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19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三哥不敢为她向二哥求情。

  年少时,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中的公主。当她步入中年,她没有获得年少梦想中的安稳生活,而是成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囚犯。三哥没有为她求情、没有来送她,她不怪三哥。

  其实。三哥也像她一样可怜,三哥是个儿郎,可是三哥不知道权力有多重要,三哥以前和她一样,总喜欢躲在姐姐和哥哥的身后、总是太信任亲情了。三哥比她傻,三哥甚至以为,只要归还了全部权力,兄弟间的亲情就会像以前一样——这是个痴人说出的笑话。

  笑话之外的现实是,三哥和她的手里都没有权力,而二哥忌惮他们因为身份而获得权力的可能性。当亲情碎裂之后,她和三哥的手中空无一物,只能被二哥欺负。

  乾佑八年,泽晋十五岁,和她一起去潮州,在路上吃尽了苦头。她的三个儿子年纪还太小,在路上被硕大的老鼠吓得痛哭、被红着眼睛的野狗吓得痛哭,泽晋抹了抹眼泪,又擦去安流的眼泪,抱起自己最小的弟弟,说:“我不哭了,我长大了,陪母亲一起走路。”

  泽晋是她的女儿,是最好的女儿。她那时再也无法维持自己以往的傲气和体面了,抱着泽晋大哭起来。她恨自己以往从不关心国事。她以为当公主要比当皇太女幸福得多,可是原来她错得离谱——当父亲讲述长徽长公主被丈夫杀害时,她就应该嗅到死亡的表面下潜藏的危险了,她就应该告诉自己,不要因为贪图享乐而选择那条看起来更好走的路:只当一个受宠的女儿、当一个被丈夫奉承的妻子,指望着儿子为自己撑腰出气。

  一个握不住权力的女人,只能任人宰割。在权力面前,无所谓男人、女人,通往权力之前的路,没有一条是容易的。她以为自己是女人,所以可以凭借着父亲的宠爱、丈夫的体面,和将来儿子的出息,走一条捷径。没有捷径。

  在潮州时,她没有土地,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开垦荒地。土地里长着野草、埋着石头,她必须靠自己的力气把一块荒地开垦为熟田,她和泽晋努力了一个月,手上都长满了水泡,只不过开出了一小块菜地。

  潮州天气湿热,她在田中劳作时,忽然怀念起了北方。寒冷,潮州从不下雪,她渴望感受到雪的寒冷——即使那种寒冷会让她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她在潮州住了两年,二哥把北方搞丢了。

  三哥成了皇帝。

  三哥关爱她,可她明白,有一些东西,已经在暗中发生了改变——她不只需要三哥的关爱,她需要三哥给她切实的权力。她希望自己能读更多的书、帐下有更多贤才,她希望自己能紧紧握住权力、掌管一方土地。她不想只当一个让哥哥开心的好妹妹了——就像以往只当一个讨父亲喜欢的好女儿那样。

  她给她唯一还活着的亲哥哥——她的三哥——写信,在信中追忆长安的冬天,问三哥想不想回到北方。

  建业下雪了吗?

  骨肉之情是一种奇异的情感。恨的时候,他们恨得不对方死去,可是当怀念起对方,她又热泪盈眶。

  二哥的陵墓上,落雪了吗?二哥被烧成了焦炭,草草下葬,墓室中少有陪葬之物。落得这样的下场,二哥可甘心么?

  她忽然异常怀念逝去多年的长姐,怀念长姐的谋略与仁慈、怀念长姐的抱负与野心。长姐曾说,如果她有功绩,她最大的功绩是从男人手里抢回了女人做人的权力。抢,她确定长姐用的是抢字——不要指望着男人的怜悯与同情,长姐说在许朝的律法上,丈夫不用为妻子守节,而妻子要为丈夫守节;儿子可以分得父母的家产,而女儿得不到任何东西。

  男人写了律法,男人说女人不可以做皇帝,而长姐想做皇帝——她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野心,她要从做一位与众不同的皇太女开始,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野心。

  天不遂人愿,长姐的皇帝之梦止步于隆正十九年。

  她想回到长安,去长姐的成陵扫墓,扫去石像生上的积雪,然后跪坐垫子上,向长姐诉说自己的心事。长姐早已离开,而她在冥冥中抓住长姐留下的微弱火苗,那火焰在她的心中跳动,让她开口预言自己的命数。

  江表门阀说她是女子,不应该掌兵,希望她把权力交给自己年少的儿子,只做一道帷幕后的声音。她不会向江表门阀让步。她渐渐明白了:男人和女人的处境和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件事无关,只和权力有关,如果她有权力,她就可以让一个男人陷入女人的处境中——他们乞求并渴望她的恩宠,仰望她的华光,希冀着从她的口中得到肯定。

  抢,长姐用了抢字。是的,是抢,她手中的权力是她从男人手里抢来的,不是谁可怜她所以给她的,她不需要任何怜悯。她驻守在北扬州、她面对着尸群、她处理北扬州的政务、她喂饱北扬州的兵马,她收容南下的难民、开凿运河……这权力她抢夺得如此艰难,她绝不交出来,一旦她向男人让步,失去了一点点权力,最终,她会失去所有权力。

  第五岐带回了北方的消息,作为回报,她给了第五岐几个人名,其中一个人名……她并不愿意写下,这是一位帮助齐王南渡的功臣,他在乾佑九年曾在李瑰手下任职、认识第五家——他叫房安世。

  房安世,上将军房安世。如果房安世怀有异心,那他就该死,那他必须得死。权力这两个字过于难写,如今的许朝经不起太多的阴谋和背叛,当房安世的权力旁落……

  权力。如果她有更多的权力,她要大雪落下时,凡有雪之处,皆是许朝的土地。

  作者有话说:

  ①汉时长安雪一丈,牛马毛寒缩如猬。——杜甫《前苦寒行》

第160章 复生3

  人名消亡史

  长公主不需要丈夫,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嫁一个好丈夫、生一个听话的儿子……不,绝不能这样。长公主的女儿泽晋深受母亲的影响,把男人看得很淡,她对母亲的爱很深厚,在这世上,她只愿意依恋自己的母亲,因此,在成婚后,她不曾住在丈夫家,依旧和母亲住在一起。

  泽晋经常为母亲梳头,玉镜台的镜子会映出她和母亲的身影,她喜欢看见镜子里她和母亲的影子,她们是相依为命的母女,是最亲厚的亲人。她知道母亲不太喜欢自己的儿子们——他们是男人,而男人总是对权力抱有无上的热忱,他们以男性的身份为傲,或许正在暗中等待着母亲的去世——他们等待一场死亡,希望在一场死亡后,凭借自己的男性身份,分食一位女性生者曾经握在手中的权力。

  十二月的一天,泽晋又为母亲梳头,对母亲说:“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母亲教给我做人的道理,要我不要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可是母亲自己因为一个男子,疏远了女儿。”

  长公主让泽晋靠在自己的肩上,对女儿说:“我不曾疏远我的女儿,阿泽中午陪母亲吃饭吧。”

  泽晋靠着母亲的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想来柏大人今天中午很忙,不能陪母亲吃饭,母亲才想起了我。”

  “唉……”长公主笑了笑,说:“你何必和他生气呢,你不用多看他一眼。”

  “母亲以往绝不给陪伴自己的男子官职,可是遇到柏大人,母亲就破例了,母亲让他做自己的咨议参军。”

  泽晋说的不是假话,长公主以前从来不给自己的男宠官职。

  长公主曾有过几位想要官职的男宠,其中一位男宠说自己因为珍爱长公主,所以想为长公主效力,成为真正配得上长公主的人。长公主说:“倒也不必。你要是真的爱我,爱到舍生忘死,那我死了,要你第一个为我殉葬,怎么样?你的脸色怎么变了,你要是怕死,怎么能有胆子建功立业呢。”随后疏远了他。

  又有一位男宠,在长公主看他尚且顺眼时,暗示长公主自己想获得官职。长公主说:“尸潮来了,你敢领兵往前冲吗?没有这种本事,就不要去丢人。你丢了人,是让人看了我的笑话,我可丢不起人。”那位男宠不死心,不久后又向长公主暗示自己想要官职,一有机会就向长公主诉说自己的勇气,长公主于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官职,把他送到了紧邻淮水的宜亭郡,让他去处理尸疫,他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人被狂尸咬了,大概也变成了狂尸,和尸群一起跑到淮水北边去了。

  长公主的男宠自此之后都很安分,没人敢要官职了。然而长公主对柏中水很特殊,柏中水在她的幕府中担任了咨议参军。

  泽晋总觉得柏中水不像是一个活人。泽晋查出来,贞和三年年初,母亲见过柏中水,此后柏中水不见了,然而年尾之时,他又出现在了母亲身边。他去了哪儿,母亲为什么记了他这么久……江北有人说柏中水是画皮之鬼,有人说他是死而复生的狂尸,他真的是肉体凡胎的凡人吗,而他真的没有蛊惑母亲吗?

  泽晋陪母亲吃了中午饭,母亲根本不提柏中水的事情,而神志一如往常——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可泽晋不放心,那天下午,她安排了人手,去柏中水的住处监视柏中水。她没有想到,她的人告诉她,柏中水并不在家,他好像凭空消失了:柏中水的宅子里只有仆人,没有他本人。

  年关将至,柏中水能去哪儿?泽晋要自己的人监视柏中水的宅子,她倒是要看看,柏中水什么时候会出现——而他又会怎么出现。她一定要弄清楚,柏中水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怪。

  柏中水在沭阳消失了,顶着这个名字的人出现在了建业。

  长公主给了第五岐几个可疑的人名,其中有一个人名叫“房安世”。房安世,第五岐对他隐约有些印象:他和叔父是连襟,发妻是婶母的亲妹妹,曾经险些命丧大屏关外。

  占据洛阳的贼军首领在死前对第五岐说,李瑰一方有人告诉他,李瑰留下的士兵无法守住洛阳的长夏门,攻打长夏门就可以攻破洛阳城。如果真的有人曾向贼军首领泄露李瑰一方的军情,那么那个人一定身份不低——而长公主告诉第五岐,房安世曾在李瑰麾下担任副将。副将,身份着实不低。

  房安世如今住在建业。

  第五岐在回到许朝后,第一次去建业时,借用的是日本国身份,此次他再去建业,借用了柏中水的身份。一个罪孽深重的影子藏在黑暗中,至今尚未露出马脚,那他也绝不亮出自己的身份——他绝不会像傻子一般站在明光里,任人窥探。

  到达建业不久,他听说了高平郡王的消息,然后听说了第五岐的消息:高平郡王在郢州杀了人,因为那个人说,第五岐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高平郡王回建业了。

  第五岐的心中忽然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受,他在建业,奉玄也在建业,他们都在建业了。奉玄会感觉到他在建业吗?隔着一重重院落,他似乎能感受到奉玄脉搏的跳动。

  整个建业化为灰烬,唯有奉玄和他活在其中。

  然而建业人都知道,第五岐死了。第五岐尚且身在人间,可他听说了自己的死讯……他的确像是死了,只能借尸还魂,如鬼魅一般潜藏在黑暗中。

  他真想再看奉玄一眼。

  长公主说奉玄的表字是汝宁。如果再相见时,他会如何称呼奉玄呢?叫他奉玄、叫他郡王,还是叫“汝宁”。

  汝宁,一别多年……不,奉玄。

  吾友奉玄。

  在夏口时,他看到了裴昙,裴昙陪在奉玄身边。凡人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他嫉妒裴昙能语烟乄站在奉玄身边,他毫不在意裴昙和奉玄的关系,他只是嫉妒裴昙可以站在奉玄身边——这种嫉妒甚至与性别无关,而是一种只与位置有关的单纯的嫉妒。

  本来他应该感谢裴昙,感谢她愿意陪在奉玄身边。可是他在一个瞬间抓住的情绪,是嫉妒。不是羡慕,而是嫉妒。

  当他不曾见到奉玄时,他希望奉玄能够过得称心,奉玄有妻子了么,有子女了么?如果有的话,可曾过得和和乐乐?有家人陪伴,奉玄会开心一些吧。

  然而当他看到奉玄时,他希望奉玄没有妻子,也没有子女。

  他希望他们之间,唯有彼此,在风雪中可以如以前一般互相信任、托付生死。其实奉玄有了妻子、子女,依旧可以和他托付生死,可是他不希望那样。他们是好友,好友中包含着一个未曾写明的“最”字,他们对彼此而言,最为重要,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存在其他人。

  他对奉玄有所贪求,他希望自己对奉玄而言是独一无二的。爱乃爱染,与憎互为表里,这时他才明白,他的贪婪到底在何处。一斩一切斩,而一染一切染①,他的贪执落在了奉玄身上,一丝极其微弱的线飘荡在他和奉玄之间,他害怕奉玄会说:以往我很在意第五岐,可是现在我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了,比起第五岐,我更在意我的妻子和儿女。——如果奉玄将他放在了后面,他会生出憎恨,然后……才以理智奉上祝愿。

  是他回来得晚了。是他选择了欺瞒。

  或许他生出的憎恨不会强烈,很快就会消散,但是它会出现已经证明了他有所贪求。

  复仇是执不是贪,贪与有爱有关,与恨无关。

  他曾在堂庭山上坦然说出他对奉玄“是爱”。如今他再面对自己的心迹,他只能更坦然地说:“是爱。”在分别之中、在分别之后,在奉玄缺席之时,他明白了何为爱染。

  老师曾说三心皆了:过去已是过去,因此过去心了不可得;现在刹那不住,瞬息间已成过去,因此现在心了不可得;而未来还未来,也了不可得。人若三心皆了,便不生执着。

  而他常记得过去,对未来有所渴求,生出了贪执。

  爱染。爱憎皆是痛苦,他一样都不放手。他想要什么东西停住。

  第五岐在建业住了一段时间。回到建业后,他不便亲自购置宅邸,于是暂时借住在清正的宅子里,清正住在建春门附近,第五岐借住在他家,很少在天还亮着时出门。

  清正怕第五岐无聊,有一天白天出门,回来后给他讲了自己在路上遇见的事情:清正在建业结识了崔琬,崔琬邀请清正去玄武湖上听水鬼故事,清正去玄武湖时,路过水目山,似乎听到了《道成寺清姬变》琵琶曲——他坐在车轿里,听不太清楚,可是他觉得琵琶声里的情绪真像一场大火。清正以为是哪个日本国使者搬到水目山一带了。

  第五岐听清正说完,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笛子为清正吹了一遍《道成寺清姬变》。

  清姬追逐安珍,如今他稍稍解得其中的贪执滋味。

  建业太大了,在清正的宅邸中,他听不到水目山下的琵琶声,而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在清正的宅邸中吹笛。他吹奏《知音》:知音既遇,不见如见。可是此处没有他想要的知音。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时,他再次离开了清正的宅邸,潜伏在房安世上朝的路上,等待着窥视他叔父过去的连襟。

  房安世似乎有头疼的毛病,过去几天都没有上朝。

  在这一天,房安世终于骑着马出现在了路上。天气微冷,他让马侧的仆人去为自己买一个刚烤出来的炊饼。

  残月未落,天色尚黑,房安世穿着一领狐绒披风,他侧头和马侧仆人说话时,第五岐看到他的颔下有……一道伤疤。一道本来被狐绒遮住,因为他侧头的动作,露了出来的,伤疤。

  一股寒意冷彻第五岐的骨髓,几乎要将他冻在原地。

  他的耳朵中回荡着三个字的声音:颔下疤。

  他托清正买下了房安世府邸旁边的一处宅院。

  然而不久后,他收到了长公主的来信。信函中除了有长公主的信件外,还装了一封房安世手写的文书。长公主在信中问他熟不熟悉房安世的字迹、事情的进展如何,在信的最后告诉他,泽晋在发现他不在沭阳了,在暗中派人找他。

  第五岐于是先回了沭阳。

  长公主不希望泽晋被卷入和北方以及房安世有关的事情中,从不对泽晋提起“柏中水”到底是谁,也不为他被误解的身份辩解,甚至承认了柏中水是自己的男宠,而自己偏爱他。

  “柏中水”不方便到处露面,长公主承认他是自己的男宠,自有考虑:她将自己的威势以偏爱的形式借给了“柏中水”,人们可以轻视一个官职低微的小官,可是人们不能不给她面子。“柏中水”是她所偏爱的人,那么“柏中水”当然可以恃宠而骄,不经常露面、不出席他不喜欢的场合,他还能够借她的权力处理一些靠自己不太容易处理的事情,借她的庇护摆脱一些多余的纠缠。

  不过“柏中水”不太好摆脱泽晋的监视。第五岐担心再被泽晋监视下去,他去过建业、还会去建业、以后在建业的各种行踪,迟早都会被泽晋挖出来。

  于是长公主对自己的女儿说了一次重话,她对泽晋说泽晋不该一直盯着柏中水看,柏中水是她的爱宠,不应当被她的女儿一直盯着。

  泽晋去了建业。随后,“柏中水”被陛下叫去了建业。

  柏中水……第五岐终于以柏央的性格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他光明正大在德邻里置办了宅院。

  柏央如何,第五岐如何?

  第五岐有时候看着铜镜,似乎能从自己的身上看到柏央的痕迹。

  人可以将两种人模仿得很像:一种是十分熟悉的人,一种是个性鲜明的人,柏央属于后者:

  柏央看重自己的身世,瞧不起占据洛阳的贼军,其实他连许朝也不放在眼中,一直不愿意出仕,因此他绝非恭顺之人,性格倨傲,如同刺柏;柏央常常做出一种冷笑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而眉尾上挑,阴阳怪气地笑着讽刺或奚落他人——他是高高在上的旧贵子孙,有权力冒犯别人,但是绝不忍受别人的冒犯……

  柏央有三十种简傲、八十个白眼,不过他也是一个可以在患难时对人伸出援手的人。

  第五岐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柏央的影子。他是借尸还魂之人,做出柏央的神情、讲述柏央的过去,暂时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何谓“名”,而“我”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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