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寡夫两年将军夫人 第34章

　　真正手握大权、被所有人都要慎重对待的老臣, 对于盛云归的皇子身份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视，他们会对皇子们以礼相待, 态度恭敬，然而如果想要他们真正臣服，则是难如登天。

　　尤其是张明听这种已经回家养老, 不想再处在权力旋涡中的老臣，不到非常时刻，连皇帝想重新启用他都不十分不易。

　　张明听在朝多年, 人脉深远, 哪怕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贪污二十万两的事情彻底被翻出来，只要他舍得下心放弃这个儿子, 这事也多半不会波及到他, 单纯用这件事来逼迫，不仅太过于直白粗暴，威慑力也不够。

　　十二皇子确实还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他。

　　柳池其实也一时间没什么想法。

　　“你有办法？”他看向谢怀章。

　　谢怀章笑了一下。

　　这显然就是有了办法的样子。

　　柳池顿时对这家伙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些。

　　“我先问一下, 睿王殿下暂时还并不急需张老爷子助力吧？”谢怀章问道。

　　郑怜雪连忙答道：“目前伐赵的军队刚刚上路没几天, 确实并不急需，但以后日程推进, 后勤压力增大，仅凭现在这点人手大概是支持不住的。”

　　“我有个办法, 大概九月之前就能定下结果。”谢怀章笑道、

　　他也不再卖关子了, 直接说道：“八月乡试, 想办法让张明听看重的子孙中举。”

　　柳池愣了一下, 随后眼前一亮。

　　张明听老了只想清净, 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那就直接从他最关爱的子孙下手——其实也不能说是下手，毕竟谁也没有逼着他的儿子贪污——如果张明听儿子贪污二十万两的事情在秋闱之后爆出来，就算张明听能保住大部分族人，他那刚刚拥有远大未来的子孙，也无疑会受到牵连，前途毁于一旦。

　　以重新出山加入睿王党效力为代价，交换可以补救那二十万两银子窟窿的机会，相信张明听一定会答应的。

　　没有什么会比儿孙的未来更能拿捏此时的老人了。

　　于是柳池就笑着说道：“你可真阴险呀……”

　　然后把那封密信交给了郑怜雪，吩咐道：“你也都听到了，直接把这个办法告诉十二，让他定夺。”

　　说是定夺，实际上在在场三个人都认可这个方法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定下了，而且谢怀章的这个方法仅仅不到两月时间就能有结果，从各方面的考量来说都很完美。

　　“是。”郑怜雪接过信，盈盈一礼后便出门了。

　　谢怀章看着她的背影离开，随口道：“十二皇子娶的这个侧室，确实跟一般的贵女不一样。”

　　柳池点点头。

　　这是必然的。

　　因为郑天禄在养这个女儿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嫁入王府，她是他心中内定的家族产业未来的掌柜，因此也并没有强求她学习那些繁琐的礼仪。

　　此时的郑怜雪虽然态度温婉，礼数也尽可能周到了，但身上骨子里的那种干练气质还是掩藏不住，这让她和京都的世家贵女们看起来完全不同。

　　柳池也没闲着，直接又拆开了下一封密信看了起来。

　　郑怜雪这边离开了，先去跟十二皇子汇报了一下谢怀章的想法，随后又去找到了郑芷柔。

　　郑芷柔名义上是她的丫鬟，但郑怜雪从不让她做下人活计，顶多会在某些时候让她做点端茶倒水的事情，郑芷柔在王府的生活几乎和从前在家里作为大小姐被娇养着没什么两样。

　　郑怜雪看着低头在桌边摆弄着糕点的郑芷柔，心中忍不住又暗暗感叹于她的容貌，自从前不久郑芷柔伺候过睿王爷之后，整个人便如同绽开了的花一般，变得更加美丽而充满诱人的韵味。

　　尤其是郑芷柔比起十二皇子还要大上两岁，有种略显成熟的吸引力，配上她柔顺包容的性子，很得睿王爷的喜欢。

　　郑怜雪也十分满意自己这个庶姐，她从来就没打算、也从没有人希望她以色侍人，无论是父亲、柳池或者盛云归，他们看重她，都是因为她的能力和所能带来的价值，但她终究需要什么来稳住她和自己夫君的表面温情。

　　郑芷柔就是父亲特意为她准备的最好的花瓶，自己这个庶姐美丽、柔弱、又足够听话本分没什么主见，郑怜雪很满意她能够替自己讨睿王爷的欢心。

　　“芷柔。”郑怜雪唤了一声。

　　郑芷柔立刻站直了身体，怯怯地行了礼，道：“夫人。”

　　“我记得厨房里还有上回父亲特意差人送来的糕点，挺合王爷的口味，你随我给柳公子他们送去。”郑怜雪吩咐道。

　　她知道柳池和盛云归一起吃了好些年的饭，估计口味都是相近的，睿王爷爱吃，柳公子应当也会喜欢。

　　“可是糕点就剩最后一碟了……我正要送去给王爷。”郑芷柔小声道。

　　郑怜雪扫了一眼她刚刚摆的漂漂亮亮放在瓷碟上的糕点，毫不犹豫地道：“先送去给柳公子他们，王爷那边你等会儿再亲自做点我们家那边的糕点送去。”

　　“是，夫人。”郑芷柔听话地开始收拾东西。

　　郑怜雪眯了眯眼睛，郑芷柔脑子笨想不到这些，她却看得明白，睿王爷以后必然会娶一个身份高贵的正妻，到时候她一个商人女出身的妾室如何跟世家贵女出身的正妻相比较？

　　指望睿王爷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别做梦了。

　　那只能是锦上添花，绝不可能作为可以依仗的根本，跟别人谈感情或许可行，跟睿王爷谈感情纯粹是自寻死路。

　　所以郑怜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讨好柳池，这是唯一有可能在睿王心中地位高过他未来正妻的人，有时柳池的意志甚至能凌驾于他自己的意志之上。

　　她理了理鬓发，带着郑芷柔朝书房走去。

　　柳池和谢怀章在这边一直呆到天黑，用餐都是叫仆人送到厨房里吃的。

　　不过谢怀章并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坚持到天黑，他下午在客房的榻上休息了两次，柳池看他精力不济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害怕，便叫他在一边休息，自己一个人处理那些事务。

　　本来夜幕降临之后柳池是想离开的，但谢怀章那睡到昏迷的状态让他犹豫了。

　　“可以在马车上铺了软垫让他躺着，现在路上没什么行人，应该会平稳一点。”十二皇子提议道。

　　柳池看了看谢怀章灰白的脸色，觉得自己还是最好不要这么做。

　　“算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十二皇子的肩膀，“咱们先吃晚饭，吃完了我再看看你这里其他的事。”

　　柳公子于是在书房忙了个通宵，坐在书桌前看着太阳升起的时候，柳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一突一突的跳动。

　　但这段时日一直发展有些乱糟糟的睿王党却像是被注入了润滑油一般，各项命令源源不断的传达了出去，这个以睿王府为核心的庞大利益集团和组织机器开始以一种远胜从前的状态运转了起来。

　　柳池和谢怀章在睿王府用完了早饭，才坐着马车慢悠悠地朝承亲王府回去。

　　“你还跟怀颂说今天早上要跟他一起晨练的，现在只能食言了。”谢怀章笑道。

　　柳池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是啊，你说这都得益于谁呢？我回去要睡觉！”

　　大脑高速运转了一天一夜，还要跟各种人交流吩咐命令，柳池只感觉自己骨头缝都有些酸痛，这个状态再不睡觉去晨练，他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比谢怀章还早死。

　　谢怀章哈哈笑了一声，随后因为笑得太用力而不得不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柳池看了这个病秧子一眼，没再说话。

　　他脑子里想的是霍宗青这才离开了没几天呢，自己当初跟他说得好好的，一定会坚持锻炼，结果刚开始就又中断了。

　　然而接下来的两个月，柳池却是一次也没有中断过了，睿王府那边也没有那么多事一定需要他主持，他不仅早上带着谢怀颂一起练刀，有时候上午还能拉着这个“小舅子”一起去跑马。

　　柳池的加入仿佛让一潭死水的承亲王府重新搅动了起来，谢怀章虽然身体一如既往的差，但天天跟着柳池做这个做那个还要兼职幕僚，吃的东西倒是多了些，脸上的死气似乎都没那么重了。

　　而在九月初的这天，柳池和盛云归都在睿王府的书房里坐等着，过了晌午之后，便有一个仆人来报信，在盛云归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之后，睿王殿下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他一拍手，对着柳池笑道：“成了！”

　　谢怀章亲自上门，说动了张明听！

　　张明听愿意重新出山，以司库的职位帮助睿王殿下运转户部的诸多事宜。

　　有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兜底，整个睿王党的底气一下子足了很多。

　　张明听加入之后，直接负责的便是军粮的征集和运输，深得柳池和盛云归看重的陈侍郎则是跟着他学习，这是整个后勤的重中之重，所有人几乎都关注着这边。

　　柳池直接找去了他们的“办公室”，反正现在整个户部都归盛云归管，他跟盛云归什么关系连皇帝都知道，也没人会赶他出去。

　　“柳公子有什么见教吗？”白发白须，一脸皱纹的张明听坐在书房里，对着专门找来、似乎有话想说的柳池问道。

　　说实话张明听不太乐意见到柳池，一看见柳池他就忍不住想起谢怀章，那个病恹恹的年轻人说起话来可真是字字锥心，他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居然被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威胁得重新出山，真是……

　　他忍不住暗暗地叹了口气。

　　柳池抬手挥了挥，叫人关了门。

　　“张大人，”柳池十分客气地道，“我来是想问一下，关于军粮的运输上，有没有什么可以操作的地方？”

　　“您是指……？”张明听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地问道。

　　操作当然是可以操作的，只不过这事太过于重要，眼前这个小辈要是提出的要求太离谱，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柳池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就是想给霍宗青霍将军那只队伍一点特殊照顾，这个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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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要多少给多少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张明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这种小事就算柳池不来说，张明听自己也会给霍宗青的队伍一些特殊关照——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上了睿王党的贼船了，霍宗青算是睿王党在军队的先锋旗帜, 自己人不关照都说不过去。

　　“那您的意思是，”张明听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 点了点头，“给霍将军那边的辎重提到几成？”

　　“几成？”柳池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对于这些事情确实是一窍不通的。

　　“粮食从国内运到前线上，运粮路上还要人吃马嚼, 还有一些必不可少的损耗，经手那些官员还要层层克扣，所以实际运到军队中的粮食并没有上路时那么多, 那些将领也明白这事, ”张明听也不在意他不懂，慢悠悠地解释道, “所以将领在报粮需的时候也会故意尽可能多报。”

　　“本官在安排真正调给各支队伍的粮食数量的时候, 就需要在他们报上来的数字上，打一个折扣。”

　　既不能给的太少，让士兵吃不上饭, 又不能给得太多, 毕竟军粮征发也极为困难，并且给多了, 更会激起经手官员的贪心，想着多克扣一点也没有关系。

　　其中需要把握的度量, 也就只有像他这种混迹多年对各方事务把控极为精准的老油条, 才能轻易拿捏了。

　　“一般是几成？”柳池眨了眨眼睛, 问道。

　　“像是那种不要紧的、没什么战事只是驻扎的队伍, 缺粮的时候能给五成就可以, 像是武威军这种主力军，一般就是七成……”张明听看向柳池，问道，“您的意思是，霍将军那边给到几成？”

　　柳池这回懂了。

　　然后他一脸认真地问道：“十成，行不行？”

　　张明听当时一口气卡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