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第7章

作者:施惋离 标签: 宫廷江湖 古代架空

还未念出之後两句,秦朗疏忽而破窗而出,纵身向院墙的方向飞去。而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惊起了原先伏在院墙上的一个身影,转身向翠苑山顶方向逃窜。快到山顶之时,秦朗疏和对方的距离比之前拉得更开,但他却微微催动内力,向那已有些模糊的身影大喝一声:“梁慕宇,你竟还敢出现在铁剑门麽?”

听得这一声,那身影竟似忽然气力不济般,差点掉下地去。

秦朗疏赶紧趁此机会紧赶了几步,落在那人影的面前。梁慕宇见去路被阻,正待回头再逃,秦朗疏已先出一掌,拦在他身前。

“秦,秦大哥……”梁慕宇道这次他必不会轻饶自己,早就闭上了眼睛任他动作,却发现他仍旧只是挥出一掌堪堪停在自己身前,并不击下,便豁出去道,“秦大哥,我这便是要走了,你……你为何拦我?”

“我……”秦朗疏被他问得一愣,──自己原是本能的将他拦下,岂料这小鬼竟揪住这一点胡搅蛮缠,他自知比不过对方伶牙俐齿,便板下脸来虚张声势的质问道,“梁慕宇,我怎知你深夜在我铁剑门外偷偷摸摸的作甚?自是要将你拦下查问一番!”

“要说作甚……”岂料他这一问正中了梁慕宇的下怀,一说及此,那粉妆玉琢的面上立时浮起痛苦之色,道,“只因我昨日在松禺镇见了秦大哥一面,心知秦大哥还在生我的气,後来又因秦大哥有正事要办,我不敢耽误秦大哥,却又不甘就此和秦大哥分开,因此才跟著秦大哥回了铁剑门……但到得铁剑门之後,我又害怕真的见了秦大哥之後,秦大哥却又说出要跟我恩断义绝这样的话来,因此才只敢在院外偷偷窥伺,聊解思念之情……”

只听他这一番话,说得语气真挚之极,且越说越觉得心中甚是悲苦,到最後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秦朗疏看著大为不忍,却因师弟师妹之仇太过深重,只得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见秦朗疏如此,梁慕宇想起方才在院外听他吟诗,只道他真是铁石心肠,不为任何事所动,索性放声大哭起来。没想到听到他这在夜里极显凄厉的哭声,秦朗疏反倒回过头来,突然出声相询道:“你……你们梁家……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吧?”

“我……我们家……”听到秦朗疏终於放缓了语气与自己说话,梁慕宇一时却还是止不住哭,抽抽噎噎的回道,“我们家……没事……我是因为秦大哥……秦大哥不理我才……”

秦朗疏见话题绕回了自己身上,慌忙出声打断道:“你们家既无事,那我怎听说梁家的大宅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那……那是因为秦大哥你说铁剑门要找梁家报仇,拼个你死我活……可如果是江大侠亲自出马,怎麽可能是你死我活,那肯定是我们死你们活……所以我娘才出此下策,暂时到乡下躲上一阵再说……”

“既如此,你们当初为什麽要来抢那‘红莲劫焰’呢?”秦朗疏听了他的回答,真是哭笑不得,不仅如此,他还有後半句话藏在心中未曾出口,──即是当初那“拼个你死我活”本是一听即知的气话,怎麽这梁慕宇看似机灵,其实竟是个死心眼呢?

“当初……”梁慕宇虽见对方的神色比之刚才已有了细微的变化,心中欢喜却不敢外露,依旧吞吞吐吐道,“当初我娘听说铁剑门门内空虚,且她一向知道我若来找秦大哥,毕是不玩上大半天不会回来的,还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曾想人算不如天算……”

“尽管如此,梁家伤我师弟师妹已是既成事实……”

“哎……”

梁慕宇一惊,──怎地这麽快这话题又给绕了回去?──只听“哎”了一声之後,他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却仍是站在原地,在全身上下胡乱摸索了一番。

见他把里里外外的衣服一件件的掀起来查看,秦朗疏一时连严肃的表情都忘了摆,讶然道:“你这是作甚?”

梁慕宇并不急於作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终於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个还带著体温的小瓶,递给他道:“秦大哥,你不说我倒忘了,此乃灵枢阁的紫金断续膏,我特地去求来的,你快带回去给你师弟师妹用罢!”

听他此言,反倒轮到秦朗疏说不出话来了,──要知这灵枢阁阁主的紫金断续膏乃是江湖中三大疗伤圣药之一,就连他师父江绍堂都只是闻其名而不曾亲见,想不到这梁慕宇竟就这麽随随便便的拿了来,还要拿来给他师弟师妹治那些皮肉之伤,可见这梁家不愧为名门之後,不仅是财大气粗,人脉之广也令人惊叹。

“这我可不能收!”虽是梁家伤人在先,但秦朗疏还是觉得就此收下这千金难求的圣药未免脸皮太厚了些。

“你……你不收……秦大哥你不收就是还不肯原谅我……我……那我扔了它!”梁慕宇一急之下,竟耍起了无赖,说话之间便真的一个挥手。

“你……”秦朗疏气急,却又不能真让他扔了,──否则只怕明天起跟梁家结下梁子的又会多了一个灵枢阁。

“那秦大哥你就收著嘛!”

梁慕宇见他眼疾手快的飞身接住了自己扔出的小瓶,心下大悦。秦朗疏还不及将那小瓶扔还给他,他已施展开轻功,纵身向山下飞出几步。

“秦大哥,那明天见啦……”

梁慕宇的身影消失之时,秦朗疏隐约闻见晚风送来他的告别之声,心中打了个突,──明天?他已跟师父说了明天他要继续下山寻那“红莲劫焰”,难道梁慕宇他……?

第13章

再次下山行了大半日,秦朗疏其实早就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这倒并非是因为他的感觉敏锐,而是因为跟在他身後的那个少年根本没有花一丁点心思隐藏自己的行动。譬如此刻,秦朗疏刚刚跨进了这间路边小店,随意寻了张桌子坐下,凳子都还未坐热呢,梁慕宇便已大摇大摆的从店外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了与他相邻的桌子边。被他这样跟了那麽许久,秦朗疏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焦躁起来,只见他终於忍不住腾得一下站起身,大步跨到梁慕宇桌前,冷眼看著对方问道:“梁慕宇,你跟著我做什麽?”

梁慕宇的确有瞬间惶恐,但镇定下来的速度更快,相比秦朗疏的满面煞气,他的态度简直比和颜悦色还要亲切上几分,回道:“秦大哥,你这话就错了,我几时跟著你来著?”说完,竟替秦朗疏斟了杯粗茶,递上前去给对方消火。

秦朗疏自发作的那一刻就已输了一著,但既已骑虎难下,便只能继续道:“你还想抵赖?你今早从翠苑山下开始就跟在我身後,我停你也停,我走你也走,这不是跟著我是什麽?!”

见他越说越气急,梁慕宇却依旧缓缓的摇了摇头,淡定反问:“秦大哥,我问你,你今次下山所为何事?”

他问得突然,秦朗疏虽不明所以,依旧条件反射的迅速回道:“一来是寻剑,二来是调查那出现在松禺镇的神秘人。”

“那就是了。”梁慕宇点了点头,又反问道:“那你可知,我这一行所为何事?”

秦朗疏不解:“我怎知你所为何事?”

“一来是寻剑,二来是调查那出现在松禺镇的神秘人。”梁慕宇气定神闲的重复了一遍秦朗疏刚说过的话,见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先前更加难看,慌忙补充道,“秦大哥,你莫要不相信我,我说的可句句是真话。──首先那宝剑‘红莲劫焰’本是我族圣物,现在被不知哪来的小贼抢了去,你说我娘要不要派我将它寻回?其次那出现在松禺镇的神秘人,使的竟是我族失传的操蛊之术,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梁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多少会受点影响罢,那你说我是不是要在江湖中人误会我梁家之前,将那冒充我族人的混蛋给找寻出来?”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秦朗疏竟一时还觉得蛮有道理的,梁慕宇见他表情已有些茫然,又继续道:“所以秦大哥,我这一路并非故意跟著你,乃是因为你我的目的本就相同,所以才处处碰到一块!”

话就这麽给他圆了回去,秦朗疏无法反驳,可到底还是意难平。梁慕宇正待再开口,店里的小二正好端著两大碗面来到桌前,秦朗疏正琢磨著梁慕宇看上去瘦瘦小小,如何能吃下这麽两大碗时,却听那小二恭恭敬敬的在一旁道了声:“客官,您两位的牛肉面,慢用啊……”

秦朗疏一愣,方知那小二误会了他们原是一块的,正要解释,一回头却发现自己那张桌子已被四个佩刀的彪形大汉团团围坐,塞了个满满当当。梁慕宇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趁著秦朗疏愣神的功夫已从桌子底下拖了张凳子出来,谄媚笑道:“秦大哥,你坐……坐……”

秦朗疏环顾四周,发现这小小的店堂就这麽一会功夫已再没有别的空桌了,只得在梁慕宇身边坐了下来。只他这一个动作梁慕宇便再也绷不住方才那淡定正经的表情,直勾勾的瞅著秦朗疏,脸上露出个美滋滋的笑,只恨不得夹两块牛肉到秦朗疏碗里了!

想到此梁慕宇突然举了下手,正想吆喝一声让那小二多切二斤牛肉上来,却听得隔壁之前秦朗疏坐的那桌,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猛一拍桌子,大喝道:“小二,你这破店是瞧不起咱兄弟几个还是怎的,我们那早要的牛肉面都这会了还不上来?!”

虽然心中嘀咕你们本就是在我之後来的,但梁慕宇毕竟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因此他一边腹诽一边还是赶紧把头埋进碗里,把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没喝上半口面汤,就听身边那低沈悦耳的声音沈著的道:“这位大哥,你若是饿得慌了,不嫌弃的话,我这碗面还未动过,你就先……”

“哎?那我这碗也……”既然最仰慕的秦大哥都开了口,梁慕宇觉得自己还是多少要摆个姿态的。

不成想那大汉听了梁慕宇的话,突然猛一挥手,打开他递上前去的面条,怒道:“你小子,竟然敢把吃剩的东西给你大爷我,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我就不姓胡!”

梁慕宇还不及解释,那整一大碗面汤已几乎兜头盖脸的向他浇来,就连坐在他身边的秦朗疏都不及替他伸手去挡。眼看梁慕宇那一身白色锦袍就要遭此飞来横祸,忽地空中却直直伸来一根长鞭,不知用了什麽巧劲,竟将那碗面翻了个面,转而向那大汉泼去。

那碗面最後有大半碗都泼在了那大汉长满了黑毛的粗壮手臂上,那大汉虽一叠连声的惨嚎,店内却再无一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看挥出刚才那一鞭的男人。秦朗疏和梁慕宇也同时回过头,只见一个身著藏青色长衫的男人,正坐在店门边上的那个位置,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茶。一柄毫无特别之处的黑色长鞭,此刻已收了回来,安安稳稳的放在他的手边。

再仔细看时,那男人约莫已到而立之年,此刻虽是坐著,可依稀也能看出他身高腿长,身材十分精瘦。他的面目虽不算多俊朗,却也十分端正凛然,只是此时他的眉宇间似有著化不开的郁气,加之肤色苍白,眼神古板呆滞,看上去竟似满面病容一般。

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可谓技惊四座,可面上的神情却丝毫未见改变,饮毕了杯中的茶,接著便伸手去摸索桌上的碗筷,在众人越发惊诧的目光中安安静静的吃起面来。──秦朗疏这才发现,原来这身怀绝技的男人竟是个瞎子!

很快的吃完了面,那人将饭钱在桌上放了,便起身走出店外。不知是否因为他坐的桌子就在门边,因此这几步路他走得倒也与常人无异。

他还未离开多久,秦朗疏和梁慕宇就见隔壁桌那几个大汉亦站起身来,神色之间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秦朗疏和梁慕宇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便马上同时起身,亦尾随那四人奔出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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