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 第17章
作者:宋昭昭
要不然——
阮少游低头看了看披着的衣衫袖子。
愚人节快乐朋友们
第20章 断下袖
寂寥小院里,血液飞溅开去,窗纸倏然一震,一滴两滴,血又溅在门框上。
十五收回指间剑,手捂伤口寻药去。
街头熙熙攘攘,一人头戴斗笠,穿行于人群之中。身后,几个船户打扮的人紧紧跟着他。
那人微微别过头,加快了步伐,忽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与他擦肩而过,噗嗤一声,他猛然弓起身去。
老翁松开握刀匕的手,稳步错身而过,而一把匕首赫然插于那人腹前。
血流溢出来,周围人皆都惊呼着四散开去,身后几个船户拨开人群走了上来,那人扭头见状撑起身子,直直往前跑去。
“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其他人想取他性命?”
“先回去禀报帮主,其余人随我追!”
阴暗巷子里,血迹点点滴下,他摘下斗笠面色惨白,赫然是张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面庞。他喃喃道:“元温,等我……”
嵇宜安在庭院中练剑的时候,看到阮少游罩了件大袖衫出来。
叶归德正在一旁抱胸盯着,但嵇宜安还是忍不住琢磨了下少爷的衣品,上步反刺时动作一慢,叶归德折了段树枝就打过去。
“上步要快,反刺要猛。速进击敌就应迅速进身,挂刺敌胸。”他沉声道,“难怪你师父说你不比四年前,你的锋芒与锐意都上哪里去了?”
他咬牙,腰身左拧回抽剑,叶归德使着树枝抽来,嵇宜安直刺去回身一撩,转腕提剑去反手抓擒。
“不够快!”
叶归德始终进退自如,嵇宜安见状接一招翻身跺剑,直拧腰砍去,眼瞅着叶归德回身挣脱又闪进,他顺势绕身旋扫近,提膝刺剑直克敌。
倏然剑鸣,叶归德退远去,直起身子。“再来。”
阮少游远远看着,师叔侄二人练得好不畅快,他摸了摸鼻子,坐下喝了杯茶。嵇宜安使招渐渐更为迅疾有力起来,叶归德负着一只手仍是游刃有余,一边指导他剑法上的不足。
风动灌木丛飒沓作响,天爷憋了场雨,连浮动着的空气都是沉闷的,粘腻得让人心中作痒。直至整壶茶水灌了肚饱,叶归德这才收手,他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阮少游,知是有事要讲。
“自己再练练吧。”
叶归德负手踱步离去了,嵇宜安挽花收剑,走到阮少游面前,额前汗水晶亮着,连着胸膛微微起伏。
阮少游给他留了杯茶水,推手递去。
汗珠顺着下颔滚落,流到喉结处一动,嵇宜安放下茶杯莫名看见阮少游舔了舔唇,又看了看桌上喝空了的茶壶,“少爷热吗?”
“不热。”就是想着在喉结处留个牙印会是什么样子。
“那你罩这么薄的大袖衫作什么,如今天气反反复复着,你身上有伤再发烧了怎么办?”
“……”
阮少游一噎,淮南成衣铺子里都开始卖夏衣了,他挑挑拣拣好久才选中这件,嵇宜安不夸他穿着风流倜傥也就罢了,竟只想着冷暖。
他恨铁不成钢地招手,让嵇宜安凑近。嵇宜安近前来了,就看着他指尖一动出了指间剑,抬起袖子来给自己瞧。
“你看好了。”
“啊?”
唰啦一下,锋利剑刃割破袖子,阮少游目光闪躲着,一把将断袖塞在嵇宜安怀里。
这下懂了吧,这下懂了吧,这下懂了吧。
嵇宜安怔愣片刻,看了看断袖,又看了看阮少游,风过无声,他的目光缓缓沉了下来。
“少爷,有些玩笑是不能随意乱开的。”
阮少游的心咯噔一声。
“我虽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们相识四年,怎么也不至于到割袍断义的地步,”嵇宜安自认自己是个温和性子,可如今也忍不住生了气,他手拿断袖攥紧拳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叫你态度如此决绝?”
“……”阮少游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说,嵇宜安直直看着他,见他没有反应,转身往屋里走去,阮少游连忙站起身攥住他手。“你没错,都是我的错,真的,都是本少爷的错。”
嵇宜安看向阮少游,想问他究竟发的哪门子脾气,然而想到都是平日太惯着他,才叫阮少游从未把自己当长辈看待。
他攥开阮少游的手,试图端起架子,“说说看,你错哪了?”
“错在我开玩笑失了分寸,真的安安,我就想逗逗你。”阮少游憋屈着,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说出真实意图,只能将错就错地缠了上去,“好安安,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别生气。”
嵇宜安见状一噎,竟也生不起气来,他最奈何不了阮少游这副性子,“别叫安安,我上回就告诫过你,我也算是你的长辈。”
“行行行嵇镖头,嵇师傅,嵇叔叔,你想我怎么叫都行。”阮少游幽幽看着他,今日服软先叫着,明日总得补回来。
“你啊,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嵇宜安摇摇头,又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你——”阮少游看向他的背影又气又急,最终只能无奈颓唐在桌前,好像只开屏失败的孔雀。
也怪阮少游太过心急没顾得许多,一心想着断袖断袖,倒成了割袍断义。然而嵇宜安性子如此,只怕这些年都只当他是故人之子,又怎么能生出那种想法。阮少游这般想着,愈发颓唐。
吱呀一声,嵇宜安忽然又开门走了出来。
阮少游见状立即又精神起来。
“嵇宜安你?”
“我想了想,”嵇宜安抓起他手露出断掉的那截袖子,而后极为娴熟地穿针引线,将断裂处仔细缝补,“以后少爷你不能如此任性,拿新买的衣裳出气。这衣裳也值许多银子,你若不要给我穿也行。”
“……”
阮少游忽然气得肝疼,他咬牙不语,只能看着嵇宜安低头耐心缝补。“我是造了什么孽……”
“什么?”
他别过头,咬牙切齿,“没事。”
傍晚时候,阮少游忽然又跑过来问嵇宜安,知不知道分桃断袖的典故。
嵇宜安想了想,说知道。
“那你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嵇宜安想了想,“就分桃的弥子瑕来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大抵是色衰而爱弛吧。”
“……”
阮少游长叹一声,扬长进屋去。
朝廷对于私盐定然还会再查,然而此事于同仁不过只是一程,再多便不是他们所能涉及到的机密。
私盐之事暂时放下,嵇宜安去华亭已经成了定局,若嵇宜安离开时真是无牵无挂,自己却不能放心。出门在外好白菜最容易被猪拱,万一嵇宜安在华亭遇到什么知己,哪里还能记得他阮少游。
他摸着下巴,在屋里来回踱步。
嵇宜安在院里瞅见屋里烛火下人影幢幢,来回晃荡着,只觉得今日少爷多少都有些反常,出去查探一天的老林头回来了,正要敲屋门去,被嵇宜安拦下。
“少爷心情不好,我替你说,免得你触他霉头。”
老林头理解,受着伤的人自然哪哪都不舒坦,他和嵇宜安耳语说了漕帮的消息。随即拍了拍肩膀。“谢了兄弟。”
他走后,嵇宜安才斟酌着语句,敲了敲门。
“少爷,漕帮那边没有陆三的消息,船户也放弃搜寻了,我们这边怎么办,需要传信于常远侯吗?”
阮少游闻声打开门来,他幽幽看了眼嵇宜安,只是公私轻重他分得清。
“你觉得陆三死了?”
嵇宜安摇摇头,“不一定。”
“狡兔三穴,他这种人算无遗策,就不会打无准备的仗,”阮少游懒洋洋倚门道,“只是他如今处境是好是坏倒还真不好说,我们且先再等他三天,以防生变。”
“好。”
阮少游扬了扬手,招呼嵇宜安先进屋坐会儿,他脚刚踏进门槛,便听见院外老狗急急过去大喊着什么,外头忽然就映起火光,脚步声纷沓。
对上嵇宜安目光,阮少游眉头一皱,踏出门看去。
“狗叔,怎么回事啊?”
“少掌柜——”老狗急急跑来,擦了把额上汗,“也没啥事,就是伙计在后门口捡到了个伤得不轻的人,估摸着是来寻求庇护的游侠,已经请医师了。”
“狗叔,我这不是收容所,”阮少游淡淡瞥他一眼,“淮南分镖局每年花在招募游侠上的费用可不低,用到实处的却不多,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什么时候也该改改。”
“人命关天呐。”
“人命自然要救,救完却不能都赖着不走吧。”阮少游想起帐房里那厚厚的账本就头疼,“本少爷倒要看看这次这人,伤得有多重。”
他径自去厢房,推开屋门,血腥味浓浓弥散在半空,阮少游微皱了鼻头,踏了进去,那人的身影隔着屏风传来。
“我要见你们嵇镖头——”
“你到底是何人?”其中一个镖师问道。
“让我见你们镖局的嵇宜安……”
阮少游转过头,对上嵇宜安迷茫目光,他绕过屏风开口道:“嵇宜安在这,你有什么事?”
那人看到嵇宜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面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他伸手紧拽住嵇宜安的衣袖不放,喘着粗气间险些从床上翻下,“救陆三,救救他……”
阮少游的目光倏然一凝。
嵇宜安连忙俯身稳住他呼吸,阮少游挥手斥退众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乃暗哨袁种,”他低低咳着,不断吐出血来,“陆三已落入漕帮帮主之手……身份泄露,明日便会依照帮规处以火焚死刑……”
“怎么会。”阮少游愣住。
“救他!”
陆三潜伏在漕帮,是为查私盐案,如今却是私盐案幕后之人釜底抽薪,反查出他的身份曝于漕帮,嵇宜安的衣袖被紧拽着。
“所有对外的消息都被切断了……”袁种的伤口又溢出血来,他目光怔愣着,紧紧看向嵇宜安,“他说你可以,你可以救他。”
阮少游猛然扭头,看向嵇宜安。
漕帮帮主……嵇宜安一愣,那或许,他还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