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雪之难舍 第2章

作者:月佩环 标签: 古代架空

  看到方棠溪练习拄着拐杖走路,走几步就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蓝吹寒自然是不肯再让他下地。但他一意坚持,还觉得蓝吹寒在场让他没办法专注,让蓝吹寒先行离开。

  蓝吹寒无可奈何,向站在一旁拈须思索的薛神医抱拳一礼,道:「那就请薛神医多多费心了。」他为人极为狂傲自负,但在方家的惜花山庄已有一年,想必此地风景开阔,景色宜人,竟让他心性稍变,凡事已渐能忍耐。

  「无妨,你去吧。」薛神医回了一礼,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对坐在一旁歇息的方棠溪道:「兄弟,他对你当真是好得很啊。如今你是美人在怀,得偿所愿了。怎么样,蓝美人的滋味如何?」

  方棠溪苦笑一下:「说我做什么,还是说你吧,你原来不是清须几缕,彷佛神仙中人么?怎么现在胡子短了那么多,像刚长出来似的。」

  「别提了。」他唉声叹气,「此事说来话长。」

  薛不二既然不愿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笑道:「薛大哥也不过长我几岁,不留胡子才益发年轻俊逸,才会有更多女子爱慕,我也早些能见到大嫂。」

  「你想恢复双腿行走能力,多找几个美貌姑娘爱慕么?我瞧那蓝吹寒看起来静若处子,只怕杀起人来不眨眼。」

  「大哥,我也不瞒你……我总觉得他和我在一起太勉强他了,虽然我们在一起了,但他总觉得对不起我。若是我能重新下地,或许能减轻他的愧疚。」到时也可以给他更多的选择吧。

  他有些苦涩地一笑,看了看自己掌心,那是许多个被拐杖磨出的水泡。「如果只是同情而已,那这种同情宁可不要。」

  薛神医叹了一口气,想安慰他几句,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楼阁上,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窗台,远远地看着那坐在假山旁边的石头上聊天的两个男子,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却一直默默伫立凝望。

  从江南远道而来找蓝吹寒有事的管家廖叔早就到了他身后,他却一直没发现廖叔的存在,廖叔忍不住轻轻咳嗽,重新唤了他一声,道:「少爷原先对方公子不屑一顾,如今怎地这么费心了?」

  蓝吹寒面上微微一红,转过身来:「廖叔……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怎么了?」

  「现在我总觉得,他离不开我,如果他离开我的话,他会死的。」

  廖叔扬了扬眉:「那少爷打算这次回苏州后办亲事吗?」

  再办亲事么?娶他?蓝吹寒哑然失笑,但看到廖叔一本正经的样子,显然根本没当成是开玩笑。

  廖叔淡淡说道:「自从十几年前老爷夫人去世,蓝家有很久没有喜事了。贴几个囍字,自己人喝几杯水酒,也没有那么麻烦。不过如果少爷嫌老朽啰嗦的话,就当老朽没说过这事吧。」

  蓝吹寒不由低头沉思起来。他一向沉默寡言,即使心里有惊涛骇浪,表面极为平静,也幸得方棠溪聪慧绝伦,又极是体贴他的好意,才没有弄差了他的心思,但他也应该给他些惊喜才是。

  他低眉沉思,沉吟许久,才道:「这件事,等回了皓月居再说吧。」

  蓝吹寒换了衣裳,看着那堆脱下来的女子衣物皱了皱眉,这时外面已有人敲门,一个ㄚ鬟细声细气地道:「少爷,少夫人,晚膳准备好了,老爷和夫人正在大厅等你们一起用膳。」

  「知道了,妳先退下吧。我们很快就过去。」方棠溪的衣裳已挤得皱皱巴巴的,他靠在床头,无意识地用手掌熨平衣裳上的皱褶,声音有些虚软无力:「吹寒,以后……我们不要进入了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用嘴……」这些话终究难以启齿,他越说越是小声,说到最后声音也没有了。

  「你既然不愿,以后就罢了。」蓝吹寒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披了衣裳,开始易容。

  方棠溪见他似乎有些不悦,解释着说:「我一开始就说要抱你,却又不愿被你拥抱,你一定是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吧。其实,我只是想,吹寒其实也不喜欢拥抱别人的,而我……我也觉得这种床第之欢没什么意思。既然彼此都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做,好么?」

  「随便你。」蓝吹寒面色十分平静,注视他半晌,才将最后一枚发簪插在发上,「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去叫人进来服侍你?」

  「我自己来好了,谢谢。」方棠溪轻轻地说,看着蓝吹寒迈步出门的背影,心里猜测他到底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叹了一口气。到如今,他们像是连最初的朋友似乎也不是了,只是比陌生人好一点。

  方母对这个儿媳越看越喜欢,看她不说话,就当她是羞涩,看她冷淡,就认定她必然坚贞,一心想要「她」继承家业,管束自己的儿子。

  方父看得颇不是滋味,想和儿子说两句话,却看到儿子吃两口饭就抬头看一眼媳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就是担心自己媳妇被人欺负了去。方父身为一家之主,竟然无人理会,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才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碗筷。

  席上其余三人自然根本不去管他,各怀心事。

  此后方棠溪和蓝吹寒两人睡觉之前都很有默契地关好门落好窗,彼此之间话也不多说一句。

  吹寒不和他说话,他也怕得罪了吹寒,两人在外人面前十分亲昵,但若是独处,便立刻陷入僵持。虽说是吹寒注目于他,但他总是因愧疚的缘故,不敢与他对视。

  方父方母自然是不知,但看他们整天待在房里,也不知说些什么,从早到晚不出来,虽然欢喜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但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儿子自闭,于是趁着一年一次的庙会来临时,催他们出门游玩。

  方棠溪不愿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但想着吹寒常常出门,只怕是不愿意和母亲相处,如今和自己在房里时也不说话,只在房里盘膝练功,一定乏味至极,于是极力劝说他出门,只说庙会上会有平时都难得出现的小吃,他定然会喜欢。

  吹寒像是有点心动,颔首答应。

  他挑了一匹骏马,虽然穿着女子的衣裙,但他跃上马背时,仍然不减英气。

  方棠溪心中羡慕,却只能拂着马鞍叹气。自从断了腿后,他就再也不能骑马。

  一个下人躬身道:「少爷,小人扶您上马吧。」方棠溪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我又不带你们去庙会,到时还要自己下马,终归要麻烦。你去给我牵只驴来,要脾气好些的。」如果有下人在身边,蓝吹寒顾忌泄露身分,到时还是不能取下面具。

  那下人吃惊道:「夫人让小人跟随少爷少夫人,少爷怎能一个下人也不带?」

  「我和少夫人在一起,要你们在旁边多嘴多舌的作啥?」方棠溪佯怒,「还不快给我去牵驴!」

  那下人只得应声退下,赶紧去给他找驴。

  这时蓝吹寒已策马沿着马场跑了回来,看到方棠溪艰难地爬上毛驴,看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下人们看着少爷骑驴,少夫人骑马,就这么一高一低地出了马场,都看得傻了眼,却也没人敢多话。

  毛驴的脚力自然及不上马。更何况蓝吹寒所骑的那匹堪称世间神骏,浑身雪白,只得四只蹄子是墨染一般漆黑,名唤黑蹄玉兔,乃是马中珍品之一,方棠溪当年十分钟爱,私下喜欢叫牠珍珠。

  马行得并不甚快,与这匹慢悠悠的毛驴并行,常常回过头来看看旧主。此时蓝吹寒已换了衣裳打扮,一身白色衣裳,仍旧是玉人一般的翩翩公子。

  方棠溪担心自己骑驴,会影响行路太慢,惹他不快,但看他的神态,只是若有所思,却并无不悦的样子。

  发现方棠溪频频转头看他,蓝吹寒像是心情略好了些,温和地问道:「到了庙会,我们要不要多玩两天再回去?你整天在山庄里不出来,伯母很是担心你。」

  方棠溪嘴角动了一下。他这些日子以来在蓝吹寒面前温文和煦,从不把负面情绪发泄到下人身上,原本以为没有人知道,但却是瞒不过母亲。他再怎么装成高兴的样子,但心里不高兴,母亲还是会看出来,果然母子连心。凭这个木头吹寒当然是不可能觉察的。

  「庙会也没什么有趣的,我以前去得多了……你若是想留,不妨多住几天。」

  「你不住吗?」蓝吹寒忽然板起脸问。

  「我去一天就够了,哪里用得着住几天。你扮成女装在我们家,一定很不舒服,可以趁这个机会出来透气。我娘那里,我会打点好的。」就是你不回来也没关系。他在心里加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蓝吹寒,却发现他脸色更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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