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 第85章

作者:涉雪穿林 标签: 古代架空

他的拳头使不上力,左手垂落身侧,危浪平也同样只出右拳。他们在雨里撕咬,没有多余的话,

瓦沿盛着干净的雨水,冲刷不掉地上的血污。

拳头带着劲风袭来,直冲正面去,应三川就地后滚,整个人扑倒进血泊里,积水向两侧冲开。他吐掉嘴里的水,抽身反手立掌砍在危浪平脖肩处,危浪平只来得及退后半步就被他砸在胸膛上。

危浪平身上都是伤,他侧身躲过拳头,环着石柱一个飞旋侧踢,直将应三川一脚踢飞撞破了大花盆。

应三川已经无力再出拳,他捂着肚子在满地碎瓦片中咳嗽,大雨淋在他脸上,他眼窝里都是积水。他伸开双臂仰躺在狼藉中,怔然大笑。

危浪平被他砸断了一根肋骨,他捡起长刀撑在地上缓慢上前,蓝渐清要来扶他,他抬手推开蓝渐清。

应三川偏头呸掉血,在危浪平俯下身来捉他衣领的时候一拳从下巴砸上去,危浪平猝不及防吐出半颗牙,他舔着缺口,膝盖重重跪在了应三川的胸膛上。

应三川还在大笑,他笑得停不下来,在暴雨里剧烈咳嗽。他不甘心,但是又觉得太疲惫了,他第一次觉得累。

危浪平就这样压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砸下去。

应三川喘着气,觉得感受不到痛,他已经麻木了。他在拳头落下的间隙里费力睁眼去看天,但是雨太大了,乌云层层积压,雷鸣电闪间只有刺眼的白光,他什么也看不见。

马蹄轰鸣,大火被暴雨淋熄,铁甲压境,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如同盘龙包围了皇宫,盾牌架起,重骑长枪尖刀,轻而易举就踏破了皇城的大门。

危浪平从尸体上爬起来,他抹一把脸,口里都是血腥和咸味。蓝渐清立刻来扶他,他回头看着地上那一团红黑,又仰头看天。

蓝渐清把他扶到廊下,才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他流了泪。蓝渐清没有说话,危浪平吐出嘴里的沫子,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把脱臼的关节接回去。

“龙纹军进来了。”他说,“大厦将倾。”

混乱的杂军像是无头苍蝇妄图冲破龙纹军的铜墙铁壁,大雨还在下,披着银甲的黑马踏过血泊,从雨夜冲出来。

定局了。危浪平想,阿移的冢还要再修,坟前贡品会被淋坏,明日叫温阳做一碗肉元宵补给他。

清宴阁里已经乱作一团。

不知是谁发现了小杂间里的梁长风,此刻惊叫着跑进来喊:“皇上、皇上薨了!”

宫人们抱头鼠窜嚎啕大哭,臣子忙着躲避刀剑,听闻此话,杂军士气高涨,举刀踩在宴席桌面上追杀。

银盘金碗打翻在地,瓜果滚落,烛火明灭间文沉身披铠甲进来。他环顾四周,刘台立刻在混乱中瞥见了长宁王。

他踢翻面前的两个杂军,在逃窜的人影中和文沉对视。

刘台手中强弩射出,梁长宁抬刀砍断,竹箭被劈成两半落地,刘台已经行至身前,他翻身躲过砸倒的屏风,跃起身子砸向梁长宁。

梁长宁只能竖起长刀去挡,但身后的文沉已经抽出了海晏剑,两相夹击,梁长宁前后受敌,他推开刘台再翻身格挡,海晏剑哐当砸刀柄上,刀柄碎裂出缺口,血珠被甩成一圈飞出去溅在身上。

刘台顺势翻滚,张俭的短箭钉成一排。孔宗不知何时翻进栏杆,提着药箱带着蓝渐清把危浪平往安全的地方拖。

文沉心知不能拖太久。梁长宁暗中留手,龙纹军即将援驰。只有梁长宁死了,自己才能笑到最后。

文沉与梁长宁厮杀间翻滚在地,两人手中刀剑被打落,梁长宁一拳砸凹了他的头盔,文沉耳朵嗡鸣,他狠戾地甩头,猛然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来割破了梁长宁的手臂。

刘台与文沉配合得极好,他丢了缺口的刀捡起长枪,抬手就是一个狠扎。他手里长枪投掷而出,飞旋着贴在梁长宁发冠直插入柱,梁长宁反手截住长枪,他脚踏翻倒的桌子跃起,死死把刘台捅了个对穿。

刘台的身体被长枪扎在地上,钉死了无法动弹,他还有气,挣扎两下就顺着杆子滑落在地。

文沉大喊:“围杀长宁王!”

梁长宁不惧怕这些杂兵,他生得高大,单手就能拎起他们。

“你是大梁两朝重臣,你发动两次宫变,求的是权柄。”他缓慢地走向文沉,捡起了地上的刀,“你背叛了先帝,又背叛了梁长风。”

“我是开国功臣,没有我,没有大梁。”文沉握住了海晏剑,“六殿下天真啊!”

大雨还在下,清宴阁外一地残尸,空中弥漫着铁锈味,刀剑相撞,文沉剑锋骤然砍下,梁长宁举刀相迎,刀上血水被甩飞,他握刀翻身侧踢,顶着钢刀把文沉往后顶。

文沉踉跄后退,一直腿抵在身后石柱上,力气大到靴子都变形,他咬牙嘶吼,二人紧紧相贴,头对头肩对肩,刀锋近在咫尺,寒刃贴在鼻尖几乎要挨到汗毛。

“主子!”张俭隔着老远怒吼一声,闵疏踹开杂兵偏头看去,不知何时刘台已经拔出了贯穿自己的长枪,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想要从梁长宁背后袭击。

梁长宁前后难逃,张俭过去已经来不及,闵疏抄起轻羽长弓,他两根带血的修长手指拉弓瞄准,夹杂着雨丝的夜风吹起他散落的发丝。

是顺风。

“咻——!”

长箭离弦而出,长弓在近距离的射程中爆发力极强,这只箭几乎在眨眼间就以万石之力穿破了刘台的脖颈,但这个角度太刁钻,长箭在穿透刘台脆弱的咽喉后带着余力直直插进了梁长宁的右肩。

梁长宁力气一松,文沉立刻翻身而上,于是闵疏再次拉弓,这次长剑穿透了文沉的手腕,并且同样插进了梁长宁的手臂肌肉。

很难不怀疑这不是巧合。

此刻张俭已经到了,他拇指顶在刀柄上,用击飞的剑鞘打落了文沉手中的海晏剑。

“丞相、丞相大人!外面全是龙纹军!败了!御林军败了!他们被龙纹军尽数俘虏,全扣押跪在清宴阁外!”

梁长宁肩上还插着箭,他在混乱中的残影中看见闵疏冷静的眼睛,不由得一怔。

文沉被张俭一脚踹飞,正好撞断了木质灯架摔在闵疏面前,他翻身而起,一把掐住了闵疏的脖子。

梁长宁反手拔出箭矢,肩头钳在身体里撕裂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猛哼一声随手扔掉,文沉立刻后退:“别过来!”

梁长宁立刻驻足,他的迟疑叫文沉哈哈大笑:“你也有怕的东西?!”

他话音未落,闵疏已经手肘全力后击,他的脖子上的手立刻收紧,闵疏脸色涨红发紫,双手抓住文沉的手臂抬脚借力,蹬在地上带翻了文沉。

文沉没想到他会不顾自己性命,他只能捡起地上掉落的铜盘狠狠砸去,但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张俭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梁长宁飞扑过来护住了闵疏,被铜盘正当砸在额角,鲜血立刻顺流而下。

“你痛不痛?”梁长宁喘息着问他,“我肩膀很痛。”

清宴阁大门被撞开,周鸿音满身是血站在一地凌乱中,文沉从殿门望出去,外面大雨如注,雨幕里站着整齐的重甲军团,他们长枪锋芒锐利,盔甲上的血被雨水冲刷干净,

他们立在雨里如同永世不倒的石像,连胯下黑马也不曾乱动。文沉早知云蛇龙纹军是一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杀敌利器,确在真正见识过之后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文不比武,兵权才是最大的牌面。

“臣救驾来迟!皇上可在?!”周鸿音声音嘶哑,放声大喊:“叛军已伏诛!追缴残兵,降者俘虏,若有反抗,就地击杀!”

已是定局了。

第112章 搞了

雨下到天亮也没停,大街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改朝换代权臣篡位的流言蜚语在雨雾里弥漫,没有人敢上街,御林军换了一批,禁军和守备军轮流巡逻,逃窜反抗的残兵挨个押到街上斩首示众,滚落的人头堆放得比酒坛子堆还高。

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大起来,但长街上还是不见人影。

雨太大了,宫人清扫血迹分外方便,一车一车的尸体被剥了铠甲拉到郊外去埋。清宴阁烧掉的地方正在清理废墟等待工部派人丈量重建。

安鸾殿外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龙纹军,整个京城被龙纹军四面封锁。天空阴暗,安鸾殿里点满了灯才能视物。

孔宗把针收好,侍女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闵疏脸上还有血污,他疲惫脱力,站在外面的廊下扶着栏杆才能和孔宗说话。

“没有大碍,”孔宗说,“这两箭位置太巧了,刚从骨头中间穿过去,只是王爷自己拔箭的时候用了蛮力,我瞧着骨头裂了,好在箭上无毒,养他三个月就能好。”

“那他怎么还不醒,”闵疏揉揉眉心:“装晕呢?”

孔宗失笑,又摆摆手:“脑袋被砸了一下是得晕,醒来后可能会恶心呕吐,也可能会耳鸣头晕,到时候我再看着写方子。”

闵疏颔首,说:“麻烦你,熬了一晚上。”

“那我就先走了。”孔宗拎起药箱:“还得去危家,褚大人也伤了腿,周鸿音也等着……”

闵疏做了个手势,叫人打伞送他。

闵疏回到殿里,梁长宁还昏着,他上半身赤裸,精壮的胸膛上是深可见骨的伤,刚换的绷带又渗透出血,侍女们见他进来,都福身行礼,不敢擅自起来。

侍女们过了昨夜都听到了风声,如今深知闵疏是个什么人,更是害怕这位看着清冷的主子,好在他与从前没什么变化,没有因为地位的高涨而苛待下人。

闵疏挥退了侍女,在梁长宁床沿坐下来。

窗外还在下雨。

梁长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趴在手边沉睡的闵疏。

闵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昨夜指挥着张俭等一种人收拾残局,清点六部重臣伤亡,又派人去找文画扇等逃走的女眷。

若非龙纹军镇场,他还无法调动京城守备力量。他又困又累,趴在这里睡了一夜,梦里都是厮杀声。

梁长宁费力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散落在床边的头发,又把拇指上的龙蛇云纹戒褪下来,小心翼翼戴到闵疏手上去。

大雨转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闵疏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坐起来,只觉得半边肩膀都在发麻。

“你醒啦,”闵疏看着他,说:“我去叫孔宗。”

“别去。”梁长宁拉住他,把他拦腰抱进怀里,闵疏要挣扎,继而被梁长宁翻身压在身下堵住了嘴。

“你肩膀上有伤!”闵疏偏头,又被他捉住了下巴。

梁长宁剥开他的衣服,把带血的脏外袍扔到地上,低声说:“你也知道我肩膀上有伤?公报私仇呢,小没良心的,用我送你的弓射我……”

闵疏低低喘口气,解释说:“躲不开了,来不及换角度——唔嗯!”

梁长宁把他摁在床上,他小心避开肩膀上的伤,顺着闵疏的眉眼吻下去,闵疏脸上的那些血迹被他用拇指擦干,他们贴在一起,梁长宁说:“定局了,该算账了。”

闵疏爬起身想去洗个澡换衣服,梁长宁不许他去,环着他的腰:“等会儿再洗,反正都要脏一遍。”

闵疏看他,抬手一层一层解开衣服。

梁长宁喊闵疏,他掌控着闵疏的腰背:“安之,安之。”

“不算账了。”闵疏撩起头发往后,翻身坐在梁长宁小腹上,轻轻笑起来:“累了,昨夜举剑,今日手都抬不起来。”

梁长宁低声笑起来,他扣住闵疏的手,闵疏被他拉下去接吻,唇齿交缠间窗外潮湿的雨意蔓延进来,喘息声要贴在一起才能听得见。

“文画扇……”闵疏仰头,在冲撞中断断续续说:“她……她去找太后,但太后反水,杀了文画扇……还有太后,太——梁长宁!”

梁长宁觉得他不专心,他的手流连紧绷的皮肉,在颠簸中送闵疏往上走,闵疏受不住,跌进他颈窝低低求饶,梁长宁问:“……还有呢?继续说。”

“不、不说了……”闵疏眼角发红,梁长宁翻身把他困在自己与床榻之间,床榻摇晃,帏帐盖住了春色。闵疏颤抖着睫毛失声,他浑身汗津津,梁长宁托起他的背,扯了衣袍给他擦汗,又掐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腿搭在自己腰上。

闵疏伏降,在起伏间低低叫出声。那些点欲拒还迎很快就变成了情趣,欲望从绯红的眼角就能被清晰窥见,梁长宁吻他,把他不耐受的啜泣都含在嘴里。

“太多了……梁长宁、你先、你先——”闵疏侧躺,腿间是梁长宁的身躯,躲也躲不开。他觉得到处都是潮湿粘腻的风雨,他在风雨里被托举起来,只能抓着梁长宁的衣襟。

“不喜欢啊——”梁长宁拉长了声音,用手掌摩擦他的脊骨,尾椎泛起酥麻和暖意,闵疏打了个哆嗦,梁长宁低声诱哄:“不喜欢这个,喜不喜欢我?”

闵疏不知道听没听见,他耳边是炸开的嗡鸣,他觉得有东西进去了,烫得他发慌。梁长宁又问了一遍,闵疏把脸藏在梁长宁胸膛,一口咬上去。

他不承认,也决计不否认。

梁长宁问了第三遍,他节奏变得很快,闵疏不知道这是第几回,只觉得自己要被梁长宁掏空了。他嘴上不问动作也在问,闵疏终于受不住了,带着哭音喊:“梁长宁!”

“是我,我在呢。”梁长宁终于不再问,他心知肚明,把闵疏圈在臂弯里低声笑出来。

暮秋傍晚端进来两碗白粥,粥里加了补药,二人都要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