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19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那被佛子称为崔大人的年轻男人立刻下令:“收手!”

  佛子收了剑。崔大人仔细看了看佛子的脸,行了拱手礼,道:“鸿胪寺丞崔琬,向第五公子问安。”

  佛子回了礼。

  “都收了兵器吧。一场误会罢了。”崔琬为了缓和气氛,主动笑了笑,说:“我说是谁家的少年郎,气质如此出挑,仔细一看,原来是第五公子。第五公子,许久不见了。”他转向奉玄,道:“人以类聚,不知与第五公子同行的侠士如何称呼?在下崔琬,表字伯玉,是宣城人。”

  江表门阀,宣城崔氏。

  佛子站在奉玄身侧,虽然擦去了杀生剑上的血迹,却没有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崔琬看向奉玄时,神情没有变化——崔琬是京官,但是奉玄猜他并没有见过扶风郡王,他向崔琬报了自己的名字。崔琬亲自捡起奉玄的刻意剑,将剑捧在手中,问奉玄可否还回琵琶。

  崔琬其人,人如其名,姿仪如玉,似乎不带棱角。他的态度举止温文尔雅,看着奉玄说话时,令人有春风濯濯之感。如果崔琬不曾一开口就下令让官兵杀了奉玄和佛子,奉玄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和善的人。

  奉玄说:“这琵琶不是大人的。”

  “哦?”崔琬看着奉玄,忽然对身后的官兵说:“全都退后一里。”

  崔琬不想让接下来的对话被别人听见。

  官兵齐刷刷向后退去。荒野之上,衰草绵延,马车附近只剩下了奉玄、佛子和崔琬三人。微凉的秋风吹过马车,锦帘随风微微飘动,发出窸窣的绸子摩擦声。

  “还我吧。”崔琬对奉玄说,“这琵琶不是我的,又会是谁的?”

  “大人,追杀你的黑衣人,是日本人。”虽然官兵已经退开一里,奉玄还是没有将玄象琵琶还给崔琬,他对崔琬已经生了防备之心,既然崔琬不敢损伤玄象琵琶,那他就要暂时将琵琶拿在自己手中。他说:“这把琵琶,名叫玄象。”

  崔琬说:“不错。”

  佛子听见“玄象”这个名字,向奉玄手中的琵琶看了过来。

  崔琬叫了奉玄一声。崔涤姓崔,崔琬也姓崔,他们两人虽然并不出自一个崔氏,却在叫人方面极为相似——崔涤知道奉玄是修士,称呼他“仙客”,崔琬在奉玄自报名字时知道了他是修士,也叫他“仙客”。

  “仙客。”崔琬问:“你到底是谁?”

  奉玄回答他:“崔大人多虑了,我只是一个无名修士罢了。因缘际会,我遇到过一位老师,曾是太宗时宫中的乐师,名叫雷执一。高宗将宝象琵琶赠给了我的老师,我的老师已经仙去,如今,宝象琵琶就在我的手中。玄象琵琶与宝象琵琶形制相同,曾被太宗赠给日本使者。”

  崔琬道:“原来仙客亦是知音之人,失礼了。”

  佛子的杀生剑闪着凛凛寒光。

  奉玄不躲不避看向崔琬,道:“崔大人,我已经说出日本、玄象这两个词。你不想让士兵们知道的事情,我却能够说出来。接下来,你要杀我和我的好友灭口,还是握手言和?”

  “哈哈,”崔琬笑了两声,“我怎么敢伤害第五公子和他的朋友呢?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帮手,仙客,你既是知音之人,那我就劳烦你暂时收着玄象琵琶了,这比收在我手中更妥当。野外天凉,我们回城中喝杯热茶吧。”

  奉玄看向佛子,佛子朝他点了一下头。

  佛子收起了杀生剑。

  崔琬不再讨要玄象琵琶,伸出手向奉玄和佛子两人道:“请。”

第34章 魍魉3

  东瀛日出之国【年表在本章作话】

  佛子和奉玄都要去卢州。奉玄要去卢州龙海镇军府,佛子想从卢州出关,去一趟关外,寻找一把宝剑。

  崔琬也要去卢州,他要护送玄象琵琶的现任主人——日本国抚子内亲王——到卢州沧阳郡。沧阳郡在卢州镇军府所在的龙海郡之东,东临渤海,与新罗国隔海相望。抚子内亲王将从沧阳郡登船,先到新罗国,然后从新罗乘船回到日本。

  十二年前,抚子内亲王为了学习琵琶之道,决定亲赴许朝。抚子内亲王在来许朝时,就是从新罗国中转,经过渤海到达了沧阳郡,随后乘车去了长安——这条进入许朝的道路被日本国称为北入道。

  日本国西渡至中原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越过东海从南方明州登陆许朝的南入道,一条是抚子内亲王曾经走过的自新罗国中转的北入道。北入道比南入道更为安全,东海浪高风急,日本使者自南入道西渡,十条船中只有六条能达到中原。然而,由于近年来北地多发尸疫,日本使者多从南入道进入许朝。

  追杀马车的黑衣人是日本国吾妻氏的暗卫,被称为“魍魉”。“魍魉”亦可写为“罔两”、“方良”,指影子的影子,吾妻氏的暗卫以“魍魉”为名,正是取这个词幽微、隐秘、游走于光暗之间的含义。

  吾妻氏的上任家主吾妻篁是日本国的关白大臣,把控日本国朝政多年,为了监测许朝对日本国的态度、防止日本遣朝使替天皇向许朝求援,向许朝派遣了许多魍魉暗卫。

  去年,抚子内亲王的兄长清仁天皇彻底肃清了日本国内吾妻氏的势力。吾妻氏在日本国内被灭族,遗留在许朝的魍魉暗卫决定为家主复仇,杀死清仁天皇的妹妹抚子内亲王。

  魍魉暗卫是抚子内亲王的敌人,也是许朝的敌人——粟散边地,谋逆之臣派人窥视中原、刺杀使者,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太子在听说抚子内亲王的事情后,决定借抚子内亲王归国之机,除掉埋伏在许朝的魍魉暗卫。

  朝中曾经放出抚子内亲王将从南方回到日本的风声。假的抚子内亲王早已出发,作为诱饵,在官兵的保护下倒走南入道路线南下。魍魉暗卫为了刺杀南下的假抚子内亲王,损失了大半人手,虽然损失了半数人手,却也发现了真正的抚子内亲王将冒险倒走北入道归国,于是追到北地进入了幽州。

  在幽州临贺郡,魍魉暗卫找到了真正的抚子内亲王,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到上汝郡时,被派往许朝的四十二个魍魉暗卫只剩下了十六个。

  幽州上汝郡离卢州很近,卢州多发尸疫,护送抚子内亲王的崔琬不想在进入危险重重的卢州后继续和魍魉暗卫纠缠,决定最早在上汝郡、最迟在宣德郡,处理掉所有魍魉暗卫。

  一路跟来,魍魉暗卫早已认得崔琬和抚子内亲王的玄象琵琶。崔琬决定冒一次险,以自己和玄象琵琶作诱饵,引出在暗中窥视的魍魉暗卫。

  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在上汝城中,崔琬和带着玄象琵琶的抚子内亲王上了马车,随后崔琬让抚子内亲王在阴影中下了马车,自己抱着琵琶独自坐在车上出城,装出为了躲避魍魉暗卫提前轻装出逃的假象。

  出城不久,魍魉暗卫就出现在了马车后面。

  魍魉暗卫出手狠辣,官兵却来得不及时,然而崔琬命不该绝,遇到了奉玄、佛子和贺兰奢三人。如果不是奉玄和佛子正在城外饮马,而佛子的师弟又一直跟踪着他们两个人,崔琬此时已经死了——佛子和奉玄也会身负重伤。

  崔琬不想恩将仇报,不过他奉了密诏,不得不小心行事:神州大国被蕞尔小国的魍魉暗卫窥视多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太子是崔琬的姨夫,选崔琬护送抚子内亲王归国时,要他千万不要泄露日本国魍魉暗卫之事。崔琬奉命行事,嘴却比太子还严,一路行来,跟在他身侧的仆婢和官兵甚至都不知道他护送的到底是谁,只知道对方是一位贵人。

  事情有泄露的可能。佛子是魏国公的外孙,崔琬不能杀他,也不想杀他。他知道第五岐不是随意说话的人,第五岐的嘴或许比自己更严——第五岐曾在大牢里受了四天刑,硬生生扛着,就是不说太子想听的话,太子没有办法,最后乖乖把他放了。

  然而,如果奉玄没说出那把琵琶是玄象,崔琬一定会想办法在荒野上就杀了奉玄。在奉玄猜出黑衣人来自日本国之前,对崔琬来说,奉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少年人,杀奉玄虽然可惜,可是杀了也就杀了,只不过是清明节多烧几张纸罢了。

  奉玄通过一把琵琶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杀人不如笼络人,崔琬看奉玄剑术高超,觉得他是可用之人,直接说出了魍魉暗卫的事情,邀请他和佛子与自己一同护送抚子内亲王去卢州沧阳郡。

  佛子不置可否,要崔琬先撤回追杀他师弟的官兵。崔琬考虑之后,派了两个人,让他们去追回追杀贺兰奢的官兵。

  崔琬叫来了随行的太医,替佛子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佛子的伤口在上臂,太医请佛子脱去一半衣物,崔琬退到屏风之后,暂时回避。

  奉玄和佛子都坐在坐榻上,奉玄坐在佛子身侧。佛子不需要奉玄回避,奉玄也不放心崔琬叫来的太医,没有离开。

  佛子穿了一领墨绿底织金圆领袍,袍上染了一块血迹。他解开衣领上的金扣,抽出左臂,随后解开了中衣的衣带。雪白的中衣上,血迹明显。血迹粘住了中衣和伤口,太医小心翼翼替佛子脱下中衣。露出了伤口。

  佛子的肩上有一道泛红的旧伤,那是被谢云翱的巨刀伤到后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红痕。只有奉玄知道,那道伤曾经流出过多少鲜血。那时,佛子靠着他,血迹甚至染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的手沾到佛子的血,那血好像是火一般,他一碰到,指尖就抖了起来。

  奉玄问:“好友,疼吗?”

  佛子说:“我要说不疼,那是假的。旧伤已经愈合,新伤不是大伤。”他看着奉玄的神情,说:“吾友,不必担心。家母特意调制了膏药,只要我按时涂抹,再过些日子,旧伤的疤痕也就消失了。”

  “抱歉。”

  佛子这辈子都忘不了奉玄曾逼自己喝过一盏鲜血,他说:“何必这么说。吾友不欠我什么,还为我在手臂伤白白留了一道伤。”

  在佛子和奉玄说话时,太医替佛子清洁了伤口,查看过伤口和佛子的手臂,问他:“公子,你手臂上的三枚红点,可是今天才有的?”

  “不是。”佛子回答他:“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覆舟山,一过长江,水土不服,身上就生出了红点。”

  太医“啊”了一声,说:“北人不服南方水土,是常有的事,这红点是湿疹,不必开药,再隔几日就消下去了。公子放心,刀上没毒。包扎即可。”

  “有劳了。”

  太医替佛子包扎好伤口,佛子将衣服穿了回去,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随意活动,不方便系扣子,就只系了一边的领扣,将圆领袍的一半领子翻了下来。领子翻下,别有一种率性而动、不加拘束的姿态。

  太医退了出去。屋外婢女传报,去追回派出去的官兵的人已经回来了。

  崔琬走出屏风,在一把胡椅上坐了下来,将回信的人叫了进来。

  那回信的官兵说:“大人……派出去的三个人都被杀了。”

  崔琬问:“都死了吗?”

  “是。”

  崔琬说:“人死要有凭证。”

  “尸体已经抬回来了,就放在了院子里。凭证……在屋外。”

  “拿进来。”

  三个官兵各自端着一个长盘走了进来,长盘上盖着白布。奉玄看了那长盘一眼,就知道白布下的是什么了。

  一个婢女在崔琬的示意下揭开了一张白布,面目狰狞的头颅直直看着前方,揭下白布的婢女吓得尖叫了一声。血腥气隐隐约约在屋中弥漫开。

  崔琬皱了皱眉头,“拿下去吧。”

  他问那回报的官兵:“这次捉住了几个刺杀贵人的人?”

  官兵说:“回大人,捉住了五个人,死了七个人。那五个人想要自杀,只有一个人被拦住了。这一行人另有四个人,因为看见车马跑得快,怀疑马车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此次追杀。”

  崔琬“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对佛子说:“第五公子,因为你师弟的缘故,我少了三个能用的人。不如,你陪我去卢州。我手下的死,我不再追究。”

  佛子回道:“崔大人,我师弟做的事,与我无关。我要你撤回追杀我师弟的人,是想保全他们的性命。你不肯信我,撤回得晚了一步,这晚一步的错,不在我身上。”

  崔琬对请示自己的那个报信官兵说:“去厚葬了那三个人,把他们的死报上去——他们是被劫掠行人的流寇杀死的。厚待他们的家人。”

  “是。”官兵领命走了出去。

  崔琬对身侧的婢女道:“衡娘,你们刚刚受了惊,今日就好好休息,不必在屋中伺候了。你带上其他人,出去吧。门外只留两个官兵就行。”

  被崔琬称为衡娘的婢女声音颤抖着说了“是”,带人退了下去。

  人都退了出去。崔琬看向佛子和奉玄,问:“第五公子、仙客,我的诚意如何?”说完他又接了一句:“第五公子,你要出关找一把剑,不妨多带几个人。此次前往卢州,我带了四个家仆,都可以借给你……虽说是借,你可以不还给我。”

  佛子说:“不必借我。崔大人,人命不是筹码。”

  守在屋外的官兵忽然敲了敲门,高声道:“大人,贵人派人来了,向大人问安。”

  出于家教,崔琬从不大声说话,他站起来,亲自走到屋门前,打开了门。

  奉玄听见崔琬说:“师匠怎么亲自来了?下官一切安好。”

  一个中年女子对崔琬说了一句:“大人无事就好。”

  奉玄听见那女子的声音,瞬间变了脸色——原来“师匠”指的是抚子内亲王!抚子内亲王会说许朝官话,然而开口时难免带有日本国口音,她一说话,奉玄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承蒙两位侠士的照顾,下官……师匠不妨到屋中小坐……玄象琵琶就在屋中……”

  奉玄几乎不敢再呼吸,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有人隔着屏风走了过来。

  佛子看奉玄变了脸色,小声问他:“吾友身体不适?”

  奉玄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扭头直直看向屏风。

  抚子内亲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人物差不多都出场了,附上年表,之后会附上更详细的年表附录~

  ————许朝年表————

  【建国年数(奉玄年龄)-年号-事件】

  -1 前朝许国公荀怀晔(57岁)留在前朝都城平城的两位弟弟接连惨死,许国公一怒之下在朔州起兵,攻入平城,废前朝灵帝,立乐康郡王为帝(恭帝)。前朝公卿带灵帝废太子南逃。

  1 建兴元年,前朝恭帝禅位,太.祖荀怀晔(58岁)登基,以“许”为国号,改元建兴。废太子在洛阳称帝。

  2 二,南朝趁乱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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