菜便越长越好了。

  这日。

  沈却挺着肚子去地里浇菜,浇过了地,却还迟迟不见丹心回来。

  她从来准时,不论拉下山的野物卖没卖完,日落前她都会回来的。

  沈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在院里站了会儿,还是不放心,便到房里拿上了捕猎用的箭矢,沿着山路摸下去。

  才走出没多远,便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个汉子的笑声:“装什么?老子一眼便瞧出你是个娼妇,那些扬州来的姐儿,都是你这般作态!”

  “说,是不是从花船上逃了,同你相好的私奔到这山里来了?怎么从来只见你下山卖货,你家汉子呢?病了还是死了?”

  说着那几个登徒子便兀自嬉笑起来。

  “娼妓就该好好待在花船上,从什么良?从良了也是克夫命!”

  “老子今日就替你那短命的相公消消煞,替他分去一点孽报,他该来跪下了对我千恩万谢才是。”

  这些人嘴里一半官话,一半吴侬软调,沈却听得云里雾里的,可也听得出这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沈却悄悄欺近,这南边的树林子密,到了这秋日里,树木也还是郁郁葱葱的,压根没有要枯黄的迹象,将他的身影几乎全遮住了,也叫他不必担心自己的样子叫他们看见。

  他很冷静地举起弓箭,如同狩猎一群野物一般,第一箭他故意放空,擦着那离丹心最近的汉子的发丝而过。

  “谁?!”

  这群青皮烂崽们顿时惊慌起来,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可却什么人也没瞧到。

  “天杀的,”有个汉子喊,“谁躲在那儿!”

  沈却只求这一箭能将他们威慑住,他如今挺着肚子,实在不好现身。

  如他所料,这些泼皮们的确着慌了起来,不过紧接着便又有个胆子大的,故意喊将起来:“怕什么?他若还是个男人,这会儿早该出来了,躲在暗处放冷箭,只怕不是摔残了腿,也是个废人。”

  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理,谁家汉子手脚齐全的,会让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地叫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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