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养了我的死对头 第124章

作者:南有星河 标签: 古代架空

  ……

  信王是他们所有人的仇人,如今大仇将报,对方还是以自戕的形式,即使利用了他们的传统,倒也不会有人多在意什么。

  可传统终归是传统,西域是个不缺乏信仰的地方,天神在他们民众心中的地位比一族领袖还要高,当中背弃天神,天谴什么的或许是胡话,但一定会引发群愤。

  “放开我,我要亲自杀了他,只要他死在我的手上,就不算是自戕,天神就不算降下惩罚!”乌氏领主挥舞着刀剑,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可此时——

  “信王,我答应你,只要你自戕,我便护着你的民众,不让他们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谢阳策马而出,很快便来到二人之间,乌氏领主此时依旧是被人拦着,如今面前还有个谢阳,他再想阻止信王,也无能为力了。

  “谢阳!你敢,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你知不知道背叛的下场!”

  “合作?”谢阳挑眉,手指着身后已经大开的城门,“城门已开,你我还有何种合作关系?”

  刚刚,谢阳说的就是‘攻破城门之前’,如今城门已开,他们就是对手了。

  谢阳转头,目中带着一丝敬意,对着信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承了然,面带一丝欣慰,似乎缠绕自己多时的忧虑在眼下得到了一个结果。

  缓缓转身,迎面而来一阵疾风,吹乱了他的衣摆与发梢。

  ‘噗通’——

  双气跪地,紧接着,对着边塞的城门,对着里面成百上千的百姓,重重地在冰雪未融的地面上,磕上了三个响头。

  咚——

  咚——

  咚——

  第三声落下,人却迟迟未起,转瞬之际,且听他用一种极尽不舍的声音道:

  “我李承,一生灭敌上万之多,于边塞不敢称呕心沥血,但二十余年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唯有如今边塞城不攻自破乃权衡利弊所举,自戕一为保民,二为谢罪,愿西域之人信守承诺,如若不然,此身愿永世不入轮回,化作厉鬼,制裁无信之人!”

  说罢,起身。

  身后边塞城传来道道哭腔与挽留之言,多半是边塞的百姓和收下兵卒,可李承视若罔闻,转回身,脸上多了分释然与从容。

  “阿月今日在吗?”

  谢阳一愣,立即就明白李承这话是在问他的,答道:“在的。”

  “在就好,在就好……”李承喃喃道,“如今山河疮痍,朝廷麻木,百姓苦,你们造反,我起初就不该多有阻拦。”

  谢阳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动容。

  “只是,新朝难有旧人颜,我生是大魏的人,死是大魏的魂,大势将去,我应与旧朝共存亡!”

  拿起手边长剑,架于颈侧,恰如当年镇守边塞之姿态。

  刀锋入喉三指,血如三月春风细雨般撒溅当场,身后白雪已然染得火红,曾经为万民遮风避雨的高大将军,如一片雨后落叶般淡然离场。

  谢阳垂头,北寒将士通通效仿,至眼前人彻底没了气息,道了一声:

  “信王大人,走好。”

  或许谁也没想到信王会是这样的结局,但信王心里知道,这是他能为边塞争取的,最好的结果了。

  李承死在了边塞飞霜的三月,死在边塞城外不到三十米的土地上,或许他是幸运的,因为是在自己最爱的土地上离去的。

  旧都山水故人去,风月自此不相逢。

第146章 动了,但不多

  边塞城的三月,原也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春日,可今年的雪期额外的漫长,临近清明都没回温的迹象。易碎的雪花依旧在空中肆意,边塞城内亦是银装素裹,一片哭丧。

  边塞城内不少人都目睹信王最后的风光,不管是他用命换来的太平,还是生前的种种事迹,都值得边塞人为他举城默哀;白花花的纸钱洒满原本就不宽阔的街道,各家沿途都摆设路祭凭吊,即使无财力操持,也会在腰间系上一块白布以表哀思。

  这几日风雪欲大,似是老天致以哀思的纸钱。

  顾楼月与谢阳在破城之后,没有直接入驻城主府,反倒是成全了城中人这一毫无节制的丧事。

  乌氏领主原本并不想遵循李承最后的遗言,可下属们都是听从天神,加之顾谢二人的阻拦,他也只能含恨,朝南洲奔去。

  毕竟信王只是说边塞城,南洲又没有算在内。

  信王走后第七日,城主府内

  “今日王爷出殡,你们倒也要仔细着点,平时一个个三大五粗的,做事只用蛮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今儿是王爷头七,做事可都给我小心谨慎了,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倒一辈子霉运!”

  灵堂内,红袖一身孝服,素面朝天,指挥着府内的大小事宜。

  这偌大的府邸是信王自小生活的地方,可在他死后,却只能由外人打理他的身后事。

  那个怕事的城主早就跑得没影儿,边塞城稍微有点地位的商贾权贵早就带着身家逃难去了,留在城中的要么是无依无靠的百姓,要么就是信王的余党。

  可笑的是,明明是皇亲离世,京城直至现在都没任何表示。

  “来人,抬棺!”

  时辰已到,八个壮汉上前抬棺,棺材的木料不是多名贵,八个人抬也不会嫌重,随着领头之人起着号丧的声音,带着尚未安息的躯体,绕边塞城一圈,让其再看一眼自己深爱的城邦,最后入土为安。

  顾楼月看了一眼队伍,突然对身旁的谢阳道:

  “谢阳,你去前面领路。”

  “好,楼月哥哥,我们一起。”

  顾楼月一顿,刚要拒绝,一旁有一女子开口道:“傻小子,出殡队伍的领队只能是信王的直系或者是亲眷,你是他远房的晚辈,四舍五入还能算得上,班主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若领队可是大不敬。”

  来者是秋姿,虽未身穿孝服可也是一身白,头上几根素色的簪子,未施粉黛的脸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原,原来如此……我不懂民间丧事,刚刚胡言了。”谢阳带着歉意道。

  “知道就快去吧,出殡的队伍就要走了,你把样子装装好,可别让人笑话王爷后继无人。”

  秋姿这是自江南一来,与谢阳头回见面,她倒是没什么间隙,一如当年在醉生楼那般使唤模样,哪里在乎谢阳现在是何地位?

  谢阳拱了拱手,带上帷帽,然后就朝出殡的队伍跑去了。

  队伍已然出了城主府,大街小巷一片嚎丧,纸钱与雪花交织,伴着出殡的队伍越走越远……

  “以前我不明白为何你想给秦烟办一场葬礼,像我们这种没根儿的人,死了草席一裹,乱葬场一扔便了事,何苦兴师动众。信王大人死了我才知道的,这些事给是给生者一个交代啊。”秋姿站在城主府的门口,看着那些吹拉弹唱的人,眼眸里无神,口中呢喃的话语却不断:

  “若是那日,信王大人死在城外,你们踏着他的尸身入城,我恐怕……”

  顾楼月:……!?

  前面那些话听着还行,怎么越到后面,他越觉着不太对劲了?!

  “……秋姿姐,你恐怕什么?”说真的,他现在无比好奇。

  “……”本来自己还有些伤感,被顾楼月这一问,这些小情绪当即跑得一干二净,秋姿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害怕我会殉情吗?我可不是秦烟那样的人,我清醒的很!”

  顾楼月也不知是不是应该松口气,“我还以为你跟信王之间有过什么,毕竟你刚刚那些话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秋姿瞥了他一眼,“我跟信王之间确实有一段露水恩怨,话说的有些难听,我跟他在京城时就勾搭上了。”

  顾楼月:……!??

  这一消息仿佛惊天霹雳般震慑在他的脑袋里,脑中不断回想这些年的过往,虽然就几秒的思考时间,可他是真不知这天南地北的二人究竟是如何在一起的。

  秋姿又道:“别想太多,钱色交易而已,不过信王真是个好男人啊,脸又帅身材又好床上又温柔的男人是真不多了,可惜死的早啊。”

  顾楼月嘴角抽了抽,“秋姿姐,这些话可不兴在灵堂上说啊。”

  秋姿靠着身后的青墙,单手抚上自己的面容,稍稍叹了口气,“这话啊,若是现在不讲,以后可就没有什么机会说了。”

  顾楼月哑言,眼神不免扫过秋姿的脸庞。

  当年京城的四大名妓之一照样风华依旧,世人皆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时间不过是在骨络上笼上一层纱而已。

  秋姿当年爱美貌,爱钱财,爱虚荣,就是不入爱河,曾经秦烟跟男人私奔,她还笑了好久,还曾言道:男人就如同她穿过的衣物一般,穿过一次就旧了,没必要多费什么感情在上面。

  秋姿活的很清醒,这是顾楼月对她一直以来的固有印象,可现在,她一声纯白素锦的外衣,说是来走个过场,却也提前做了些丧仪的功课,眼底那遮掩不住的哀伤瞧着不像是假的。

  “秋姿姐,莫非……你动感情了?”

  秋姿回答地倒也坦然:“动了,但不多。”

  顾楼月:……如此坦诚,是真的。

  二人相互沉默了片刻,城主府内哀乐依旧不消停,而后秋姿抹了抹眼角,又开口道:

  “你接下来,会直接进攻京城吗?”

  顾楼月挑眉,讲真的他现在还有计划好下一步的动作,“怎么,我人还没走就开始担心我了?”

  秋姿翻了个白眼,“担心什么,你活着有你一顿饭,死了我也会去给你收尸,有什么可担心的。”

  “秋姿姐……”顾楼月叹口气,感觉自己跟阿猫阿狗没啥区别。

  秋姿又道:“你那个师傅在江南对吧。”

  “对。”

  “阿宁该请个启蒙老师了,如今天下大乱,若是收个读书的孩子,估计也不会在意他是贱籍吧。”

  顾楼月一愣,然后点头,“嗯。”

  “这件事,我去跟谢阳商量一番。”

  “他同意了。”

  顾楼月:!?

  秋姿咳嗽了两声,不慌不忙地说出件差点让顾楼月吐血的事:“你们入城那日后,他便上门了,带着不少好东西,像个暴发户似的把醉生楼的前院后院都塞满了,说是来提亲的,估计那么些个东西备齐全了少说也要一个多月,他看着真心,我便顺势说了阿宁去江南读书的事,他说接下来就要去江南,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一定把阿宁的事放在心上,我便同意了。”

  顾楼月眼睛瞪得老大,震惊程度比起先前,有过之而不及啊。

  “所,所以,你就为了阿宁去读书,把我给卖了?”

  秋姿转过头,横了他一眼,“怎么能叫卖了?你瞧瞧你自己办的事,跟我说拜托信王解决阿宁贱籍的事,你自己数数办了几年了,现在人都没了,黄花菜都凉了;人谢阳怎么跟我说的,说天下大乱,官府未必在意户籍,当下应该先请个启蒙师傅才对,三个月后带着你和阿宁一同去江南找师傅,你看看人家,会说话会办事,比你这个做舅舅的不知道强了多少。”

  顾楼月汗颜:也不至于这般说我啊。

  …*…*…

  这夜,顾楼月辗转反侧,等着某个翻墙而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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