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朝廷追杀手册 第60章

作者:佛柳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强强 古代架空

  莫堇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婆婆给他带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他都满心欢喜。

  婆婆笑着将莫堇扶正了,温和地看着他,替他擦干泪痕,朝着围墙外边唤了一声:“淄魍。”

  一阵山风掠过,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惊起几只飞鸟。

  一条黝黑发亮的大蟒蛇吐着猩红的舌头窜到莫堇面前,压断了几株梅树枝桠。

  “淄魍。”莫堇又惊又喜。

  淄魍圆圆黑黑的眼珠子深深沉沉地盯着他,不等莫堇反应过来,淄魍便伸出尾巴将莫堇卷到跟前,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莫堇的脸颊,莫堇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你还好吗。”

  淄魍似乎有些困恹恹的,一双深深的黑眸子已然没了从前一般灵动,浑身也是软塌塌的。

  大约见着几年未见的主人,淄魍兴奋异常,强打着精神卷起莫堇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四平八稳,毫不颠簸,莫堇搂着它的脖子,有点晕,淄魍温温柔柔地将他放下,蜷曲成一团,终究是过于疲倦,便昏沉睡去。

  “婆婆,淄魍离开灵山太久,又失了淄魅,情况不佳……”莫堇蹲下身来看着淄魍,心疼地抚了抚它的脑袋,淄魍也不动弹,明明已是春季,气候回暖,淄魍却似冬眠了般,而它在灵山从未冬眠过。

  这淄魍不是普通的蛇,年纪也大了,一直在灵山从未离开过,如今突然离开灵山如此之久,又失了同伴,这些变故莫说是条蛇,便是个人大抵也是难以割舍。

  婆婆拿起拐杖颤巍巍地走来,垂下眼,从袖间掏出一块锦布递给莫堇,道:“堇儿放宽心,淄魍这样只是暂时的,你且看看这个。”

  莫堇微微侧目接过,这锦布甚是熟悉,白如雪,上边却沾满了血迹,颜色已泛紫黑,这不是方季的半边衣袖子吗。

  这血分明是自己的。

  莫堇心中了然。

  婆婆弯腰拿过那半截衣袖子,笑盈盈道:“就是此物才将淄魍从余家村后山招过来的,方公子怕你一个人在此处孤单,便将我们都接来陪你。”言罢,婆婆轻轻拉起莫堇回到座椅上,伸出手覆在莫堇冰凉的手上,无比欣慰道:“方公子待你是极好的,婆婆也放心。”

  莫堇闻言有些羞,脸唰地一下便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微垂着首,心下却百转千回,自己一直以为方季粗枝大叶的,不曾想也有细致的时候,那日淄魍认出了白玉面具,他原本以为方季不明缘由,莫堇也未想告知他,不料想他却瞧出了端倪。

  “婆婆,倘若阿季的家人……族人反对……”莫堇有些怅然失落,平日里他总是那么淡淡地,装作若无其事地,可在婆婆面前,他便露出了他所有的怯懦,几乎是无可控的。

  婆婆拿着拐杖在他面前敲了敲,一脸肃然,道:“堇儿切勿妄自菲薄,若论身份,你与他原本几十年前同宗同脉,即是那方如梦来到你跟前也不要怕!婆婆替你做主!”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不容撼动。

  莫堇赧着脸,眸中隐有担忧,嗫嚅着:“婆婆,我……我现在很担心他……”

  声音在夜色中飘远。

  同在夜色下,方季抱着双膝坐在船头,寒风割面,天水相接,一片幽暗。

  货船已在江面上行驶了一天一夜,一路顺风顺水,看来自己母亲使了不少银子,眼看着路途越来越遥远,怎能令人不心焦。

  方季紧紧皱起了眉,一抹哀愁隐没在这茫茫江面上,他凝目远方,柔情似火,烫了心窝,却又捉摸不住。

  “小少爷,夜凉风大,你身上有伤,回仓里歇着,听话。”刘氏将搭在手臂上的狐裘拢在方季肩上。

  方季只是睨了一眼,将狐裘卸下,还与刘氏,淡淡道:“我不喜黑。”

  刘氏愣了愣神,看他半晌,兀自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那莫公子可也是喜黑色衣物,也不曾见的小少爷有半点嫌恶。”

  “你……”方季被这突兀的一句噎得无话可说,他有些气恼,措词再三,道:“有人是心黑,阿堇不是!”

  江风吹灭了灯笼内的一盏烛火,光线又暗了暗,方季的的身影投在甲板上,一颤一颤的。

  刘氏微微一笑,声音缓缓道:“那么请问小少爷何为心黑。”

  方季神色有些疲惫,许久才声音暗哑道:“诛杀手无寸铁之人,连稚子也不放过……还要如何……”

  刘氏叹了口气,一脸哀然,“王权争斗,历来尸骨累累。”

  “稚子何辜!百姓何辜!如此暴虐,他日登上帝位,也不过是个昏君!于国于民皆是祸害!”方季如同野兽般盯着刘氏,一字一顿从齿缝中迸出,声音带着愤怒和悲伤,狠狠砸在刘氏耳畔。

  一个浪头翻滚而来,船体荡了一下,刘氏一时站不稳,身形摇晃,可不知为何,方季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

  刘氏惊魂未定,稍稍理了理思绪,道:“如果那个君王是小少爷……”

  “绝无可能!”方季掷了掷衣袖,打断她的话,“我岂能同她一般用这种残忍又卑劣的手段!”

  “小少爷,有时候你所见之事并非一定是真实的,你那两位小舅舅他们并非你外祖父之子,周氏心存歹念你可知道?老爷是周氏娘家之人在半道上……”刘氏啜泣着,后半截话被江水吞噬。

  “那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他们又有何错!”方季不依不饶。

  “他们错在心存贪念,明知不妥,却依旧涉险。”

  “他们只不过是生活所迫,何以致死?”

  “他们若不死,一旦事情泄漏,死的可是整个方氏一族,方氏一族好几百口人,小少爷,你难道……愿意看他们死吗?”

  方季哑然。

  这明明是他母亲一人所为,为何牵扯那么多无辜之人?无论亲疏,皆是人命!

  “莫公子屠了莫氏一百余人口,小少爷,你如何说?”刘氏拢了拢披风,将狐裘抱紧在怀。

  “你休要挑拨离间,我信他。”方季冷笑。

  “可这是事实,如若不信,你可问他,方知真伪,小少爷莫不是憎恨你母亲,便觉她所做之事皆不可原谅,而莫公子是你心上人,便替他遮掩,这又如何公平?”

  “你也知公平二字?你敬重我母亲,所以她做任何事,你都觉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同样,我信阿堇,又有何错?”

  “小少爷这一年同那莫公子一起倒成长了不少,我竟然说不过了……”刘氏苦笑。

  “婆婆同我母亲在一起也学了不少,竟是黑白不分,手段迭出,这一手挑拨离间也使的漂亮,栽赃嫁祸更是不在话下!你们眼中的方家小少爷是不是那么地愚蠢无知?真当他瞎吗!”方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氏,抬手一掌将桅杆上的灯笼悉数打落至幽幽江水中。

  “我真不想瞧见你们。”方季冷冷一笑,朝船尾走去。

  刘氏慌忙追道:“小少爷,我并无意拆散你和莫公子,可……我只想着你与小姐能母慈子孝,儿孙满堂,平安喜乐一辈子,你母亲她是爱你的……你信我好不好!”

  方季闻言转身,冰冷的眸子盯着刘氏,“是吗?”

  刘氏浑身一凉,身形晃了晃,道:“是真的,小少爷。”

  “如此甚好。”方季眸光一转,抬手一掌劈在刘氏脖颈处,刘氏瘫倒在地。

  方季弯腰蹲下,将她怀中的狐裘抛于滚滚江水中,又从她腰间掏出一枚令牌,嘴角含笑,将刘氏拽至船底一层杂物间中,点了她的昏睡穴,便跃上二层火,药库仓。

  方如梦并不在船上,只余下刘氏与十余名死士,且对他并不设防,方季眉头一蹙,如此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季拿着匕首翘开朱漆木箱,火,药均在,一箱不少。

  方季满腹狐疑地走出火,药仓,远处传来一阵阵船桨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水汩汩流淌,远处那条小船靠到货船边,方季握紧了匕首,低喝道:“何人?”

  “方公子,我家老爷乃巡抚裴大人。”小船上一武士模样的人朝方季喊道。

  “不认识。”方季一脚踏在船桅上,冷冷道。

  “方少爷,我们老爷来是与你谈笔交易,不是来蹭饭!”那武士显然对方季的态度十分不满。

  “那是你的事,本少爷并无丝毫兴趣。”方季浑不在意。

  “方公子,你船上装的是何物,你可清楚?”裴巡抚了抚灰白的胡须,语气看似寻常,却透着丝丝威胁之意。

  “不清楚。”

  这本就与他无关。

  “是吗?方公子可是亲手将这批货物抬上船,我手下的人可是瞧个真真切切。”裴巡抚也不恼,不紧不慢道。

  “所以,你想如何?”方季挑了挑眉。

  “不如何,合作可否?”裴巡抚依旧笑容可掬。

  糟糕,这是上了贼船了,方季真后悔将刘氏打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方少爷,这个可在你身上?”裴巡抚从腰间扯下一令牌,在烛火的照射下泛出丝丝光芒。

  问的不是废话么,那令牌就在方季腰间,本想着解开货船边的小木舟即刻离开,未曾想半道杀出个裴巡抚,自己母亲不在,刘氏昏迷,火,药乃自己亲手所抬,倘若死士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这批货的主人,如何说的清?

  况且自己一介草民,手握进出皇城的令牌,这又如何解释,方季顿时脑中一片混乱。

  既然是同自己母亲沆瀣一气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官,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那武士似乎看穿了方季的心思,冷冷一笑道:“方少爷,切勿作困兽之斗。”

  一声寒剑出鞘之声响起,水底冒出来几十名黑衣人。

  这是上了贼船了。

  方季心下一凛,而那个始作俑者之人此时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

  方季无奈,放下软梯,由着裴巡抚一行人登上了大船。

第68章 与虎谋皮

  裴巡抚一身官袍,道貌岸然地走在前头,方季不免好笑,明明是官商勾结狼狈为奸,却揣着一派清正廉明的模样。

  其实在此之前,方季派猎鹰对此人查探过,如今已然知根知底。

  裴凌原本姓田,其父田万顷是大昭国丞相,兢兢业业辅佐先帝二十年,却因猜忌被随意安插了一个罪名,最终一杯鸩酒了结了性命。

  裴凌一介儒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本应有个好前程,却因父亲受了连累,流放边疆十余载,后被明王赏识,改头换面,考取功名,得了状元郎,经历数年的摸爬滚打官至巡抚,年近不惑才有一子,如今也不过几岁,长女裴绮妍,早年在裴凌被流放之时,一直寄居在乡下友人故居,逃过一劫,如今已年十六,姿容秀美,端庄贤淑,引众多世家公子哥心向往之,不知为何裴家却不为所动。

  按正常来说,一个罪臣之子能有今日也该知足了,方季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与自己的母亲沆瀣一气。

  裴凌却不知方季所思所想,在他看来,方季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少爷,根本不足为虑。

  冷静下来的方季心中已有定数。

  船舱内颇为拥挤,几十名黑衣人均在舱外甲板上严正以待,裴凌只带了两名随从与那武士进了舱内。

  整艘船上只有十名死士与那舱底杂物间的刘氏,所以裴凌的突然造访,便是连杯热茶也不曾喝到,裴凌丝毫不在意,兀自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面上一派祥和,只倒了杯凉水随意喝了一口润润唇,宛若在自家那么随意自在。

  方季在他对坐坐着,似笑非笑道:“裴巡抚这夜深露重的过来不会只是来喝杯凉水吧?”

  裴凌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用审视地眼光看着方季,道:“自然不是,本官是想与方夫人谈儿女亲家之事,既然令堂不在,方公子在甚好。”

  “多谢大人抬爱,晚辈并无此意。”方季第一反应竟是一阵恶寒,想不到自己母亲为了这疯狂的权位之争竟然把自己卖了。

  此刻方季只想夺路而逃,冷静想来,即便这些事他不参与,甚至毫不知情,也摆脱不了干系,因为他是方如梦之子,铁一般的事实,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牵扯其中了。

  既然如此,这裴凌不可能不知,所以他以这宗罪名威胁自己,根本就是胜卷在握。

  方如梦留下自己不过是想让自己早些熟悉这纷扰争斗,不过,他疑惑不解的是,自己母亲不是一直不待见自己么?又岂会真的如刘氏所言,将来要扶持上位的竟是自己?那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呢?

  这可真的难以置信,自己原来还有那么一点分量。

  “方公子不必急于回答,再考虑考虑。历来举事都是只有两种结局,想必方公子应当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呐。”裴凌不慌不忙地朝那武士招招手,一张写了方季与那裴小姐生辰八字的帖子递到方季面前。

  “方公子,孟氏一族好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全在此。”那武士露出一个令人反感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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