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第35章

作者:水千丞 标签: 古代架空

  燕思空自认也见过大风大浪,当年在沿海一带贩私盐,被官府抓去,坐实罪名就是杀头,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巧妙脱罪,如今竟被一个半大小子弄得慌了神。

  他小看封野了,封野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少年心性,他也就真把封野看得稚嫩,这般如狼似虎、咄咄逼人的一面,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为妙。

  封野又凑近了些许,高挺的鼻梁几乎撞上燕思空的脸,他轻声道:“以后不许再去窑子,否则你对那些女人做了什么,我双倍施与你身上。”

  燕思空已经无处可退,只能用手抵住封野的胸膛,那硬实的肌肉就像一道天然的铠甲,蕴藏着勃发的力量。

  他还未想好如何回应,突然就被封野一把搂进了怀里,他又惊又怒:“世子!”

  那双臂硬如铁钳!

  “今天你抱了她,你可有亲她?”

  “……”

  “说啊。”封野的声音带着威胁。

  “……没有。”

  “嗯。”封野这才满意地放开了燕思空,高声道,“小六,送燕大人回府吧。”

  车夫答道:“是。”

  燕思空缩在车厢一角,半晌,平静了下来:“世子……”

  “叫我名字。”封野命令道。

  “……封野。”燕思空闭了闭眼睛,他省去了多余的废话,单刀直入地说,“我不喜欢男人。”

  “你会喜欢我的。”封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燕思空心里烦乱不已,他并非没受过男人骚扰,可谁敢对他起这种念头,早被他明里暗里的收拾了,封野却是他收拾不了的人。

  他存了心思要从封野身上借力,才蓄意接近,却没想到会给自己惹出这样的麻烦。

  马车很快停下了。

  燕思空掀开帘子,见自己到家了,匆忙就要下车。

  封野在他背后道:“燕思空,我今日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

  燕思空身形顿了顿,却未回头。

  封野在车上看着燕思空,直至他进了门,面上才露出一个倨傲地笑容。

第40章

  燕思空这么早便归家,还神色有异,令阿力警觉起来,比划着问他怎么了。

  燕思空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平复下情绪,才道:“阿力,汀兰阁的花魁夜离,不是一般女子,她可能会功夫,找人探探她的底。”他说完,拿过桌上放着的茶点盒,那隔层之下又有一层暗格,打开暗格,是一排白花花的银锭,他拿出一个银锭抛给了阿力。

  阿力伸手稳当接住,却没动,仍是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也看向他:“怎么了?”

  阿力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燕思空道:“无妨,喝了点酒,胃寒而已,给我沏一壶茶吧。”

  阿力点点头,转身去了。

  燕思空这才松懈地靠进椅背里,目光放空地看着墙,脑中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封野今日这一出,会不会是在试探他?可试探他什么呢?

  总之,他不会相信封野仅凭青梅竹马的一点情谊,加上这些时日的几次接触,就对他动了心。寻常男人见到貌美女子,动不动心是其次,动“身”是毋庸置疑的,封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真有那断袖之癖,这举动倒也就不奇怪,跟周觅星等人寻花问柳又有多少差别,无非对象不是女子罢了。

  燕思空心头有些恼怒,并非只是因被冒犯,还因为封野可能会坏他的事,无论是感情用事,亦或欲念作祟,都是他极力避免的,和封野的交集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想,让他一时抓不住缰绳了。

  他沉下心神,告诫自己,不要为这些事外之事自乱阵脚,需要稳时,当不动如山。

  他起身去了书房,备好纸墨,开始作画。

  再过几日是皇帝大寿,他因为升为了太子侍读,也有幸受邀参加寿宴,参宴,自然要准备礼物。

  像他这等小官,贺礼中规中矩即可,皇帝坐拥无边江山,他就是家财万贯也未必能送出入得龙目的东西,何况以他的俸禄,本不该送出什么贵奇珍宝。

  于是很多如他一般寒士出身的文官,都会奉上诗文字画。

  左右他今夜也是难以入眠了,就好好准备寿礼吧。

  ——

  第二天早上,燕思空是被阿力弄醒的。

  他昨夜画到寅时,困倦难耐,就回房休息了,被阿力叫醒的时候,他乏得连眼睛也不愿睁开。

  “我挨夜难受,不用早饭了。”燕思空小声嘟囔一句,翻身打算继续睡。

  阿力却执着地摇了摇他的肩膀,嘴里发出咿呀地动静。

  燕思空转过身:“怎么了?”看着阿力的比划,他原本睁不开的惺忪睡眼顿时瞪大了,“封府的车夫又来了?”

  阿力点点头,表情也是不大情愿。

  “打发他走。”燕思空不耐地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可人已经是睡意全无了。

  阿力在床边踱了几步,才退了出去。

  燕思空踌躇片刻,重重叹了口气,翻身下床,草草披上外衫,走了出去。

  行到大门,就见阿力正跟车夫小六困难地沟通着。

  小六执着地站在门内不动,阿力已经意图粗暴关门了,见到燕思空,小六立刻恭敬道:“燕大人,我家世子邀您去府上一聚。”

  燕思空黑着脸:“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大清早的,聚什么?”想到昨夜他和封野在车厢中的对话,眼前这人听得一清二楚,他就浑身别扭。

  “世子说,要带燕大人去骑马。”

  燕思空耐着性子:“我昨夜醉酒,略有不适,改日吧。”

  小六将身体弯得更低了:“我家世子说,若小的请不动燕大人,他就亲自登门来请。”

  燕思空一时觉得脑仁上有跟筋在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你等等吧。”

  “是。”

  燕思空转身回屋洗漱。

  他设想过无数种自己会在京城官场遇到的阻挠和麻烦,唯独没想到会与风月有关,真是尴尬透顶。

  而他偏偏不能得罪封野,他现在探不出封野的底线,此人野性难驯,万一将其激怒,被反咬上一口,实在划不来。

  洗漱一番,他上了小六的马车,前往靖远王府宅。俩人住地相隔不远,坐在悠悠马车之上,没过多久,便已经能看到那气派的王府。

  由于靖远王常年戍边,家眷大多都已迁往大同,前两年其母裴安郡主逝世,他都未能获准回京,如今封府之内,除了封野,只有几个无足轻重的表亲、外亲,也难怪要把封野召回京作人质了。

  想这深宅大院之内,伴着从小未曾见过的陌生亲戚和奴仆,封野应该很孤独吧。

  燕思空嘲弄一笑,孤独却也不是找别人麻烦的借口。

  下了马车,薛伯早早已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燕大人日安,燕大人请进。”

  燕思空不客气道:“你家封魂殿下拴好了吗?”

  薛伯笑道:“封魂殿下不在府内了。”他引着燕思空往内走去,“其实它也不需拴的。”

  燕思空松了口气:“上哪儿去了?”

  “我家世子把它带去景山了。”薛伯笑道,“世子正打算带您去景山游玩。”

  燕思空皱眉看着他:“我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游玩。”

  “这……我听闻修史已经结束,燕大人应该得几日歇息了吧?”

  燕思空正要说什么,封野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燕思空,眼睛不加掩饰地亮了一亮:“看你眼周乌青,是不是没睡好?”

  燕思空拱手,冷淡地说:“昨夜雨多风急,不胜烦扰,确实难以入眠。”

  谁都知道近日风和日丽,哪儿来的雨,燕思空明显在讽刺封野的“烦扰”,他也丝毫不在意:“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封野仔细看了看他:“我觉得你没吃,说话都没力气。”他拉着人往屋内走,“过来,喝碗粥吧。”

  燕思空确实饿得慌,也就没推辞。

  封野命人重新上了早饭,然后坐在一旁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吃了两口,问道:“薛伯说你要带我去景山?”

  “嗯,那里景色优美,还有草场可以跑马,今日的天气正适合踏青。”

  燕思空不动声色道:“我若不想去呢。”

  封野笑道:“由不得你。”

  “世子这般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吧。”

  “我非君子,一介武夫罢了。”封野懒洋洋言道,“我说过,叫我名字,你再叫错,我可罚你了。”

  燕思空抿了抿唇:“你仰仗权势任意妄为,已经不止是‘非君子’了。”

  封野眯起眼睛:“你若这样想,那便是完全不懂得权势为何物。”

  燕思空眉头轻蹙,虽是不情愿,心里却是同意封野所说的。

  权势本就可以任意妄为,有多大的权势,就能有多大的任意妄为。

  封野看着燕思空忧虑地表情,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你,活像个被恶霸欺凌的良家妇女。我又不是什么登徒子,你不愿意,我能强暴你不成?但是,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燕思空胸口微颤。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触到了封野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连尾巴也没留下,就消失无踪了。

  ——

  吃完饭,俩人上了马车。

  封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雕绘极为精美的物件,约莫小臂粗、长的一个长筒,他塞到燕思空手里:“你从这头往里看。”

  燕思空狐疑地看着那东西,他从未见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定是包了铜。

  “你快看呀。”封野兴奋地催促道。

  燕思空从堵头往里看去,里面竟是几片铜镜围成一圈,中间撒着各色宝石,通过铜镜相互之间的反射,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会形成层层叠叠的绚烂图案,如繁花锦簇,稍一晃动,马上又变了一个样式,很是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