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45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古代架空

  他不要死,更不要腹中的孩子死。

  于是沈却再次支起身子,紧紧捏住那刀柄,有些无力地扯垮了衣裳,咬着牙,往那鼓胀的腹心刺去——

  刀尖挤进去,鲜血立时涌落,沈却咬着牙,缓缓地往下压。

  忍一忍,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寒气,可心里却低低地安慰自己,再忍一忍便好了。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了一串脚步声,有人踹开了伙房的门,又急又慌地喊着他的名:“你疯了,松手!”

  沈却眼眶里蒙着混着血的泪,隐约瞧见了丹心的脸,后头似乎还跟着两个女人,其中有一个年纪已不轻了,像是个稳婆。

  “剖腹取子太凶险,”年轻女人让丹心夺了他手中的刀,又从医箱里取出药粉给他止血,随后急急地询问:“什么时候破的水?”

  沈却没力气比划,丹心也说不清楚。

  “找个干净些的床榻,这里不适合生产。”女人叹一口气,回头同丹心说道。

  后屋床榻被烧毁了,因此两个女人只好一道把沈却扶到了丹心屋里去,丹心寻来的这两人看起来倒很有经验,一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丹心。

  “别让他睡,”女人回头,“阿娘,您先把咱带来的那半截人参先备好了,他若一会儿撑不住,便煎了给他灌下去。”

  *

  与此同时,雁王府。

  沈却仿佛真从这世上无端消失了,那道海捕文书落下去,前半年倒还时常有些模棱两可的消息报上来。

  可不论那人说得如何有头有眼、斩钉截铁的,最后王爷找人深入一查探,却总要落空。

  到了这几月,报上来的消息更是寥寥无几。

  倘若掘地三尺,还找不到的人,那会不会真的已经……不,不会的。

  谢时观捏紧了手里那只木雁,那日摔坏后没多久,他便又巴巴地要人捡了回来,用胶细细粘好了,连入睡时都要放在枕边,像个犯了单相思的痴汉。

  那日沈却分明想同他说些什么话的,可他却压根不往心上去,后头再仔细想来,他要逃,只怕也早有端倪——

  那忽然的抗拒,忽然的自暴自弃。

  若他能早一些察觉……还会让他从手心里溜么?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谢时观不慌不急地收了那雁:“进来。”

  那人缓身入内,单膝跪地:“奴婢小满,问殿下安。”

  灯烛下,这人面目模糊不清,嗓音也几乎没什么辨识度。他是王府死士之一,若无大事,他们这些死士都该隐在暗处,轻易不见光,谢时观也极少差遣他们。

  毕竟是死士,见光见得多了,不免就要折失掉一些价值。

  找了那哑巴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谢时观早已对沈向之起了疑心,这些消息一应是经过他筛选审查,才到他耳边的,倘或他有心袒护,传到他耳边的只怕永远只会是些可有可无的消息。

  他分明已调动了所有势力,沈却区区一个哑巴,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瞒天过海?

  于是几月前王爷便悄悄调用了两个死士南下去查,也不知是那哑巴藏得太好,还是这沈氏父子护得太周到,一时竟还是查不到他的行踪。

  “有他的消息了吗?”

  那死士人笼在烛光里,声音低低的:“回殿下,奴婢此番与谷雨亲自下了一趟江南,在姑苏城北一处山寺里发现了此人踪迹,只是那住持说此人已离去几月,不知其下落。”

  谢时观眉一挑,手指不自觉地在旁侧那只虎形瓷枕上点了点。

  “谷雨如今正留待在姑苏城中,正在四下探查此人踪迹,一有线报,奴婢定会第一时间报给殿下。”

  “这消息可准确?”虚假的情报太多,期盼一次接着一次落空,眼下希冀再起,如若还是泡影,他恐怕真的要疯了。

  那死士低着头:”十有八九,据说此人身边还跟着位女奴,与那日船上掌舵的所言恰能对得上。”

  他顿了顿,而后继续道:“哑巴、高个,笑起来时面颊上有酒靥……这些线索也已能对上大半。”

  谢时观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若不是他,本王定杀了你。”

  那死士俯身叩首:“若不是他,奴与谷雨皆愿献上项上头颅,但请殿下宽心。”

第五十二章

  十月廿九, 小雪。

  小屋内,沈却下了帘, 怀中抱着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小东西, 他微微摇晃着手臂,面上仍有些无措神色,慌慌忙忙地扯松了衣襟, 才抵将上去,这娃娃便立即止住了哭声。

  因他私自停了药, 这孩子没足月便出来了, 生下来那天,怎么也不肯哭,沈却恍恍惚惚地碰着他的脸, 以为他随了自己, 也是个哑的,顿时心都要疼碎了。

  丹心却不信邪, 弯下腰, 对着那小崽子的屁股蛋狠狠掐了一下,这小东西才狠狠的吸了口气, 登时便放声哭了起来。

  沈却心里这才一松, 不是随他便好。

  孩子是个好孩子, 完完整整、康康健健的一个男娃娃,可睁了眼, 那眼珠子竟是琥珀棕色的,灯烛下他曾见过林榭的眼,也是这般颜色, 同王爷的很相像……

  谢时观的生母乃是外族女, 他身上有一半的异族血统, 招来的死士之中,想必也会有异族人,那时沈却倒没起疑心。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错了眼,他总觉得这孩子生的并不像林榭,眉眼间反倒与殿下幼年时有几分相似。

  沈却没敢多想,这小崽子哭起来时皱成一团,红彤彤的,猴子屁股一般,哪里又能看出个什么来?想必是他太过思念王爷,这才花了眼。

  小崽子吃饱了奶,便酣睡下去了,沈却轻轻拍着他背,而后忽地又听外头见几道敲门声,他便轻手轻脚地把那崽子放在榻上,拿长枕挡在床边,而后才起身去应门。

  来的是丹心,她手里捧了一碗药汤进屋来。

  “衣如姐说,这药只需再吃几日,便可停了,”她轻轻淡淡地,“你有功夫傍身,底子本来不错,若不是后头断了那药,也不会受这种罪。”

  衣如正是那日山里救他与孩子一命的那位村医,亡夫病逝后,她便一直同娘家阿母住在一块,在村里给人治些小病小痛的。

  那日丹心先是到镇上去找那位曾为沈却诊过病的大夫,谁料这大夫一早就出诊去了,还不知几时能回来,四下询问之后,才知这附近村里便有一位产婆,于是她急急地去求人,又一路把人领上山,这才耽搁到了天黑。

  沈却刚生那会儿身子虚,时常要犯病,那些泼赖们又随时可能再来,他如今身子不便,再闹起来,只怕就要吃亏了。

  好在这对母女心肠好,知他们处境艰难,便邀他们先住在自己落在山下的小院里,也好时时照看着些。

  沈却捧着那药碗,一口气喝了药,放下碗时,却见丹心忽然从袖里掏出二两银子,推到那碗边。

  “那日在船上,多谢你。”

  沈却怔楞片刻,手上没动,呆呆看着她。

  “我要走了,”丹心缓声说道,“我是年幼时走失了,才叫那人牙子卖到通州的,只依稀记得故乡是在南边,冬日里也从未见过雪,应该并不在这儿。”

  “此番归去,也不知家还在不在,爷娘是否盼儿归,只是那故里乡土,日日系在奴心中,叫奴魂牵梦萦,此去就是找不着那梦中影,也好教我了却了此桩心愿。”

  沈却点点头,又把那二两银子推给她,而后抬手比划:“这银子你留着路上使。”

  丹心没伸手拿,抬头盯着他眼:“你不肯收,便是不许奴走。”

  她正是为了还清这二两银的恩情,才一直随候在这哑巴身边的,如今见他平安产子,又不再是孤身一人,这才定了心思要走。

  丹心再度把那银子推过去,而后站起身来:“你收着吧。”

  沈却心里一沉,他这一路来,别了京都,别了王爷,别了师兄,如今好容易才又有了这么个伴,丹心要走,他心里其实是很不舍的。

  可她也有她自己的牵绊,沈却知道自己是留不下她的。

  于是他也站起身,却并不是要拦她,而是从箱匣里取出了一只布包,里头都是他这几日得闲时淬好的毒针。

  这满院里晾的都是陶衣如母女上山采回来的草药,前几日他也跟着去山上走了一圈,顺手找回来些带毒的药草,这毒针淬好了,原本也是要留着防身用的,若他早知丹心要走,便多备一些了。

  “这个你拿着,”沈却朝她比划,“路上遇着坏人,往他颈边一扎,人就晕了。”

  丹心倒没同他客气,她一个弱女子,勾栏瓦肆里囫囵过了半辈子,唱曲弹琴倒在行,若论舞刀弄枪,她却是半点不熟的,这一路寻去必定艰险,有这东西傍身,多少心里要踏实些。

  沈却紧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去。

  她发上插着沈却送与她的木簪,长发低挽,走出几步远,脚下忽地一滞,侧一侧头,低低地:“奴会记着你的……”

  她人走远了,沈却却还愣在原地,远处夕阳半斜,在他心里映出几分别样的孤寂来。

  也就在此时,有两位路过的妇人瞥见了他的模样,忽然止住了脚步,站在路边低低私语:“那日小陶带回来的男人就是他么?看着怪眼生呢。”

  一个寡妇,竟不知廉耻地从山里带了个汉子回来,带个汉子回来便算了,听说那男人来时,怀里还抱着个才出世的崽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一日之后,村子里便传遍了。

  村里有说这孩子是男人身边那女奴生的,可那女奴第二日便随着陶衣如去田里浇水了,哪有未出月的妇人有着这般体魄?

  紧接着便有人传,说这崽子乃是这汉子自个下的,这男的是个不男不女的妖物。

  可这男人藏得却紧,一连月余也不见他出来一回,村里人都要传疯了,心里又不免好奇,一开始时是围在这寡妇家门口,想探听些消息去。

  还有的则故意借着来瞧病的由头,一进院便虚头巴脑、东张西望的,叫那家小寡妇瞧出了端倪来,便给赶出门去了,因此这一月都过去了,也没人能一睹这“妖物”的真容。

  “那看着可不就是个汉子嘛,”路边妇人低低笑起来,用自以为很轻的声音道,“模样倒也还算俊朗,可来了月余了,怎么也不见他下地干过活儿,别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吧?”

  旁侧那妇人也道:“啧,我看八成那崽子就是这小寡妇偷汉子自个生的,为了面子不肯认罢了。”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说这汉子就是那奸夫了?”

  “十有八九了,人如今都住进这陶寡妇家里去了,一个丧夫多年的寡妇把这么个汉子领进门,这还不对味吗?”

  另一个妇人却拨了拨小臂上悬着的菜篮子:“可我怎么听人说,隔壁村苗家二郎廿八日从山上回去,像是叫什么邪祟冲撞了,躺在榻上病歪了好些日子,嘴里念叨着什么,山上有个大肚子的男人,是个吃人的妖怪。”

  沈却回过神来,听见她们在那窃窃地说嘴,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身旁忽然挤出来一个人,身上还带着点草药香:“要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跑到人家门前来说嘴?”

  “你,你这小寡妇,说的什么话?”

  陶衣如把沈却拨回去,而后“砰”一声合上了门,外头那两个妇人下不来台,对着那紧掩的房门又讥讽了几句,这才提着菜篮子家去了。

  “别理她们,”陶衣如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合上门,“这天眼看着要下雨,把院里的草药收一收吧。”

  她也没问那丹心为什么走,相处月余,她早看出了二人并非主仆,倒像是路上萍水相逢,相互扶持着走了一段。

  沈却心里想着方才那两个妇人口中的话,他一个男人,死赖在这儿不走,只怕要连累了陶衣如的名声。

  刚一抬手,陶衣如便打断了他:“我虽是个半吊子村医,可也是读不懂哑语的,你不必费心同我比划。”

  似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陶衣如一边收着簸篮,一边同他说:“再说了,我若是在乎这声名,便不会叫你住下,由着她们说去吧,到时她们家里有人病了,还得到这儿来巴巴地求我。”

  她说的豁达,可他带着孩子住在这儿,到底是给这母女二人平添了好些麻烦。

  见他还呆在那儿,陶衣如叹了口气:“那屋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半截人参呢,那参虽品相不好,可那半截也值二十两呢,再添上你每日用的那些补药,二十五两,你若还要回那山里去,就把这银子补上了再走。”

  沈却眼下捉襟见肘,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银子补给她?因此也不再提方才那事了,乖乖捡着架子上装草药的簸篮,一趟趟往堂屋里送。

  他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那院中的簸篮收了大半,可来来回回的,人却始终蹙着眉。

  他是个本分人,一下欠了她们这一大笔银子,心里愁得发苦,如今不是在王府里,月月都有俸银,就算是回到山里去野猎,他一年只怕也攒不下这么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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