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59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古代架空

  把他侍弄舒坦了,这崽子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哭了。

  谢时观垂眼去看沈却,这哑巴专注做一件事时,唇总会半张着,靠近了,便能看见一点若隐若现的贝齿和舌肉。

  殿下总觉得他是故意的,这哑巴难道不知道自己这般姿态……很要命吗?

  他现下手上正托着这小崽子,抽不出手来,因此便只好悄悄欺近了,往那哑巴鬓角处吹了口气,吹得那散下来的几根发丝猛地一扬。

  沈却脸稍红,对上他眼:“抱、抱好了,不要……”

  不要想旁的。

  谢时观却面不改色道:“方才你那鬓角上沾了些灰,本王好心替你吹一吹,你想什么啊?”

  分明是他走神,也分明是他不怀好意,却还要故意把错都赖在这哑巴身上,见他手上动作停了,还要冠冕堂皇地:“洗啊,怎么不动了?冷着这崽子怎么办?”

  沈却并不和他争,红着脸低下头,又去洗思来的两只小手。

  王爷“老老实实”地陪他睡了这么几日,知道他每一夜几乎都不得好睡,时不时便要被这崽子闹醒折腾一番。

  他盯着这哑巴笼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想起了那小寡妇口里的话,心里莫名其妙地酸着、胀着,因此脱口而出道:“瘦了?”

  沈却愣了愣,不明白殿下没头没尾的这一句,是在说谁。

  “你瘦了。”

  抱起来都不软了。

  沈却不知道要怎么应。

  屋里太冷了,水凉得也太快,沈却只好速战速决地给这崽子洗好了,又拿了张干净的绒毯将他裹了起来。

  这哑巴总是低着头,眼也总是低着,只要同他视线相接,下一刻,他便一定会错开目光。

  谢时观并不肯就此停下,一直跟他到榻边,又低低地在他耳边问了句:“逃了的这一路,受了许多委屈,是不是?”

  他看见这哑巴手上动作一滞,随后又匆匆摇了摇头。

  离京一岁,这哑巴愈发爱撒谎了,可偏偏他总装得不好,表现得那样拙劣,哪里能骗过他的眼?

  殿下于是干脆攥着他手腕,一字一顿:“你撒谎。”

  就算只剩一只手能动了,他也还要骗他:“没有、没有委屈。”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同他说,同他倾诉,哪怕他已经把姿态放得这般软、这般低。

  这哑巴前世该是个块石头,冥顽不化的石头。

  殿下耐着脾气,伸手揽住他腰身,几乎贴触到他耳廓:“满嘴的假话,你要是能说话,该是个奸诈之徒,很坏的一个小骗子。”

  他靠得太近,耳廓上传来一点若有似无的烫痒,逼得沈却红了脸。

  “欺负过你的那些人,”谢时观轻描淡写道,“我都让谷雨去处理掉了,不过一些阘茸的渣滓,也没什么家世背景,你怎么也由着他们欺辱?”

  “只是挑断脚筋、大病一场,就能解恨么?既然有机会,怎么不一刀毙了那几条贱命?”

  “你总这样软弱,”说到这里,殿下语气里含了几分怒,“叫人生气。”

  这哑巴从来心慈,若不是他的吩咐,他往往都要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可谢时观却并不能理解他这般性子。

  可殿下不知道他在此地Hela隐姓埋名,连下山一趟都要斟酌一夜,他不是那权倾朝野的雁王殿下,杀人不过头点地,在此处,他只盼不要引起旁人一星半点的注意才好。

  随意要了那几条人命,说不准就会引起周边县亭的重视,沈却不确定京都里发下来的海捕文书有没有撤去,任何可能让他暴露的风险,他都不能冒。

  那些渣滓在他屋里放火,杀死他豢养的家禽,被他反制住,挑断了脚筋,于情于理,他的反击都不算太过,那些人自知理亏,闹起来的风险就不算太大,可若是杀了人,性质便不一样了。

  可沈却不愿辩,也不肯同他争,殿下要说、要做、要罚,他都只是默默受着。

  “可这些话……竟全是本王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谢时观看着他侧脸,“好几日的朝夕共处,你就什么都不肯同我说。”

  “真就这般恨我么?”

  这哑巴仗着自己口不能言,总是故意避而不答,直到殿下捏过他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才能看到他启唇:“我不恨……”

  “不恨殿下。”

  “可本王宁愿你恨,”谢时观咬牙,“你怎么能不恨呢?”

  沈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目光一愣,无措地看向他。

  恨也该是热烈的,像沸烫的水,所以恨意也好,爱意也罢,谢时观只愿他看向他的眼是烧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这样淡。

  尽管他表面上还装得这样听话,这般驯顺,可王府上下,食他之禄者,无不对他毕恭毕敬,他若只想要这一份驯从,找谁都可以要。

  殿下到如今才终于回过神,原来他这样烦、这样怒,酿得满身的火气无处宣泄,只是因为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哑巴不见了。

  那个无论他怎样得寸进尺,也依然景慕着他的人,好像也随着那日叛他离京的人一起逃掉了,只有在那真相揭开之前,他才短暂地失而复得了一瞬。

  那片刻的欢愉。

  可这哑巴不是爱慕他吗?不是还偷偷在枕头底下藏着他遗落的绸帕吗?只是因为他是藏在“林榭”面具下的那个人,这般不痛不痒的错处,那甚至都不能算是错处……

  误打误撞地和自己仰慕之人做了“夫妻”,孕育了后代子嗣,而不是和什么不知底细、不干不净的人,他该庆幸才是。

  沈却眼里的无措和懵懂,都叫他恨,恨地想撕开他,剖开他的五脏六腑,把他内里的一切都掏出来,看他还怎么撒谎、怎样冷待他。

  可偏偏殿下舍不得。

  这世间只有这么一个……沈却,弄坏了,就没有了啊。

  *

  夜里,小满来替谷雨。

  “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马上要上路了,”谷雨抱臂倚在檐下,低声道,“我也不回去歇了,在这儿眯一眯眼就是。”

  小满点点头,而后问道:“里头没事吧?”

  谷雨掀起眼皮:“没,今日静得很,像是早早就歇下了。”

  小满稍稍松了口气,在这节骨眼上,他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回京要走哪条路,歇在哪个驿站里,他们都考量好了,提前叫人给驿管那边递了消息,叫他们早早备好了。

  要是里头又闹了什么不快,耽搁了启程的时辰,路线又要紧跟着修正,毕竟殿下只告了月余的假,来时路上走得快,一路换马疾行,只费了六日有余。

  可回程路上带了个伤患和小孩子,便只能乘着马车走官道,必要时再换乘水路,时间压得很紧。

  到时候没法在定好的日子前抵京,殿下可不会思量他们的苦处,只会认为是他们办事不力。

  天边很快便翻起了鱼肚白。

  正当两人觉得今日应当平安无事的时候,却忽闻偏屋里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

  谷雨惊醒过来,低低朝里喊:“主子?”

  没人应。

  紧接着,便又传出了那婴孩的啼哭声,小满心里慌乱,生怕是出了什么事,敲一敲门,见还是无人答应,便干脆侧身狠狠一撞,把那屋门撞开了。

  只见里头几案边上一片狼藉,糕饼和陶瓷碎片洒落了满地,坐在榻边的沈却怀抱婴孩,一脸的错愕,而雁王则沉着脸坐在那几案边上,见着他俩,冷声斥道:“滚出去!”

  谷雨反应快,忙先一步合上门。

  屋内。

  谢时观背对着榻上人,指节扣在那桌案边上,他真想把这几案也砸了。

  “你不是嗜甜?不是喜欢吗?为什么不吃?”他的声音冷得吓人。

  旁人得了他的赏,从来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只有这哑巴敢弃之如履,敢践踏他的一片……真心。

  沈却明白过来,知道他是还在为那糕饼的事生气,因此便蹲下身去,将那些散落地糕饼点心拾起来,一块块码入盒内。

  “别捡了,”谢时观听见动静,心里愈发得火大,一转身,“捡起来也不能……”

  吃了啊。

  他愣住了,因为沈却正将那从地上拾起的糕饼往嘴里送,谢时观差点炸了,起身打掉他手上那块糕点,又掐着他脸颊,要他张嘴,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沈却不肯吐。

  谢时观真想掐死他:“先前干干净净的你不肯吃,非得掉地上沾了灰你才要吃,你是狗吗?”

  不只是沾了灰,方才同那糕饼一道落地的还有一只茶壶,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小碎片一道混进去了。

  片刻后,那唇齿终于还是叫殿下掰开了,可方才吃进去的东西,早被这哑巴囫囵给咽了。

  “我喜欢的……”他看见这哑巴比划。

  他嗜甜,喜欢糕饼甜食是不错,可殿下赏他的,他却不敢碰,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

  “我把这些都吃了,殿下会高兴吗?”

  谢时观顿时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拽住了他心肺,狠狠地拧着,叫他恨得喘不过气来。

  唇舌间又苦又麻,全是涩意。

第六十九章

  天刚亮, 谷雨便抬了一大箱子的行李上车,这箱奁里有大半的东西都是雁王带来的, 沈却和思来的只占了小小一块地方。

  殿下定的那辆马车很是奢靡宽敞, 往那院门前一停,逼得过路人都得侧身才能挤过去。

  因此时不时便有些好奇的目光往他们这儿探来,却又被那两个带刀的死士给吓了回去。

  谢时观先一步出了门, 那哑巴则还在留在院里同那母女二人话别。

  老太太手里拎着几只才杀好的鲤鱼和母鸡,硬是要往沈却手里塞:“这你带着, 路上找地方炖了烤了, 都是补身子的。”

  沈却摆着手不肯要,又匆匆比划道:“路上要坏的。”

  那母女俩不知看没看懂,陶衣如先帮他提着那杀好的生食, 瞥着谢时观的身影, 低声同他说:“你腿伤未痊,那……那贵人路上也未必会顾着你, 一路舟车劳顿, 不吃些补的,气血恐怕是要虚的。”

  “再说这一路往北, 越走天越冷, 这些生食且挂在马车外头, 轻易也是不会坏的。”

  谢时观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身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走吗, 阿却?”

  沈却不舍地一步步向外退,陶衣如同那老太太则跟在他身后,一路跟一路念着:“到了京里, 有机会就递封信来, 报个平安。”

  那老太太也道:“以后得空了还是回来看看吧, 那屋子就先给你空置着了,等思来大些了……”

  沈却点着头,眼眶里一点湿意,被谢时观揽着腰一路带出去了。

  不远处有乡民在怯怯低语:“那怎么看着像是位官爷?”

  有个去岁才过了童试的生员捋着微微发白的须发,眯着眼,讳莫如深道:“你且看那贵人身上着的是甚么颜色?紫袍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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