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养了我的死对头 第89章

作者:南有星河 标签: 古代架空

  “其实啊,那孩子终归也是一天底下的亡命人,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说不准明儿就掉了,你倒也别太死板,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最起码不讨厌他,给人家这份感情一个回应,要不然等感情入了坟,后悔的只有活在世上的人。”

  顾楼月听言,或许是被后几句话戳中了自己的心思,竟别过脸去,不发言语。

  瞧着他这副样子,秋姿又怎么会看不破,几乎用确定的语言问道:

  “你在担心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对吧。”

  “……对。”

  秋姿叹了口气,“就这一点来说,你跟秦烟倒是一样,自以为埋藏的很好,殊不知,大家都看在眼里。”

  顾楼月一愣,头转了过来,略微有些吃惊。

  “你莫不真以为,当年秦烟的事,整个醉生楼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吧。”

  秋姿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在顾楼月吃惊的眼神下,说道:“花街的姑娘,谁还没几个相好?那些个来青楼讨快活的嫖客,不乏有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就这么一来二去生出什么情愫来太正常不过了,但只要别把这些东西搬到台面上来,大家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你师姐当年的事情其实陈妈妈多少都知道些,可她没想过秦烟会私奔,私奔这就已经超出了底线,所以当时的反应会很激烈。”

  秋姿顿了顿,“那孩子看得出来对你是真心的,人也不差,你对他也有些感情,所以别藏着掖着了,而且现在醉生楼你做主,将来要是想在一起都没必要私奔,我还等着喝班主你的喜酒呢。”

  说到最后,秋姿不免调笑了两声。

  顾楼月都觉着无语,一头黑线地道:“别打趣我了……”

  “这怎么能叫打趣呢?相互惦记的人,老天爷都会帮着牵线的。”

  …*…*…

  将秦烟安身入葬后,此行来秦家的目的倒也事了。

  秦峰断臂后,不过几日便咽了气,秦家对他怨气不小,死后除了直系几个血亲外,倒也无人在乎,而且当下世道也不太平,秦家倒也不想多事,直接挖了个坑埋了,连墓碑都懒得做。

  家主没了,不过有个带着人手家伙的顾楼月在此,秦家也不算太乱。

  顾楼月原本稍许打点一下便启程离去,却不想,信王来了。

  信王的兵助阵江北一带,钟贤派人带着信物前去,少说也要四五天,算算日子,其实来的正好。

  不过信王李承的到来,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今凌城外的郊野别院成了信王麾下士兵的驻守地,有了朝廷官兵前来,流亡百姓那绝望的眼中也多少燃起一丝希翼。

  “难得啊,你这大难临头,连影儿都见不着的人,竟然会留在这儿,莫非是看上哪位江南姑娘了?”

  说实话,信王听到顾楼月前来拜见的消息时,也是大为吃惊的。

  “……大人,别打趣我了。”

  多年未见,一上来就是这般打趣的话,顾楼月都有些招架不住。

  “坐吧,跟本王说说,现在的江南是个什么情况。”

  李承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如当年在京城那般,只是现在他头戴凤翅兜鍪,身披黑金柳叶扎甲,腰间带一赤鞘弯刀,将军的威风尽数显现,与其说话谈吐之间,不免生出了些压力。

  顾楼月将自己所知道详细说了一番,有关于谢阳的部分,只是用了叛乱分子来一笔带过,信王似是看出他略有隐瞒,可终归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南的事本王大致是知道了,只是这十万灾民确实难办,本王现在能带领的军队只有一万不到,即使翻一倍,恐怕也无济于事。”

  李承的眉头深深皱起,若不是当下能赶来支援的只有他一人,自然也是不想接下这块儿烫手山芋。

  而且京城那儿,怕也是不想调兵。

  可也不能任由江南乱着啊。

  “王爷,其实灾民大多都是普通的百姓,前些日子我便遇到了一部分,只要给口粮食,他们便帮我做事,本质也都不坏。”顾楼月心里一急,便为灾民说上了话。

  “你遇到的只是一部分,可灾民有成千上万,那十万张嘴你该怎么办?朝廷派发下来的赈灾粮款只够十分之一,而且钱出了还担一脑袋骂名,我们不能看到他们本性不坏就忽略这些摆在眼前头的问题!”

  “是啊王爷,依臣来看,还是武力镇压,先缩减一半的人口,到时再看如何。”

  相当一部分的官员附和着缩减人口的办法,李承的眉头越皱越深,能看出来他并不同意这些观点,可眼下,他举步维艰。

  “不,不能这么做,江南的暴动本就带着起义的动乱因素,若是以朝廷展开屠杀为方式,民心或许会更加难以收拢,届时不仅仅是江南,恐怕全国各地都会产生动摇。”

  顾楼月开口,他这一点倒是说到了李承的心上,可周围的参谋,军官并不认同。

  “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朝廷这些年吃紧,哪有那么多赈灾粮款。”

  “到底是底层出身,根本不懂国家为民的安排。”

  ……

  顾楼月面色如常,不为所动,若是以往,他断然不会趟这摊浑水,可估计是于心不忍,亦或是受谢阳鼓舞,他竟对这乱世有些不容。

  “赈灾款不一定要用来买米面,也可以买糠麸,一斤米面的价格可以换来三斤糠麸,糠麸兑水熬煮可以翻倍,所以可以缓解一定燃眉之急。”

  一军官指着顾楼月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糠麸那是给人吃的东西吗?那是给畜生吃的啊!”

  “糠麸是毒药吗?吃了会死吗?人就不能吃吗?”顾楼月三连质问,只是挑眉而已,并未动怒,“你说我出身底层,不懂国家的安排,那你们这些自称是为民着想的官员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吗?”

  “我们……”

  “树皮是什么味道的啃过吗?易子而食这个说法听说过吗?你以为十多万灾民没水没粮是怎么到的金陵城,都是踩在同胞的尸体上走来的!”

  “空口无凭,试问你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顾楼月不免嗤笑一声,“金陵城就在几里外,信与不信,你们自行去验证。”

  别说是去金陵城了,在这秦家别院里就有逃难而来的灾民,若这些锦衣玉食的官兵真的有意探究,早就知道了,可残酷的事实,即便血淋淋地解开,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会愿意去信的。

  李承挥了挥手,“可以了,顾楼月你留下,其他人先离开吧。”

  主子发话了,一众军官将领们即使有怨言也只能先憋在肚子里面,唯一能发泄出去的地方,就是那恨不得杀了顾楼月的眼神。

  堂内刚刚还坐了不少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悉数散场,倒是显得宽敞起来。

  “阿月,现在没人了,你就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顾楼月一愣,倒是没有率先回答李承的话,反倒是问道:“王爷,你怕不是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地方吧。”

  信王同时也顿了一下,犹豫再三,倒是先苦笑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也不是什么外人,与你诉说一通也没什么不好。”

  顾楼月:“洗耳恭听。”

  “早几年江南的灾情,朝廷其实并不重视,下拨的赈灾粮款也有一搭没一搭,水患一直无人治理,灾情也自始至终地被忽略,这几年又一叠加,如同加了杠杆一般,稍许了解,知道内情的臣子都担忧何时会爆发,毕竟这一爆发,又是十几二十年见不到天下太平。我身处权利的漩涡中心,手上又拿着赵家的军令,不乏惹人注意,明里暗里地将我能使的兵力调至南下,为的目的就是好在将来,给江南的灾情找一个替罪羊。”

  “借机除掉我收回军权,又能逃掉天下人的骂名,京城那帮混蛋可真是打了个天大的好主意啊。”

  其实瞧近了看,信王今年不过才三十出头,按理来说这是一个男子最风华的年纪,可他却因为踏入了京城这个权利漩涡场,颓靡消沉了许多。

  与印象中,那个刚稳定了边塞叛乱,鲜衣怒马班师回朝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京城说到底,还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现在,看着天下百姓受苦受难,于心不忍,可也后悔当年为什么留在京城,而不是选择回边塞做自己那个逍遥王。”

  这些话,当然也只能对顾楼月这个局外人说说,若是有心之人,指不定会编排什么坏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爷您不必太过于介怀,江南当下局势,您肯前来,已经很好了。”

  顾楼月的话算不上讨好,只是一如既往的出谋划策。

  “王爷您好奇我的想法,我不过是想将朝廷的赈灾粮款全换成廉价便宜的糠麸,加水熬煮至少也能保证让一半以上的灾民活下去。”

  “那剩下的怎么办?朝廷给的粮款也只够不到两个月的份儿。”

  “让他们去种地。”

  “种地?”

  李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太确定自己所听到的话。

  “对,就是种地!”顾楼月笃定道:“江南水患,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被淹了,金陵周围皆是大量农田,此次灾民突袭,不少农户都放下手中的田地而去北上,田地不能没有人农作,两个月后便是秋收,总不能让今年的农作物颗粒无收吧。”

  李承还有些顾虑:“你确定你真的能说得动他们吗?”

  “如若不从,便不能领到粮食。”顾楼月顿了顿:“我自然知道,灾民经此一难,必定不会对朝廷的做法多加信任,可正好,我不是菩萨,救不了所有人,有的人命中注定要反抗,那就用他的愚蠢去施舍想要活下去的人。”

  李承听言,默了许久,屋内的油灯烧尽,忽闪忽明,屋外闲言碎语,刻意关注着堂内的动静。

  “将施舍的米面换成糠麸,强制让灾民去干农活,又以口粮施威胁,这桩桩件件,虽初心是好,可骂名足以遗臭千年……”

  “王爷无需担当这一骂名,我顾楼月身为贱籍,与皇亲贵族多有瓜葛,没几个好名声,担这骂名再合适不过。”

  “你,可是你……你又在图谋什么?”

  李承对顾楼月也算是知根知底,他敢冒这么大风险做事,定然有他想要图谋的。

  “没什么,我师姐前些日子走了,若不是江南动乱,我还想着等过完了七七再离开,如今能帮着王爷做事,也顺带把孝礼给做全了。”顾楼月稍许撇过眼去,“我师姐遗留下一子,将来……将来我想让他上京读书,若遇阻碍,还望王爷您能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

  信王的眉头一下子便舒展开来,留人办事,最怕的就是无欲无求的家伙。

  “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你当真有觉悟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出头鸟是什么个下场,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再胡闹,不还有王爷您做后盾吗?”

  既然打算做,那就不后悔,且伴君如伴虎,他自然也是考虑到信王最后会弃了他的,可这并不代表他没留后手。

  信王起身,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顾楼月的肩膀,委以重任地说道:

  “本王现封你为从七品安抚使副司,摄江南赈灾重任,附指挥使,督查使二职,赐本王令牌,出示令牌,即为本王亲临,也是为你在江南做事添一份助力。”

  顾楼月面色平静,后退两步,双膝着地,跪拜,道:

  “臣,顾楼月,遵旨。”

第109章 流言蜚语

  建隆二十六年七月,正值午后,烈日当空。

  前些日子下了几场大雨,地上的水渍还没完全蒸发,又遇上了连续高温的日子,又闷又热,整个大地就是一个密封的烧水罐,密不透风。

  在这宛如酷刑的气温下,人们自然不愿意下地劳作,毕竟到了盛夏,田间的活少了,大多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一个上午,趁着中午最热的时候,找个凉快的地方,或是进了家茶馆来,点壶茶水,再要几个便宜的点心,听听台上的说书先生,学像个官老爷似的打发打发时间。

  这当口人还不少,很是热闹,说书先生在台上边摇扇子,边唾沫横飞,可台下听的愣是没几个。

  “喂喂,听说了吗?最近西边城外又来了一场起义。”

  “这有什么,不就是个起义吗?这些年还不少吗?”听着的那人满满的不屑,对这话题的兴趣还没有手上冒着热气的茶多。

  说话的人冷笑一声,“那你可是不知道,这次派去领军镇压的人可是信王御前的头牌,那个顾楼月啊!”

  “顾楼月?谁啊?”回话的那人皱了皱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却又想不起来。

上一篇:雪掩霜刀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