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第40章

作者:饭山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古代架空

  李延龄没想到菩娘会来围困自己,水殿外也容不下许多人,他带在身边的士兵并不算多,分出一部分去剿杀菩娘带来的人,剩下的士兵就都冲向了开门的佛子。

  抚子内亲王“当啷”弹了一下琵琶,黑暗中猛然响起的琵琶声惊动众人,暂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佛子打开门后,奉玄已经明白,成败在此一举,奉玄攥紧刻意剑,后退几步,在众人被琵琶声吸引时一脚踢开一扇殿门,闯了出去。

  李延龄说:“你们这是要与我撕破脸了?”

  奉玄咬紧牙关,并不答话,提剑直直刺向李延龄。李延龄拔刀挡住奉玄的剑,两人虎口俱是一震,奉玄手上酸麻,不敢松剑,只能使尽力气更紧地握住刻意剑。

  刀剑相接,李延龄用力压剑,想要压下奉玄的剑猛地将他的剑从手中挑飞。奉玄脚下忽动,闪到了李延龄身旁,李延龄向前扑了半步,奉玄立刻劈向他的脖子,然而李延龄反应迅速,前扑之时立刻向后抬刀,阻挡了奉玄劈来的一剑。

  奉玄抬腿踢向李延龄,李延龄抓住奉玄的腿用手肘下击,想要打断他的腿骨,奉玄旋身挣脱,手中的刻意剑划开了李延龄脸上的皮肉。李延龄挥刀砍向奉玄的后膝,奉玄被逼得后退一步,猛然发现尸群冲上了长廊。

  李延龄也看见了冲来的那只狂尸,大喊:“快去砍断长廊!”

  话刚说完,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时,看见自己的前胸上有一道银光。利剑已经穿透了李延龄的心脏。

  李延龄皱眉,疼得喷出一口血来,直直跪在了地上。贺兰奢抽手拔出了剑。贺兰奢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李延龄没有想到自己身后有人。

  贺兰奢说:“我进殿了,你们守住前面。”

  奉玄杀死了冲来的狂尸,一把拽过换回了女装的菩娘。佛子提剑阻挡众人的围攻,喝道:“尸群来了,你们再围攻我,我们就得一起死。”火光冲天,尸群当前,士兵们望向远处,发现尸群不断冲了过来,心中大惊,其中几人再顾不上李延龄的命令,齐心冲过去劈砍长廊。冷箭贴着脸飞过,不断有狂尸掉到水里,当、当的斫木声与尸群的“嗬嗬”声混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流人士兵挡在前面,狂尸被阻挡在长廊中,层层堆叠,伸出无数双手抓挠面前的人。一个士兵大叫一声,被狂尸咬中了鼻子,他身边的士兵被吓得也立刻大叫一声,刺了他一刀——刺中并不管用,那尸变的士兵向着身边扑咬,菩娘捡起一把刀,一刀砍下了狂尸的头。

  长廊被砍断,堆积的尸群被后面冲来的尸群推动,一大群狂尸被推进了水里。站在长廊边的几个士兵连连后退,菩娘忽然喊:“小心!”

  借着远处的火光,人们可以依稀看见身边的人的脸。一个染疫的士兵混在流人士兵中,就站在菩娘身侧,朝着身边的人张开了嘴。佛子一剑砍下了那个士兵的头,溅了一身的血。一众士兵害怕异常,退到水殿之前各自分开,防备着身边的人。

  菩娘手中拿着刀,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奉玄看见她肩上染了一大片血。菩娘不像士兵穿着甲衣,她可能在混乱之中被狂尸咬到了肩膀。

  奉玄希望菩娘肩上的伤只是普通的刀剑伤。他紧张地看着菩娘,菩娘气息不稳,喉中渐渐发出“嗬嗬”声,拿刀的手也渐渐松了——不好,她确实是被狂尸咬了。奉玄看见她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奉玄和佛子都在殿外。能从菩娘身后出现的,只有殿中的贺兰奢。

  手起剑落,贺兰奢结束了菩娘的性命。

  有士兵点亮了灯笼,佛子上前,去为菩娘的头颅合上双目。

  佛子忽然愣在了原地,贺兰奢低头,也愣住了。

  奉玄看清了菩娘脸上的神色,那不是一种痛苦的神色,或许与她死亡前一刻脸上的神色并无区别。

  贺兰奢使出了“袍休罗兰”剑招。

  岸上再次传来声响,韦衡旗下的雪练军冲了过来。

  崔涤带卢州雪练军杀进混乱的尸疫道,安全带回了抚子内亲王。奉玄只记得火,好大的火,大火烧塌了李延龄的府邸,金箔熔化流到地面上,闪着金光,珍珠和珊瑚也烧化在火里。浓烟滚烫,佛子抓着奉玄向前跑,佛子的手很热,然而与周围炽热的火焰比起来,他的手反而显得很凉。火焰滔天,火里有血,到处都是红色,炽浆火雹乱飞,人群和尸群在火光中奔跑哀嚎,如同身在嚎叫地狱。

  一道高山劈开两个世界。卢州与尸疫道中截然不同,卢州很安静,安静而冰冷。走下长悲山后,满身黑灰的贺兰奢亲自安葬了为菩娘,将她葬在了长悲山下。

  在菩娘的墓前,落雪之时,抚子内亲王用日本国语对贺兰奢说:“雪の中に仏の御名をとなふれば聞く人もみな罪ぞ消ぬる。”②

  贺兰奢问内亲王什么意思,内亲王说:“在雪中念诵佛的尊名,所有听闻的人也会消去一切罪愆。郎君,你没有听完《清姬变》。如果日本国这句诗有片刻打动你,你随我去日本国,如何?”

  在雪中念诵佛的尊名,所有听闻的人也会消去一切罪愆。

  贺兰奢说:“殿下,您说得太晚了,有一句话叫‘恩大成仇’。我念过很多次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您如果拉我一把,我在谢过您之后,时间久了,只会恨您没有拉我更多次。我是个恨多过爱的人,现在我就恨您没有早些说要我和您一起走。”

  “郎君不想守信了吗?”抚子内亲王始终没有弹过《道成寺清姬变》的尾声,贺兰奢没有听过度脱清姬的《乱》曲。

  贺兰奢说:“我本来也不守信。”

  贺兰奢恨抚子内亲王没有早些邀请他去日本国——给他一个可能,让他去异国重新经历自己的人生。贺兰奢知道其实抚子内亲王没有理由帮他,可是他恨,他恨抚子内亲王偏偏在他学会了袍休罗兰剑招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当贺兰奢杀王菩娘时,想的不是让对方惨死,而是本能地希望对方不痛苦。袍休罗兰,唯见悲怜,原来这一招是要杀不想杀之人时才能用出的剑招。贺兰奢本来以为自己学不会袍休罗兰了,他很公允,知道要杀的人并没有亲自参与到导致他父母惨死的阴谋中,所以他会让他们痛快的死,所以他决定学会袍休罗兰剑招。

  当他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出这一招时,他惊异地察觉到自己并没有异常失落。他为了复仇活着,然而他似乎放下了复仇,迷茫地看到了其他的可能。然而,命数又突然告诉他,他终将要去复仇。

  卢州下雪。崔琬仁至义尽,没有向太子参奏韦衡,只给韦德音写了信。韦将军回到关内,直接来了范宁郡,一句话都没说,先给了韦衡一耳光。对卢州而言,妫州尸疫道的存在只是疥癣之病,如果卢州军无故进入妫州,则是犯了重过——卢州军进入尸疫道,妫州不管尸疫道的事情,韦衡以为妫州不会知道,然而一旦事情泄漏,妫州得知了消息向太子上奏,那么卢州可能就会被指控怀有侵吞妫州的野心。

  韦德音为了保住韦衡,飞书上奏,先参妫州陈嘉灿治理不善导致流寇北上作乱。韦德音痛骂韦衡混账、骂他糊涂,要他在抚子内亲王的门前长跪请罪,她气不消韦衡不许起来。韦衡长跪在雪里,银灰色的头发上落了雪,变成了白色。

  天地白茫茫一片,抚子内亲王为韦衡撑伞。

  贺兰奢没有去辞别抚子内亲王,只对奉玄和佛子说自己要走了。

  奉玄说:“沧阳郡有海,你也一起去看海,不好么?”

  贺兰奢说:“何必装朋友,我和你都不信任对方。如果我不想,没有人能留住我。”

  贺兰奢说:“善游者溺,善骑者堕,使剑者因剑而死。师兄,我希望你活着。我祝你活着,你为我吹一遍《蜉蝣》。”

  佛子拿出了名笛准提。

  贺兰奢戴上斗笠,说:“现在想想,那天我们穿一样的衣服,也真有趣,白衣服,外面还有一层纱衣,就像《蜉蝣》里唱的那样。”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佛子说:“师弟,保重。”

  贺兰奢说:“我希望你吹笛子,就是希望你不要说话。我和你本来也不是经常说话的人。”

  奉玄说:“贺兰奢,你有空可以来堂庭山,我在堂庭山修行。”

  贺兰奢说:“不必,我们不是朋友。”

  贺兰奢转身牵着韦衡送他的好马走了。雪雾弥漫,佛子为师弟吹了三遍《蜉蝣》。

  贺兰奢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从此消失在了奉玄眼前。

  作者有话说:

  ① 《戚夫人舞》歌词出自李梦阳《汝为我楚舞》,典故出自《史记》。

  ②雪の中に仏の御名をとなふれば聞く人もみな罪ぞ消ぬる。——藤原俊成《正治二年初度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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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蜉蝣”吊李延龄,三贪而死。《好友》30章一断。从贺兰奢出现开始,到贺兰奢离开为止,第二卷30章结束,“上”也就结束了。

  故事线有三条:

  奉玄的经历(韦衡在这条线上)这一条明线

  佛子和师弟贺兰奢的一系列隐线(和岐山佛门有关)

  太子收拢权力的一系列隐线。

  简化复述一下一二卷:

  第一卷是“起”,主要发生在幽州宣德,奉玄、佛子结缘,韦衡义救宣德,奉玄结识韦衡。

  第二卷是“承”,涉及妫州,奉玄、佛子、韦衡三人相识。妫州很乱,第一卷妫州的谢云翱到处乱跑抢劫可见其乱,第二卷韦衡插手妫州内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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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州关内简易地图————

  卢州一共有十四个郡,象征性看一下(不看也OK的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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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州地界】^^^^^^^^郁山关^^^^

  朔州地界】【鹿施】【】【白城】【】【龙海】【沧阳】

  朔州地界】【】【龙门守御所】【】【东五郡】【东五郡】

  朔州地界】【??】【】【东五郡】【东五郡】【罗源】

  妫州地界】【范宁】【】^^^长哀山^【博庆】

  ^^^长悲山^^^^^【】【】【】~海云蓁薮~~

  妫州地界妫州地界 】^鸟发山^^【幽州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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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图在wb,不用关注,搜“地图”就看到了。

  许朝共29州,其中有5个驻重军的边州。图上4个红点是当过都城的城市:前朝的都城平城,关东旧都洛阳,关西长安,南朝都城建业。

  许朝最初从朔州起兵,从朔州很快就可以打到平城,从平城向南推进收复关东(洛阳),随后西进收复关西(长安)——北方收复;进而南伐收复南方(建业)。

  中·大厦将颠

第62章 狼子1

  冲雪狗勾

  雪下越大,韦衡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

  韦德音晚上去看韦衡,没有说让韦衡起来。韦衡跪着,韦德音心中亦不好受。天气寒冷,韦德音被寒气刺激得咳嗽了两声,韦衡看着姨母走过来,听见她咳嗽,虽然跪着,下意识就伸出了手,想去扶住她。韦德音看了面色惨白的韦衡一眼,忍不住皱了皱眉,眼里带上了泪光,她恨韦衡自作主张,可是她也就只有韦衡这一个外甥。韦德音心中沉痛,气恼地斥责韦衡:“韦衡,你做事之前,多想想自己的命!”

  韦德音直接叫了韦衡的名字。

  韦衡被冻得唇色青紫,几次昏死过去,昏醒之间神智昏沉,脸上的神情早已麻木,忽然看见姨母,瞬间觉得委屈,眼睛也变得酸涩,他想对姨母说什么,或许是想辩解,或许是想让姨母保重身体,却终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叫了一声“姨母”。

  韦衡跪了一天,嗓音沙哑。

  韦德音听他叫了一声“姨母”,说:“韦衡,我就你这么一个外甥,你还知道你是我外甥。你办事之前,不想卢州百姓的死活,你也但凡想一想我呀。”

  韦衡看姨母眼里有泪光,不知为何害怕起来,他不怕韦德音骂他,唯独怕伤了姨母的心。他想去碰姨母,又怕惹姨母生气,伸了手又缩了回来,说:“外甥混账,给姨母添麻烦了。”

  韦德音从来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她看韦衡想拉自己的袖子,又看他把手收了回去,不自觉嗓音也哑了,说:“你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你惹了大祸。”

  韦德音身侧的侍卫看韦衡脸色极差,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韦衡披在身上,韦德音红着眼眶说:“他自己都不要命了,你管他做什么。”

  “你说说你……”韦德音声音哽咽,话说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她微微偏头,审视自己的外甥,似乎隔着眼前的韦衡看见了十几岁的韦衡。人怎么就这么大了,韦衡长大了,会办事也会惹祸,其实韦德音不需要韦衡立什么功,如果他是废物,她也不会生气,他能安安稳稳活着就行了。人养一条狗尚且会为狗伤心,何况韦衡是个韦德音看着长了十年的大活人。茫茫天地之间,韦家只剩下了韦德音自己,韦德音气韦衡做事冲动,却更怕自己保不住他——今年二月,韦衡刚刚因为带军进入幽州被太子处罚。

  韦衡脱下侍卫给自己披上的披风,说:“外甥没事,姨母别难过。”

  “你跪都跪不稳了,再跪就要死在雪里,还要瞒我,说自己没事。”韦德音叹了一声,说:“起来吧。”

  韦衡跪了一天,粒米未进,跪着已是勉强,只靠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动了一动,差点就要摔倒在雪地里。韦德音让身边的侍卫拉了他一把。韦衡站起身,眼前一黑,立刻被侍卫扶住了,韦德音说:“你就在范宁镇军府养病,养不好病,不许出府。”

  韦衡去抓韦德音的袖子,叫:“姨母……”

  韦德音抠开他的手,说:“好好养病。”

  韦衡知道自己惹了祸,然而这祸的后果不用他来扛。韦德音要韦衡跪了一天,直让他跪得发起高烧,将他软禁在了范宁的军府中,随后替他担下了所有罪责。

  太子之怒,有如雷霆,重逾万钧,这怒气最先发泄在妫州主将陈嘉灿身上。妫州乃是东北大州,被前朝称为北方太仓,有“北靠山,南连川,五万亩山、五万亩滩、五万亩粮田”的说法,太子听说陈嘉灿划出尸疫道之事,叫察院连夜派人赶赴妫州彻查妫州内务,陈嘉灿有过,妫州刺史也不能逃脱干系,陈嘉灿无能,妫州欺上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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