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3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被扔出去的孩子看到母亲被砍头的一幕瘫在了地上,愣了片刻后尖叫了一声,“啊!”

  “娘!娘!”

  奉玄连射几箭压住被尖叫声吸引过来的尸群,没了箭后抛下雕弓直接跳下房顶,一把拽起那个吓傻了的孩子,把他娘的头塞进他的手里推了他一把,“快往灵风观跑,否则你母亲白死了!”说完拔出刻意剑和师姐挡在了街口。

  那孩子抱着他娘的头踉踉跄跄地跑了。

  狂尸汇集成群围了过来,奉玄的剑上染了血,与师姐且杀且退,费尽力气将剩下的狂尸引进了一条小巷,二人在围墙上喘息了片刻。隐微药师道:“杀了这些狂尸,你我就分开。我们在灵风观再会。若是我一天后没回灵风观,你一定要想办法出城,不要找我。”

  尸群嗅着人气聚在围墙下,巷子很窄,狂尸们堆叠着向墙上爬来,奉玄说:“那师姐一定要小心。”

  “师弟更要小心,凡事知难而退,不必强求。”隐微药师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一天后没回灵风观,你好好活着,不要找我。”

  奉玄没有说话,手腕一转使出一招游心殷阳,刻意锋利无比,剑端轻挑之间一颗青紫人头飞了出去。

  “师弟,说‘好’。”隐微药师和奉玄一起跳下了围墙,两刻刀光剑影后,附近狂尸全都没了头,倒在地上。

  隐微药师没有忘记奉玄还没答应她,她看向师弟的眼睛,“下山之前,师伯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不救不能救之人。”犹豫了片刻,奉玄答应了师姐的要求,“好。”

  好。不救不能救之人。

  “去吧。”

  奉玄最后看了师姐一眼。既然已经没了箭,暂时也不必背着弓了,他将剑提在手中,沿着大道向南城门方向走了过去。街道两侧的房舍或紧闭着门,或大开着门,都不曾发出声音。

  奉玄已经握着刻意剑走了大约三刻,一直不曾遇见活人,只斩杀了几只游荡的狂尸。前面的街上传来哒哒的声音,他再次握紧了手中削铁如泥的刻意剑。

  一匹挂了鞍鞯的马出现在街上,垂下的障泥上溅了血,马蹄上想必也沾了血,在经过之处留下一道血痕。奉玄将剑藏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马首,马儿的性格温顺,于是他翻身上了马,不敢疾行,只拽住缰绳缓缓驭马向南城门行去。

  浓烟和火后余烬飘在空中,天色逐渐阴郁。

  越向城南走,焦糊味与血腥气越浓。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潮水般的痛苦叫喊声,使空无一人的街上更显出别样的诡异。

  马儿不肯再向前。奉玄勒住了马,他也察觉情况有异,明白前方绝不能去,于是抬头望了一眼智门寺的佛塔。城南智门寺中有一幢佛塔,佛塔很高,离他不远。他轻拽缰绳让马儿改了方向,向着智门寺奔去,他需要站到一个足够高的地方,才能看清城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智门寺附近也安静得吓人。地上的残肢和佛寺外墙上的血痕昭示着不久前这里发生过的激烈冲突。

  奉玄没有拴马,放那匹马走了。尸疫不会传染马匹,染疫者也只撕咬活人,如果他在智门寺出了意外,那匹马被拴在原地,恐怕会活活饿死。

  智门寺天王殿大门开着,檐角的铃铛随风而动,发出细微的响声。智门寺四周皆有围墙,正面可由天王殿入寺,奉玄不打算进入天王殿,飞身跳到殿上,向寺内望去:天王殿后的香海铜鼎中,一指粗的佛香依旧燃着,已经快要烧尽,其后的大觉六师殿被烧塌了一块,青筒瓦滑落,隐约露出殿中佛台上供奉着的佛像。

  奉玄跳了下去,绕过大觉六师殿,向后寻找佛塔。走到摩尼殿前时,他听到紧闭的殿中传出了敲木鱼的声音。

  犹豫片刻后,奉玄将剑插进门缝,顶开了门栓。活人与狂尸,殿中总要有一样。

第5章 佛子1

  不杀不该杀之人

  门闩落地。一团灰色的东西突然冲了过来,吓得奉玄退了一步。那东西在门缝间撞了几次后飞了出去,原来是一只鸟。

  门轴发出“吱呀——”的酸涩之声。奉玄打开沾血的殿门,借着日光看清了佛案上的木鱼,木鱼附近散落着松子。或许是飞进摩尼殿中的飞鸟啄食松子时,啄响了木鱼。

  摩尼殿是智门寺中最大的佛殿,斗拱硕大,出檐深远,隐隐有覆压四方之感。大殿之中灯尽火绝,深处黑得厉害,只有巨大的金身佛像微微反出些许光亮。

  奉玄横剑在手,为了防止身后出现意外,进殿后关上了殿门。日光被隔绝在外,殿中黑而寂静,滴水之声清晰可闻。奉玄拿出火折走进殿中,循着血腥气摸上壁画,手指离壁之时,染了一层血污。他向大殿深处走过去,走着走着放慢了步子。地面湿滑难行。

  奉玄蹲下身,借着火折看清了地上的水……血水。他起身时,在模糊的火折微光里察觉到前方有一个人。

  有水滴在了奉玄的脸上,奉玄抬起头,殿顶一片漆黑。锦绣宝幢静静垂着,血水顺着宝幢滴落在地上。

  为什么殿中有这么多血水。奉玄停住步子,将火折夹在手指间,运劲抛了出去,大殿佛台一侧的香烛架瞬间亮了起来,借着烛火,他看清了大殿深处的人。

  不止一个人。

  六具无头的尸体瘫倒在地上,地上的血正是从尸体的断颈处流出的。高大的佛台上摆着的微白之物,不是泥塑的罗汉头,而是被砍下的人头。

  六颗剃度过的僧头闭着双目,神色安详。

  殿外传来撞门声和“嗬嗬”叫声,有手抓挠着殿门,过了片刻就没了声音。奉玄听见动静,分辨出殿外的狂尸并不多,应该只有三只漫无目的随意游荡的狂尸……看来,智门寺并非一座空寺,寺中尚有狂尸,不知后面还会遇到多少。

  奉玄查看过僧人的尸体,几个僧人未曾染疫,他确认殿中并无其他异常后,提剑走到门后。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他打开门走出去,自殿外用巧劲又重新挂上了殿内的门闩。应当有人像他一般离开过这个大殿,离开之前,那个人砍下了僧人的头颅。对方用的是剑不是刀,剑术很高,一剑削首;出剑很快,快到一剑劈过,被杀者还没察觉出疼已经没了头。

  殿外的天色更显阴沉,黑云压在城上,预示着不久后将有一场大雪。奉玄跳下殿台,握紧宝剑向后走去。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佛塔,走过摩尼殿,他便走过了寺院的外三殿,一道高墙将佛寺隔成了内外两部分,墙后至少还有一个大殿,佛塔在大殿的东北方。

  几只普通百姓模样的狂尸自隔墙上大开的门后徐徐走过,其中一只看见奉玄,口中发出怪叫冲了过来,奉玄抬腿踹飞最先冲过来的狂尸,侧身之间提剑在手,剑光横扫,削下了两颗头颅。

  前方又出现了狂尸。

  不妙。

  禅房就在隔墙之后,看来这佛寺中藏着尸群。

  奉玄侧翻避开一只僧衣狂尸,隔墙太高,难以一跃而上,几只狂尸冲了过来,他抬手前劈,剑落之时踏着一只尚未倒下的无头尸体跳上了隔墙。墙后三三两两的狂尸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来。

  剑尖的血滴落在雪上。

  一、二、三……一共十九只狂尸。

  那就一一杀光!

  刻意剑破空下劈,划然有声。一颗头、二颗头、三颗头。

  十二颗头。

  “嗖”一声金声破风之声,一把锋利宝剑几乎贴着奉玄的脸飞过,直直钉入他身后一只狂尸的额间,穿脑而过。十三。

  身后传来身体倒地的声音。

  十四,十五……

  奉玄砍掉身前狂尸的头颅,默念“十九”。他抬起眼,看向大殿之前依旧站着的身影。

  佛殿前的清净雪地被尸血染红,狂尸都已倒下,头颅断肢遍地的血腥修罗场中,依旧站着的唯有奉玄和一个少年人——对方的眼神很冷,手执一剑,身背一剑。

  雪应该是白的,现在却是一片猩红。雪色一般白的,唯有对方的衣领。

  被对方削首的狂尸断颈上的切口,与摩尼殿中僧人断颈上的切口别无二致。

  奉玄刚经历一场恶战,眼中杀气未散,他举起了剑,质问:“摩尼殿中的僧人是你杀的。”

  “不错。”如灵风观道童之言,他果然长得俊俏,“我的剑很快,死在剑下,不会疼。”

  “你会说话。”

  “当然会说。”

  “你和那些僧人有仇?”

  “无仇,有恩。”

  “何恩?”

  对方的嘴唇张合,吐出两个字来:“杀、他。”

  杀人便是杀人,断人生路却说自己有恩,奉玄听完怒不可遏,提剑直刺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抬剑格挡,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一步。

  “剑下亡魂,报上名来!”

  “我叫佛子,不会是你剑下的亡魂。”对方将剑背在身后,一双冷眼看向奉玄,道:“你的剑术很好,我们应当比剑,不应当相杀。”

  “你杀了活人,又骗过我和我师姐。”

  “你自作多情罢了,我不曾骗你。”

  “哈哈。”奉玄被气得冷笑一声,“出剑!”

  “不想。”

  “由不得你不想。”

  风吹起奉玄和佛子的衣袍。佛子依旧背剑在后,并不出手,道:“我手中的剑一旦出剑,不见血不收。你我剑术相当,你要我出它,后果你我付不起。”

  好自负的人!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有雪花落在奉玄的睫毛上,随即化开,奉玄隔着纷纷大雪盯着佛子的身影,僵持片刻……他收了剑。他既然拿得起,就放得下,如今宣德城内尸疫大作,如果对方不与他为难,他确实不应当与对方两相损耗,“来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谈不上付不起。”

  佛子将自己的剑横在手臂间,擦去血迹收回了鞘中,“来日吗?我不杀不该杀之人。况且我救了你,自然不想你死。”

  奉玄说:“我也救过你,我想你死。”

  “我救你和你救我,好心一样,情况却不同。昨日你不出手,我不会出事。但是刚才我不出手,你会出事。”

  奉玄讽刺地问:“你有好心,所以,你是好心杀了摩尼殿中的僧人吗?”

  “当然是好心。”佛子面色不变地说,“我若不杀他们,你砍掉的头至少要多六颗。你与他们,都该谢我。”

  作者有话说:

  奉玄的好友正式登场。防止站逆:佛子是攻,是攻,是攻。

第6章 佛子2

  我保护你

  佛子确实杀了活人。五更时,他在摩尼殿见到了奉玄也见过的六位未曾染疫的僧人——奉玄见的是死的,他见的却是活的。其时智门寺被尸群围困,藏身摩尼殿的六位僧人自知无望生还,不愿变成狂尸造下杀孽,于是恳请佛子为他们解脱。佛子负下六命杀孽,与僧人们相互行过佛礼后,提剑送他们见了佛祖。

  昨夜雪中燃起大火,异样预示着智门寺之变的不可避免——佛子离开灵风观后借宿在智门寺,变乱发生时,他正在寺中。

  四更过半之时,宣德城城南嘉善坊发生火灾,一家失火殃及街巷,最终长巷连烧,将整个嘉善坊变成了一片火海。嘉善坊左右两坊皆开坊救火,智门寺位于嘉善坊之左的修善坊中,不但派了僧人去救火,还开了寺门接收避难的人。开寺不久,突然出现的狂尸夹在难民之中一起进了寺,佛寺沦陷。清净宝地,碎肉迸溅、千人叫喊哭号——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智门寺已经成为无路可逃的无间地狱。

  佛子提剑杀出智门寺时,天色尚未明亮,他不知城中情况,决定负剑前往南城门,联络离自己最近的城上驻军,然而不到城下,他已听见尖叫哭喊之声。

  夜中宣德城城南多处失火,又爆发尸疫,逃命的人皆向着南城门涌来,希望出城逃难,守城的兵士远远看见尸群,立刻按照戒令落下城门,防止尸疫扩散出城。逃难的人们被困在城中,前路不通,后有狂尸,人群争相推挤狂奔,在推攘中有人倒下,人群随即轰然倒下一块,后面众人见前人倒下,忙着逃命不惜践踏而过,不知有多少人被活活踩成血泥,将地面染成一片猩红。

  这场尸疫发生得极其迅猛,城下守军防得住人潮,却防不住突变生出的尸群,狂尸冲上上城阶道,城上的士兵随即染上尸疫,接二连三变成了狂尸。佛子独身一人,敌不过成千上万渴血的狂尸,又听见警钟得知官府已经介入,于是离开了南城门,暂时返回修善坊,查看有无幸存的活人。

  雪越下越大,盖在一地猩红断肢上。雪地里依旧透出血意,血色却不再鲜艳。

  佛子当然会说话。他的傲骨成就了他对剑术的追求,他的剑术使他有资格有傲骨。佛子不想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不喜欢被人逼着说话。奉玄收起杀意后,他三言两语道清了原委。

  隔着飞雪,奉玄问佛子:“昨夜你为什么走了?”

  佛子冷淡地说:“不想添麻烦。”

  二人说话时,呵气成雾。雪落在奉玄身上,寒意透过衣衫贴上他的肌肤。奉玄说:“雪下大了,进殿。”说完不管对方如何,先进了毗卢殿。

  进殿之后,奉玄依旧先查看了殿内的情况,毗卢殿的前后殿门都已无法再锁上。他在殿角发现了一具肠穿肚烂、脑髓流地的僧人尸体。那僧人似乎是想拽着宝幢爬上去躲避尸群,宝幢经不起拉扯,于是他摔了下来,头颅被这一摔摔得裂开,将死未死之际,他又遇见尸群,被掏开了肚子。

  僧人的头颅已烂,再无生变的可能。为了防止意外中的意外发生,确定殿中除了血迹和尸体外并无异样后,奉玄按佛门的规矩合掌向尸体施了一礼,用被扯下的宝幢卷住僵直的尸体,将尸体扶到了屋外的房檐下。屋檐下除了一具尸体外,还有十几颗头颅——雪地里被奉玄和佛子砍下、散落一地的头颅,此刻都已摆在檐下,被人合上双目,陷入了永久的安息。

上一篇:财迷心窍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