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 第207章

作者:顾雪柔 标签: 古代架空

是聂丹!游淼知道得救了!

贺沫帖儿已势成疯虎,不顾一切地扑向巴图,巴图还愣在当场,游淼却大吼道:“快上!”

顷刻间刺客们车轮战般地冲上前与贺沫帖儿拼命,短短瞬间血流遍地,贺沫帖儿已成困兽之斗,最终被匕首刺入左肩,右腿,踉跄倒地,终于被制服。

左右蜂拥而上,以牛皮筋绳将贺沫帖儿捆了起来。

巴图心有余悸,与游淼两人都满头鲜血,对视一眼,巴图全身发抖,问了贺沫帖儿一句话。

贺沫帖儿跪在地上,似已心如死灰,沉声回答,料想是要杀就杀,紧接着又勃然大怒,朝着巴图大吼。

巴图与游淼同时被骇得退后了一步。巴图强作镇定,让人带走贺沫帖儿。

帐内一片狼藉,游淼这才发现,聂丹已经趁着混乱离开了。巴图的伤势刚包扎上,手臂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游淼忙出外唤军医给他看。李治锋咳了几声起来,游淼小声问道:“没事罢。”

李治锋摇头。

巴图道:“都结束了,下去休息罢。”

游淼直至此刻,才松了口气,躬身退出。

一个时辰后,游淼在帐内理清了经过与细节——射向巴图的那一杆箭有毒。也正因如此,巴图舍命中箭,以放松贺沫帖儿的警惕,而贺沫帖儿得知巴图中箭后,料想巴图已命在旦夕,才亲自前来探望。

毕竟如果巴图在营帐内归天,那么可汗传下的命令,以及选择的继承人,都将对整个鞑靼造成深远的影响。而巴图正是吃准了他一定会来,才安排下刺客在帐内等候。

然而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贺沫帖儿的实力有这么强,一群刺客外加一个李治锋,险些还要全军覆没。游淼一直都觉得李治锋的武力已到了顶峰,如今才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要不是聂丹从旁出现……只怕巴图难逃一死。

李治锋一阵风般从外面进来,说:“准备启程,大哥已经准备好马,在山外等我们了。趁着巴图还没有想起他出过手。”

对!游淼马上起身,要走就只能趁现在,否则等到巴图回去,想起了在帐中出手相助的蒙面人,只怕麻烦就要随之而来,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跟我来。”游淼心中忐忑,与李治锋匆匆出帐,却不是朝营外,而是朝着营中的暂时关押处去。

鞑靼人拦住他们,整个营地内守备森严了许多,游淼朝李治锋道:“告诉他们,是巴图可汗让我来审讯犯人。”

游淼的心通通直跳,看守贺沫帖儿的侍卫是巴图亲信,也知道游淼与巴图交好,听到这话后犹豫片刻,还是放二人进去了。

入帐后,贺沫帖儿双手双脚被捆着牛筋绳,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游淼叹了口气,站在笼子前,李治锋守护在游淼身后。

“一代战神。”游淼道:“落到如此境地。”

贺沫帖儿犹如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然而眼中凶光依旧。

“你想说什么?”贺沫帖儿道:“方才偷袭我的人,就是聂丹?你们汉人奸诈狡猾,欺骗成性,迟早有一天,巴图会知道你们的诡计,到了那时候……”

“可惜你看不到了。”游淼沉声道。

紧接着贺沫帖儿眼睛一睁,李治锋出手更快,一扬手间,一块断木带着凌厉风声射去,堵住了贺沫帖儿的嘴,游淼取下背后十字弩,扣动机括,一箭射去,正中贺沫帖儿胸膛!

贺沫帖儿喉咙中发出咆哮,却因手脚被束而动弹不得,游淼极怕他引来外面侍卫,又是一连数箭,最后放上一根淬毒之箭,低声道:“这是替柳姑娘,替唐嫂……”

“替……南朝死在你手上的人……还给你的。”游淼扣动了扳机。

毒箭入体,贺沫帖儿瞪大了双眼,全身痉挛,那箭上了见血封喉的奇毒,一进体内,便再无活路。

游淼上前,隔着笼子拔出箭,李治锋马上动手,将贺沫帖儿的尸体摆放好,拉到角落里,假装他正在睡觉。两人匆匆离开了营地。

游淼全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有鞑靼人过来问,李治锋按照先前商量好的,答道巴图吩咐他们,要出外追查刺客身份。鞑靼人不疑有他,便不多作阻拦。

出得营地后,转过一处谷底,见树下有三匹马。

“怎么这么久?”树上传来声音,聂丹跃下。

“快走!”游淼道:“待会再给你解释!”

三人正要上马时,忽见远处,一名鞑靼兵士匆匆而来,以汉语喊道:“沙那多,方胜!陛下有令,让你们速去觐见!”

“糟了!”游淼道。

“走!”聂丹当机立断道,三人犹如离弦之箭,冲出了白狼山。

身后兵士见势头不对,稍是一愣,便马上转身回去回报。

然而天地茫茫,地平线上,三人已快马加鞭,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266、卷五 八声甘州(二十四)上

冬去春来,沿途已冰雪消融,游淼心道有生之年,实在不想再作第三次逃亡了,两次南下都实在是累得够呛,然而这次有聂丹,有李治锋,比上次没命狂奔,跑少一步就是死的情况实在好得太多。

三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来到蓝关前时,终于见着了接应的人。

“游大人,李将军,聂将军!”那人一见三骑入关,马上道:“几位得马上到黄河边去,鞑子的部队已经南下了!”

“什么?!”游淼色变道:“不可能!他们要宣战?”

十年合约还未到期,春猎前更未听过风声,怎么就这么贸贸然地宣战了?

“来了多少人?”游淼道。

“不清楚。”那校尉道:“陛下让人沿途送信,能截住您的话,让您火速赶往黄河边。”

聂丹道:“黄河沿线还是林将军在守卫?”

校尉道:“现在陛下已经让河北加强布防,等候接回三位。”

游淼一听就头大,问道:“他……陛下还怎么说?”

“只有这句话。”校尉道:“消息说鞑靼的巴图汗南下,所以我方朝廷已派军在黄河边等候……”

游淼来不及想巴图到底是有什么闲情逸致,跑到黄河边来了,只得又匆匆上马,一路狂奔。

黄河畔,滚滚河水奔腾向东,曾经的中原区域,如今满目荒凉。

自打数年前,聂丹率军大败贺沫帖儿后,双方便以黄河为界,鞑靼退守北方,而汉人退守南方。曾有官员提议迁回京畿,却遭到了朝臣们的一致反对。一来战线挨得太近,二来京畿已被鞑靼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要重建京城旷日持久。耗费太大。

双方便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数年,而如今,放眼过去,黄河畔却是汉军旗帜林立。对面则是鞑靼人的军营。双方的人都不多,似乎在等待援军,又似乎不是为了开战而来。

游淼刚进黄河地界,便有人率领一队兵匆匆迎出,三骑从山坡下去,近百名天启兵士上前来迎,非常显眼。然而不片刻,他们归来的消息便惊动了驻守在平原另一侧的鞑靼军,对方吹起号角,在北风中传遍黄河岸。

平奚匆匆赶至,未曾说得一句话,便与游淼驻马,转头倾听对方的号角声。一骑奔马穿出鞑靼军营,朝汉军奔来。

这是什么事?游淼心内通通直跳,难道因为贺沫帖儿之死,要让天启交出自己?否则就开战?赵超会把自己三人交出去吗?一定不会……何况还有聂丹在。

己方军营内,李延纵马而来,游淼神色一变,连李延也来了?

“来议和的?”游淼道。

李延与平奚对视一眼,平奚开口道:“巴图要见你们,三天前就已派人来通信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李延道:“先回去再说?”

聂丹道:“让他到平原中央来,各带五十人,要见就见一面罢。”

聂丹往昔身份在李延与平奚之上,满朝文武无人敢违拗他,此刻开口,李延只得马上回去安排,平奚长吁口气,看着游淼,低声道:“你们怎么和聂将军在一起了?”

“无意中碰上。”游淼低声答道。

平奚:“你们这次闹出好大的事来……”

“我把贺沫帖儿给做掉了。”游淼小声道:“要是鞑靼派人来交涉,你千万得站稳脚跟保住我们……”

“知道的。”平奚道:“前些天大伙儿已经联名上书了一次,陛下不会为难你,他自己也想今年北征,但是他……”

远方又传来第二轮号角声,巴图的王旗已从营中出来,李延过来回报道:“对方点名要见你。”

游淼道:“那就见罢。”

匆匆一瞥,游淼见己方的兵士打着“赵”的将旗,料想此处自己无家兵,聂丹早已交卸兵权,李治锋又无亲兵在,是以打着赵超的名头,倒也不甚在意。

或许说,这可以算得上是南北两大君王,第一次进行的历史性直接对话。自己代表了赵超。

游淼十分紧张,没想到刚回来就碰上这事,连思考的闲暇都不给他,直接进了己方队伍,聂丹与李治锋在后守护,带领五十名天启兵士,驰向平原。

“待会别靠太近。”一名校尉打扮的男人骑马过来,朝游淼道。

游淼一惊,那是赵超!

“陛下您……”

“嘘——”赵超神色稍动,说:“我怕巴图要抓走你。”

“有李治锋和大哥在,没关系。”游淼低声朝赵超道,两骑并肩而驰,小声交谈几句,赵超又回头,看见聂丹。

“大哥。”赵超小声道。

聂丹微一颔首,不再多说,赵超便稍稍后退些许,退到游淼身后,游淼一骑当先,来到平原中间。

狂风起,黄沙乱,在他的背后,是滔滔黄河,奔流不息。

游淼环顾四周,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头顶,山川杳阔,孤鸟飞过。军旗猎猎飞扬。

那一瞬间,他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心情,在自己身后,是三名结义兄弟,以及南朝的半壁江山!人生如此,复又何求?倏然间升起了豪气万千之意,朝远方笑道:“巴图末!”

巴图排众而出,驻马平原中,朝游淼不紧不慢地驰来。

“现在出手偷袭的话。”赵超低声朝聂丹道:“能把他掳回来么?”

“不可行。”聂丹沉声答道:“就算现在杀了他,鞑靼也有王子能继位。鞑靼不会分崩离析。”

赵超看着远方,只是冷笑。

巴图到得近前,说:“我率军追了你三天三夜,还是没追上。”

游淼心中不是毫无惭愧,毕竟是他骗了巴图,曾经巴图也将他视为朋友,然而巴图把他视而为友,游淼也救了他一命,大家好歹扯平。

“我有我的立场。”游淼道:“没有办法。”

就这么一件事,游淼还是觉得巴图太嫩,太年轻了,如果巴图不追出来,或许会更好。

“你是不是叫游淼?”巴图问道:“那个在贺沫帖儿将军面前说,国家可亡,气节不能亡的游淼?”

游淼一震,巴图笑笑道:“我一直想问你这句话,因为那一天,贺沫帖儿让人把你在白石堡的校场外,想将你五马分尸的时候,我就站在塔楼上。本想趁着贺沫帖儿不在时放过你,但后来,沙那多来了。”

“那时候……”游淼不禁喃喃道。

“那时候我还很小。”巴图道:“只有十一岁。”

游淼道:“原来你见过我。”

巴图说:“差一点就认不出你来了。直到去白狼山那天晚上,你说到南方,我才想起当年的你来。”

游淼黯然笑笑,说:“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事。你追了我几千里路,不是就为了朝我说这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