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第183章

作者:水千丞 标签: 古代架空

  燕思空深深地望着封野:“封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燕思空什么没受过,不必废话。”

  封野掀开了篮子上的蒙布,里面摆着两壶酒,还有一块红色的布帕。

  燕思空瞄了一眼,心中狐疑。

  封野抓起布帕,扔到了他怀里:“戴上。”

  燕思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摊开布帕,才发现那分明是一块——喜帕。

第251章

  燕思空冷冷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少时曾天真地想过,以后要娶你为妻,为了你哪怕忤逆我爹也在所不惜。”封野嘲弄一笑,“现在自然不会那么傻了,但我明日就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成亲了,在她之前,我要先娶你。”

  燕思空抓着喜帕的手直抖:“你马上就要迎娶正妻了,现在这是哪一出?”

  “了却我少时的愿望。”封野冷道,“我对你执念如此之深,皆是因为年少轻狂,妄下豪言,你没给我的,你欠我的,我都要一样一样讨回来。”

  燕思空将喜帕扔了回去,咬牙道:“封野,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封野面显狰狞:“对,我是可笑,曾经那个迷恋于你的少年更可笑,他一心一意待你,你给了他什么?幸而现在他长大了,知道想要的东西,可以夺、可以抢,就是不能忍、不能求,否则只会被人肆意践踏利用。你想不想知道,我打算如何处置你?”

  燕思空死死地盯着封野。

  “在我入主皇城之前,你都别想离开监牢,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再通敌。我若败了,我会杀了你与我随葬,我若胜了,我要你一辈子只能做我的男宠。我本想你为我收复天下,我许你无上相权,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陈霂竟敢背叛我,从今往后,你只能对我言、听、计、从。”

  燕思空暗暗后退了一步,他多想逃离这个人身边,这个人,在他面前展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疯狂。

  封野托起喜帕:“戴上,与我成亲。”

  燕思空恶狠狠地瞪着封野。

  “我将你绑起来,也是一样的。”

  燕思空慢慢接过喜帕,僵硬地盖在了自己头上。

  视线被遮住的瞬间,燕思空只觉痛彻心扉。

  他幻想过这一刻,他甚至羞于承认,他一个男子,竟幻想过这一刻,并非要有什么拜堂成亲的画面,他只是幻想过,如何与封野长相厮守。

  如今他和封野要在牢狱之中做这等可悲、可怜、可笑之事?这真是旷古绝今,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跪下。”封野的声音变得沙哑,隐含着丝丝痛楚。

  燕思空忍着窒息般的痛苦,屈膝跪了下去。

  封野也跟着跪下了:“一拜,天地。”

  燕思空颤巍巍地躬下身,他明明不想做这等荒唐事,冥冥之中却似乎有一只手,在牵引着他动作。

  “二拜高堂。”封野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俩人转向东北方向跪拜,拜各自已经久别人世的双亲。

  最后,他们面冲着对方而跪。

  封野怔怔地看着蒙着红盖头的燕思空,眼泪潸然落下。

  燕思空的视线从红盖头下,看着封野的膝盖,似乎在微微颤抖。

  俩人相顾无言。

  巨大的悲怮如扑面而来的海潮,将俩人彻底淹没,这个窄小的牢房内,竟几乎没有能够让人喘息之地,而最可悲之处,便是他们谁也感觉不到对方有多痛。

  封野悄悄抹掉颊上的泪水,沉声道:“夫妻……对拜。”

  燕思空握紧了双拳,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头。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体内碎裂了,鲜血流了一地,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形状。

  倘若这真的算一场婚礼,怕是这世上最绝望的婚礼。

  拜完堂,封野伸出手,拽住了喜帕的下摆,却久久不敢掀开。

  掀开这个红盖头,俩人就要从梦境返回现实,若光阴能就此停驻……

  封野一咬牙,猛地掀了开来。

  一抹红从俩人眼底一闪而过,紧接着,对方的脸撞入了视线。那一瞬,他们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彼此,那年轻稚气的脸,带着甜蜜深情的笑,说着无知无畏的永恒誓言,哪管他风云变幻,人事无常。

  这世间最痛,是人无再少年。

  燕思空强忍着将要决堤的泪,一眨不眨地看着封野。

  封野取过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了燕思空。

  罢了,燕思空心想,这一刻,就算这是一杯鸠酒,他也义无反顾。

  他接过酒杯,与封野环臂交缠,将那合欢酒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烧透了燕思空的心肝脾胃,他从幻象中清醒过来,一把摔了酒杯,猛然站起,背过了身去:“玩儿够了吗,你可以走了。”

  封野也站起身,轻轻扯开腰间玉带:“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

  燕思空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封野:“你是畜生吗?”

  “是罢,我从小就在畜生窝里。”封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方才说要如何处置你?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满口谎言,功于心计的叛徒,我为何要留着你、留着你那忠仆的性命?这是你唯一的用处了。”

  燕思空眸中迸射出恨意。

  封野扬了扬下巴:“把衣服脱了,到床上去。”

  燕思空哑声道:“封野,你让我恶心。”

  封野残忍一笑:“那甚好,我若让你愉悦,岂不便宜了你?阿力块头那样大,寻常人刮上两千刀就死,他指不定能坚持很久,你想不想看看?”

  燕思空用血红的双眸看着封野,他冷漠地、僵硬地解开了自己的衣物。

  封野将他按倒在榻上,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最后落到了他的脖子上,轻轻握住了那纤细地脖颈。

  这样细白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

  燕思空无惧地看着封野,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若封野就这样杀了他,便就此了了他余生苦恼,分明就是解脱。

  封野抓着他的脖子,突然面目狰狞的问道:“我无论怎样对你,都换不来你一次真心,燕思空,你有心吗?”

  燕思空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有过。”

  给了一个人,被碾了个粉碎。

  封野粗暴地扯开了他的衣物,破开他的身体,疯狂地、一遍遍地占有。

  这诡异的“洞房花烛夜”,充斥着悲愤、仇恨、挑衅、野蛮、疯狂、征服,席卷着俩人的身体,坠入绝望的、无底地深渊。

第252章

  大婚当日,燕思空隔着重重院墙,似乎都能听到外界的喧嚣。

  全军将士定是欢欣鼓舞,他们将狼王奉若天神,狼王娶妻,便是一番盛典,更何况还可以肉管饱、酒管够,这对于在狼王的严明军律下压抑许久的他们来说自是痛快极了。

  燕思空觉得自己与外面的人不像是在一片人间,不久前他们还并肩作战,如今怕是没人会记起他,或是就算记起,也满是鄙夷。

  但他连封野怎么想都不在意了,又怎会在意“别人”怎么想。

  他只是突然有点馋酒,昨夜那杯酒,若不提代表的意义太过诡怪痛楚,着实是好酒,他却不能畅饮。

  昨夜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喜帕的那一抹红,太过鲜艳,太过刺眼,他不曾想过,这世上会有一道红,比鲜血更让他痛、更让他难忘。

  今晚,封野将与一个女人拜堂成亲了,那定是庄重的、华丽的、欢喜的,受到所有人的注目和恭贺,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地结为夫妻,自此她的名头将以封野正妻的身份,传遍天下,他们将听到数不清的溢美之词,他们还将被史书工笔所记载,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

  他真心希望云珑郡主能为封家添子添福,如此一来,他便不必对靖远王有所愧疚,毕竟无后是大不孝,他被封野定的罪过足够多了,不想再上一道刑枷。

  多说天命弄人。当年他迎娶万阳、全城庆贺时,封野身陷囹圄、一无所有,如今俩人调换了个位置,竟是一样的命运,有时他想,他们是不是受到了诅咒,亦或老天爷给的愈多,拿走的也愈多,以至于他有时恨封野,有时恨自己,有时谁也不恨,只恨命。

  送饭的时候到了,来者还是上次那个被他教训过的狱卒,如今见到他,老实了许多。

  那狱卒将饭放到铁栏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燕大人当真沉得住气。”

  燕思空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几步走到铁栏边,颤声道:“你……佘准?”

  那“狱卒”站起身,仔细观察,能看出他故意佝偻了身子,站直以后略高几许,眼神也清明许多,与前日之人确非一人。

  燕思空激动地凑到铁栏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佘准?!”

  他认得那声音,更认得这气质,来人正是易容过的佘准。

  佘准看着苍白憔悴的燕思空,又痛惜又生气:“你看看你自己,机关算计,最后就把自己算计到了这般田地?”

  燕思空苦笑一声:“佘准,两年不见了,我很挂念你。”

  佘准愤恨道:“当真吗?你当真挂念过我吗?”

  “当真,但你不该来这里,我挂念你,但我不想见你,我不想见你卷入这是非之中。”

  “我又何时远离过是非?”

  燕思空叹道:“你若只躲在暗处搜罗情报,便可进可退,你狡兔三窟,诡变多端,没人抓得住你,你何苦要来这里?”

  “何苦?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何苦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燕思空又愧疚又感动:“佘准,谢谢你,你与我相识多年,该知道越亲近我的人,越没什么好下场,我并非托词,我只是不愿意连累你,你懂吗?”

  佘准冷道:“我十几岁混江湖,何时将性命荣辱放在过心上。你说是你天煞孤星,我何尝不是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若没有你,我也早死在街头了,我愿意做什么,你不必多言。”

  “佘准,此次不比当年,我若跑了,封野定能追查到你头上。”

  “那又如何。”佘准定定地看着燕思空,“我一听说我线下之人被封野抓了,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还没到太原,你通敌的消息已经传进我耳中,但你……真的私通了陈霂吗?”

  燕思空怔了怔,淡漠一笑:“天下人皆以为我做惯了叛徒,事事迎风而倒,但这一次,我是被陷害的。”

  佘准沉声道:“我也不相信你会背叛封野,你将他看得比复仇、比自己的命还重。你这个人,看似无情,又被多情累,南玉啊……”

  “别再叫我南玉。”燕思空脱口而出。

  佘准微愣,想起什么:“哦,你那个弟弟……”

  燕思空早把自己与元南聿重逢之事告诉了佘准,但他没有告诉佘准的是,封野错认了俩人的身份,如今对着他叫南聿的,只有元少胥这个小人,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友人这样唤他,听来太过刺耳。

  燕思空担忧地看着佘准:“你打算如何帮我?就算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