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 第20章
作者:堂桂花
此刻的庄净榆,两颊酡红,波横眼媚,说不出的诱人。
男子甚是惊豔,没想到今儿来趟酒楼,居然遇到如此出色的大洪男子。比他们那儿最漂亮的姑娘还要诱人,怪不得此处颇好男风。眼前此人,比起南风馆里许多娇滴滴的小倌来说,可要强上千百倍,兼之更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清淡明净,越发吸引人的目光。
“我去过!”庄净榆大著舌头含含糊糊的道,那年,他和李伯阳去漠北,还助牧民斩杀过千余恶狼,“那天晚上来了好多好多狼……那个叫什麽族?柔……柔……”
“柔冉族。”
“对!就是那个柔冉族,我们一直杀……杀……杀!杀了好多好多狼!”庄净榆醉得不轻,手无力的比划著。
男子的眼中蓦地多了几分敬佩之色,“请问公子,你是姓李还是姓庄?”
“我姓庄?”
“哎呀!那你一定是庄净榆庄公子吧,那日你们助柔冉族斩杀恶狼之事,在我们瀚海的草原上可是广为流传,万人赞扬。瀚海王庭还想为你们颁赏嘉奖来著,却听说你们已经南归,著实遗憾。”
原以为那样勇敢的侠士,应当是象天神一般威风凛凛的大汗,却不料竟是如此文秀清雅的青年,他对这男子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庄公子,你到底是遇到何等难事?既然有缘遇上,只要我赫连明光能做到的,无不效力!”
男子掷地有声的话语里透著几分矜贵与傲气。若是熟知瀚海的人,便知道赫连可是他们的国姓,多为王公亲贵。
何等难事?
庄净榆忽然悲从中来,喃喃自语著,“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哭了?真的不能再哭了!他还那麽小,会哭坏身子的!”
赫连明光听得莫名其妙,见庄净榆眼神里竟是满目疮痍,看得人心头一软,“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回去?我要回哪里去?”
“你若不嫌弃,就到在下住所小住如何?”
“你?”庄净榆斜睨著他,忽地轻笑,“好啊,去瀚海……那麽远……就听不到他哭了……他很快就会把我忘记的……对,我跟你走!”
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拉著赫连明光就要往外走。脚步却踉踉跄跄的支撑不住,男子只好留下银子,半抱著他往外走。盈盈细腰,搂定时手感极好,凑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著一股异香,醉人心脾。
“请放开他。”蓝衣青年蓦地现身,拦住了二人。青年面上有疤,气质凛冽,看得人身上一冷。
庄净榆一瞟见青苔,却胡乱的摇著头,“我不回去,不要再见他了!”
但这麽一来,也就是承认认得此人了。
赫连明光犹豫了一下,庄净榆却靠在他身上急切的哀求著,“带我走!快带我走!”
“好!”那恳切的目光让赫连明光不再迟疑,“我不知道你们出了什麽事,不过他现在不愿意跟你回去,还是让他静一下吧!”
奉命保护的青苔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再阻拦,只好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後。
刚出了门没几步,就有一团白影冲了上来。
“净榆,净榆!”雪梦上前扶住庄净榆,气急败坏的道,“怎麽醉成这样?快跟我回去!”
青苔见了他,可松了口气。
赫连明光有些眼晕,今天这是什麽日子啊?见著一个美男子就算了,怎麽又出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漂亮!
就在他流著口水看美人之际,美人已经很不客气的从他怀里,把那个醉美人给抢了过去。美人的力气还真不小,三两下就把醉美人塞进自己的马车里。
雪梦对他行了一礼,递上银两,“多谢这位大爷相助,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请问,公子尊姓……”
赫连明光话还没问完,性急的美人已经跳上马车翩然而去了。他把玩著手中的绿玉扳指呵呵一笑。不说就以为他查不到麽?看来这次南下是来对了!他心情很好的慢悠悠继续逛著市集。
当庄净榆终於睁开眼睛时,已是深夜。他只觉头痛欲裂,好半晌才想起白日之事。
房中烛火明亮,却是陌生地方。微微一动,便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公子,你醒了?”
“青苔?”难道我又回了侯府?
青苔看出他眼中的疑惑,递了杯温水给他,“这里是三绝馆,雪梦公子的住处。您喝醉了,他遇到了,就把您带回来了。”
庄净榆喝了水,感觉好了许多,略一思忖,便明白这谎言再拙劣不过。雪梦哪是那麽巧遇上的?定是他们专程通知的。怕他不愿回侯府,才送他来这儿,否则青苔也不会跟来了。
犹豫了半天,还是问起那个最挂心的小家夥,“小榆钱儿……怎麽样了?”
“这个我却不知,您一走我就跟出来了。”
青苔倒是老实,连谎话都不肯说一句哄他放心。
“净榆,你醒了麽?饿不饿?我让厨房备了有吃的,喝粥好麽?”雪梦象阵风似的进来,满脸的关切不是做作。
庄净榆叹息了一声,“青苔,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雪公子说。”
第十九章 有情无情
暗夜无声,在庄净榆静静瞧著他的目光里,雪梦忽然有些局促,好象做错事的小孩般不安。
“净榆,你……你想说什麽?”
“他有什麽好?值得你这样。”
“你说什麽呀?”雪梦的脸微红了,目光闪躲。
“雪梦,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麽。我只能说,为了他,不值得。真的,他不值得。”
又是一句不值得,依稀很多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雪梦的眼神忧伤又无奈,可是,他就是遇上了,陷进去了,让他怎麽办?
雪梦慢慢的坐了下来,面色灰败,全无平日的光彩,“你什麽都不记得了,那就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其实故事很简单。
一个沦落风尘的小倌,遇到一位年少多金的公子,公子买了他的初夜,还有往後的许多夜。
起初的日子总是很甜蜜,公子很温柔,看起来也很多情。小倌对公子从心存感激,到渐生爱慕之意,到开始期待长相厮守。
可是有一天,公子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清雅脱俗的少年。公子望著他的眼神同样温柔,又同样多情。
小倌想,那我一定要做得比他更好,公子才会更喜欢我。
所以他竭尽所能、掏心挖肺的对这个少年好,更是做到公子要他做的每一件事……
公子确实对他不错,替他赎了身,安置了住处,甚至於每月拨付银两,保他生活无虞。逢年过节,总会有厚礼奉上,却从此绝迹不再踏足。
他不懂,自己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他碍於家中妻妾无法对自己更好?可明明,他又堂而皇之的那个少年带回了家。
若是无情,何不一刀两断?若是有情,为何又这样若即若离?
庄净榆自嘲的一笑,“你以为他喜欢我?”
“他对你……确实不一样。”要承认这句话真的很难,很苦涩,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个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庄净榆很冷静的分析,尉迟睿会找他回来,多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定是跟小榆钱儿有关。成人可以伪装,孩子却不会,小榆钱儿是真心喜欢他,真心要和他亲近的。
可纵然知道又能怎样?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放弃自己的原则,容忍他爹的放肆。
对於小榆钱儿,他只能说抱歉了。
“至於你──”庄净榆定定的望著雪梦,“我只有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好自为之吧!”
雪梦离去的背影,失魂落魄。
庄净榆对尉迟睿的恨意又添一分,看来,他迷惑人的本事不小啊!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年封掉了记忆,否则,他就是第二个雪梦吧。整日沈浸在无望的情感中自怜自艾,憔悴枯萎。
青苔送来几样清粥小菜,庄净榆很从容的吃著,似乎白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全部从他的脑海里抹去。
公子,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青苔在一旁偷偷的望著他,目光竟有些痴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年前的天牢里。
那年,青苔也才十六,脸上还没有这道丑陋的疤。他在永安侯府伺候已有二年多了,身手好,人又伶俐,刚被执掌兵部尚书的尉迟睿收作贴身小厮。
可他,还另有一重身份。他很小心的掩饰,自以为那是个尉迟睿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