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家丁 第4章

作者:强受爱好者 标签: 年下 强强 古代架空

宫氏气得发簪掉落、发丝跌落到脸颊旁了也不顾,骂道:“他这是扣你的钱么?他这是打我的脸!便连一个下等家丁我也支使不得!我在这柳府还有什么地位!那些贱骨头们要如何来看轻我!”说到此宫氏愈想愈气,又砸了几个瓷瓶儿,侍立一旁的丫头们吓得要死,却不敢躲;宫氏银牙咬碎,恨声道:“那□□才入门几日,便爬到我头上来,若不给她吃些苦头,我怎甘心!”

掌灯时分,四喜趴在房中直哼哼,兰儿坐在床旁抹着眼泪给他上伤药。四喜自己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快黑时他终于干完了这要命的活儿,正准备回房好好歇一歇,大管家柳安领了几个人过来,先是赏了他十贯钱,又带他去后堂吃了二十棍子,两日的劳累加上一顿打,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四喜当即就躺倒在地了。幸好周管事得信,带了与四喜同房的三个家丁赶到,将他抬了回来。

柳府对下人相当优待,每四人同用一房;那三人见四喜伤重,便腾出位来让他一人休息,其他人先去别的房挤一挤。陈玉儿收到消息,急得想要亲自过来,被梅儿等人拼命拦了,只让兰儿一人带了伤药过来。兰儿何曾见过如此狰狞的棍伤,一见四喜露出背来便大哭出声,四喜本累得快要昏睡过去,又被她吵醒,只能硬撑着;好在那伤药用料极好,敷到背上颇为清凉,让他好受一些。

与四喜同房、跟他关系也较好的名为小石头的家丁偷摸了进来,掩上门后走到四喜床前,摸出块油纸包着的鸡腿肉道:“喜哥儿,这是四婶子从家主人席上省出来的,你吃了再睡。”

四喜也饿得慌,道了谢接过来往嘴里啃,动作大了扯到背后伤口,又龇牙咧嘴了一阵,逗得兰儿也破涕为笑。小石头跟着笑了一下,脸上又浮现忧虑神色,蹲下身凑到四喜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喜哥儿,你可小心些。听主房的人说,老爷赏你的那十贯钱是从李管事的月钱里面扣的,那婆娘气得嘴都歪了,二夫人那院的……可没一个是善茬。”四喜感激的笑笑,继续啃那鸡腿。小石头看了眼兰儿,也不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等兰儿把一罐药全敷到四喜背上,吃饱了的四喜早就睡着了。兰儿轻手轻脚拉了被子把他的腿盖了,才顶着两个水泡眼回去。

第二日四喜醒来,立刻生龙活虎地跳下床到院子里提水冲凉。早起的周管事险些被他吓得背过气去:前一天晚上病恹恹站也站不起来的人,第二天就变回了一尾活龙,这样的人周管事可真没见过。吃好睡好伤药效果也很好的四喜精神抖擞,清洗一通后揣了钱跟周管事告了假便急匆匆地出了府——从昨天领到十贯的赏钱后四喜心中想到的便是这件事,至于这钱是否会招来李管事的记恨,他倒并不在意。

四喜出了府城巷,往东大街走了会,到了间首饰铺前,那店家见他身着大府邸下人服饰,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四喜也未多言,进去左右望了眼,立即望到那支点缀了珠花的玉簪以玉盒盛了,摆于亮处,便指了问:“那一支要多少钱。”店家喜道:“您好眼力,这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上好的金玉珠宝花簪,二十贯钱。”四喜点头道:“便是这一支,给我包来。”

揣好了玉簪,四喜又转到南大门的酒铺,买了罐酒领了,欢欢喜喜地回柳府。

到了府中,先是把酒拎去偏院王子元处,王子元拉他说了几句话,又传他套简易拳法,他认真的记了,拜别了王子元,又到了兰苑外。

此时的陈玉儿已愈来愈有当家主母风范,兰苑中的下人仆妇多了一些,守院门的小厮替四喜进去通报,教他在外面候着。

四喜摸摸怀里的玉盒,心情甚好。陈玉儿十三、四岁时,偶尔顽皮,曾做男儿装扮与他到街市游玩,见了这支装裱起来的发簪,险些走不动步。只是她是个矜持的性子,便是想要亦不会跟他人说,唯四喜紧紧记了下来。他去问过价钱,知其昂贵,虽希望渺茫,却也一直节俭度日,以微薄月钱贮蓄着,两年下来也有了十来贯;而今陈玉儿虽已是他人之妇,但在四喜心中她仍是自己的小姐,手头有了钱,心手所想的自然是替她了了此心愿。

等了会儿那小厮出来,道:“喜哥儿,夫人现在没得空见你哩。”

四喜愣了愣,道:“那梅儿、兰儿呢?”

小厮左右望了眼,见无他人,一脸紧张神色凑到四喜耳边道:“喜哥儿,你还是赶紧走,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都在里面;若知你寻来,不知还要以何种手段对你。兰苑中的人虽吃他们些小苦头,有夫人护着倒还罢了,你可是无人依仗的。”四喜被他感染得也有些紧张,后退几步,有些不舍地望了下院内,咬牙掉头离去。

四喜回到西园,众家丁见他生龙活虎地走着,皆极惊奇,围上来左看右看;那小石头是亲眼见过他满背棍伤趴在床上萎靡不振的,当下好奇地来拍他的背,四喜吃痛跳脚大呼,众皆哄笑。周管事跟着笑闹了一阵,打散了众人去做事,后对四喜道:“今日给你全天假,且去房中好好休息;今儿柳府主人家家宴,大伙儿忙起来悉顾不得你。”四喜笑着拍拍胸膛道:“周哥哪里话,我又不是病虫,往日做什么活今日也做什么活。”周管事见他这豪爽模样,拍拍他的臂膀感叹道:“生成这样好男儿,却是下人身份,真是可惜。”四喜笑着轻捶他一拳,当下也不多话,开工做事。

7

却说柳府当家老爷柳晋,本来打定的主意是责罚下那头熊,令他老实些,在叫来正房,恩威并施收买其心,但柳老爷千算万算却忘了算一样:他没有时间。

柳家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柳家,从上代家主柳合德之时起,便把手伸向了它处;除了面上的布庄及其背后的产业链,其余如赌场、妓院、酒楼,凡是有利可图又有机可寻的,皆都见缝插针地插手进去。

到柳晋接掌后,收回了除布庄之外的其余明面上的产业,转而手伸向地下。近年来朝廷边界多有战事,虽远在江南,但柳晋仍嗅到了其中气味,硬是从千里之外将手伸了过去,所图之事为只为一由:走私。粮食、布匹,以及人。前两者于西夏、契丹,所获之暴利,自不必细说。而人,边军缴获之俘,于边界处并不值钱,反累粮草。而运送到中原腹地各矿区,便是白花花的银子;更何况,柳晋以非常手段,侵吞来别的世家数百年巧取豪夺兼并来的几千顷土地,又哪处不要人?

入了柳晋幕府的清客,有被其胆大妄为震慑者,无不颤声问其:就不怕事败遭抄家杀头?柳晋轻摇纸扇笑答:若非杀头之事,为之有何乐趣?又道:为官者,谁人不爱财?我将这扬州大小数千官员之利与我一同绑了,谁动得了我?再施小利将数万草头百姓之心收了,谁去告我?终归究底,我辈作为之事,于我中原百姓无利益冲突,若是起来反我,才是奇事;又将肉汤于其他商贾分了,一人肥,众人皆得利,何须怕事?

柳晋十六岁起广募门卿,入其幕者众,余留至今却只寥寥数人;至于其余人等的下落,却是无人问、无人敢问。

这日柳晋天不亮起了,先将收来的陈家布庄门下产业的印染商户、织户、桑农、棉农一一接见了,将陈家执掌时红利多予其一成,又有多番优待,令其归心,又见了数名今科入京考举的士子;午时只粗粗吃了些茶点,便继续与一众商贾会谈商议,待到归家,已是天色黯淡;本想歇口气,老夫人使人来传唤家宴,换了衣裳打起精神去了正室厅堂,大小妻妾除了六夫人季氏,其余人等皆齐;一顿饭吃完,回到主屋的柳老爷便累得横趴在床无力动弹了;又有管事来传话,几位夫人在园中水榭备了茶点赏月,邀其同去。

柳晋喝了柳安端来的参汤,往庭园水榭处与几位夫人渡浪漫之夜暂且不提,且说四喜,玉盒在怀中悟得热了,却找不着机会托付梅儿、兰儿转交,心中难免郁郁。到掌灯时回了屋,将玉盒在手中摩挲,正暗自叹气,家人来通报:几位家主在花园中水榭处赏月,招府中歌妓助兴,要几个力大的男丁去抬石屏布景。周管事点了四喜及另外数十名身强力壮的,一并领了去正室左侧耳房旁的库房中搬了数十面精致华美的石屏风,抬到前庭花园中水榭前布成一列;布列石屏时四喜偷眼往水榭凉亭中看了一眼,见陈玉儿与几位夫人皆身着盛装,簇拥着柳晋坐在其中,外围侍立了十几个美貌婢女,又有几名书生打扮的先生坐在一旁相陪;众人座前有几名歌妓或弹或唱,一片莺声燕语。

四喜目中并无他人,只看那陈玉儿,见她不过月余不见,似乎成熟了许多,那张精致俏丽的小脸上添了几分沉稳大气,美貌异常,身着红底绣金线牡丹对襟群,披一条素色纱巾,一头青丝高高盘起,满头珠翠步摇,灯火映照下闪闪生辉,光彩动人。

四喜看得眼中一热,虎目几乎要落下泪来,那周管事见他神色不对,赶紧推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四喜回神过来,赶紧低下头,尾随周管事与一众家丁鱼贯退下。

退出了花园,周管事拍了下四喜的肩头,笑道:“看美人看花眼了吧?几位夫人虽然极美,但可不是给咱们看的,小心老爷挖了你的眼!”四喜傻笑了下,抬手摸摸胸前藏着的玉盒,想起陈玉儿那满头珠翠,心生畏缩之感。

回了房后,四喜翻来覆去睡不着,为不吵到同房其他人,爬起来轻轻出了房门,走到后院僻静无人处,脱了衣裳挂到树枝上,就地打起拳来。

四喜幼年时学的几套附近镖师教的太平拳早就练得滚瓜烂熟,结识那王子元后,王子元见他年岁已大,又无内功根底,便索性教他一些不需要内功辅助的拳法,如太祖长拳、龙虎拳、南拳之类。

待耍出了一身汗,给凉风一吹,四喜立即感觉爽快了许多,堵在胸中的压抑之感也消散了,走到一旁石上坐下喘了口气,一旁却有一只手举个葫芦递了过来:“喝不?”

四喜大惊,当即跳了起来,定身看去,却见那石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白面先生,看去二十六、七年纪,穿着白色宽大儒生袍,一头黑发全然不束,随性地尽数披在肩上。四喜面上仍挂惊恐之色,先是左右看了眼,又去看对方袍子下的脚,后又转了个圈子看其身后是否有影子;对方举着葫芦的手也酸了,一怒砸了过来,骂到:“你这人怎生胆小,你看我似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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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慌忙接了葫芦,陪笑道:“这个,得罪、得罪!先生勿怪。”

这白面先生面露不悦之色,冷哼一声,略甩了下头,抬手理下被风吹乱的青丝,道:“你是哪院的下人?这晚不睡,跑这来发疯?”

四喜看得两眼发直,这人说话的嗓音清脆悦耳,一张清秀俊美面孔虽未作脂粉,看去仍是美貌至极,宽袍大袖处露出的手腕过于纤细,皮肤又显得极白皙,心念转动下,面上立即一红,想起此地夜半无人,自己又赤着身,连忙退后了两步,把头低下结结巴巴地到:“这个……小人以为此地无人,来打混下时辰,不想打搅了这位小姐,万望勿怪。”

那人正整理头发的手顿时一僵,接着缓缓弯下腰脱了脚上的千层底麻布鞋,跳起来冲四喜劈头盖脸一顿抽,声音怒得走了调,喝骂道:“哪来的不长眼奴才,你看小爷哪里似女人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爷像女人了吗!”

以四喜结实粗厚的皮骨,这白面先生的抽打便如挠痒一般,只是让他懵了一下,才注意到这人站起来有他的下巴这么高,袍子领口处露出的大片胸膛也是平平整整,愣了一下才道:“啊,哦,得罪,得罪,是我看错。”

那人抽了半天见对方全不抵抗,也消了气,把鞋穿了坐回石上,上下打量傻站在前面拿着葫芦也不喝的四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正房的吧?”

四喜道:“小的陈四喜,西园的。”

那人怔了下,面色古怪地道:“西园?你是下等家丁?”

“是。”

那人眼色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四喜,又站起身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直看得四喜莫名其妙,那人却啧啧连声,甚至伸手摸了把四喜的胸腹,四喜知对方不是女子便也没有害羞,只觉得有些痒。那人几乎把四喜看了个遍,疑惑地道:“不能够啊?柳文卿转性了?”

文卿是柳晋的字,四喜当然不知道,只瞪着大眼懵懂地看着那人。那人见四喜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禁笑了,点头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不过不知更好,不知便是福。我叫季啸,字文秀,住这荷园内,除了我便一个人也没有,你若要练拳没有场地只管过来,别的没有,好酒是有的,喝吧。”言罢指了指四喜手中的葫芦;四喜见对方虽有些性躁,却也算是个直爽之人,当下快意地笑了下,仰头喝了一口,赞道:“好酒。”

季啸亦是一笑,这莽汉虽愚笨,看去也是条汉子。他虽长相纤细,本性却是个爽利之人,最喜与同道相交,当下往园林深处的庭院抬脚,并冲四喜挥手道:“有酒岂可无肉,随我来。”四喜不疑有他,点头道:“好。”拎起挂在一旁的衣物便跟了上去。

季啸本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因恶官场腐朽,便辞官不做,四处游历。年余前因故进了柳府,独居于这荷园中,除了与偶尔来访的柳晋喝酒,便无他事,早就闷得几乎闲出病来,邀了四喜进房后,在客厅里摆了酒肉,谈些旧事,问及四喜家世,唏嘘了一阵,又谈到自己满腔抱负无处施展,心中失落云云;四喜对他所说之言,大部分并听不太懂,不过他是个善于凝听之人,心机不深,又不会做小儿女情态,倒是让季啸畅快地一吐胸中烦闷。酒过三巡,四喜忽地想起来,道:“我曾听闻荷园中住的乃是命为季氏的夫人,难道是兄的姐妹?”季啸已喝得有些醉了,大笑道:“什么季氏,不过是我为了避那蠢物躲于此的借口罢了。那蠢物不通人性,顽固如石,见之令人生气,避之方令我心中痛快。”四喜不知他所说蠢物为何,只嘿嘿傻笑,心想难怪这“季氏”深居不出,却是这个缘由;姑爷为了友人做出这样的事,倒也是个妙人。季啸笑着笑着,又哭起来,拍桌道:“我季文秀人中龙凤,却栽这不开窍的蠢物身上,天妒我也!”醉眼斜瞄了下四喜,道:“说来我觉得你眼熟,你与那蠢物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你言谈间倒还有几分人情,却不似那蠢物,半点人性不通,便是痴情相对,他也懵懂不知,当真傻得可笑。你可知,那蠢物也在这府中;我本以为他与柳文卿那污浊相对几月,便是再傻也开窍了,谁知他竟是……半点人性……不懂……”言及此,语调愈低,季啸头一歪,趴到桌上便沉沉睡去。四喜抬手想把他拍醒,却发觉对方人影晃动,全身一软,也趴到桌边上睡了过去。

待四喜一觉醒来,天色朦朦已有些发亮,四喜揉了下额角,跳起来手脚麻利地将季啸抱到床上,又清理了下桌上的狼藉,才穿好了衣服出了院门往西园归去。

此时天色朦胧,二夫人宫氏房中的大丫头翠莲从小情儿的房中出来,低着头偷偷绕路回房,猛地看见四喜衣裳不整从荷园中出来,急冲冲地往西走,连忙躲到花台后,见对方走了,吓出一身冷汗,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仔细看了四喜出来的院门,心中狂喜起来。

翠莲急火火地回了别院,梳妆打扮后赶到宫氏房中,宫氏刚起,披散着头发正在喝暖茶,见翠莲喜盈盈地跑了进来,皱了皱眉道:“大清早的,上赶着投胎啊?”翠莲礼了个万福,走近前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方才我看见一事,特来报予您听。”宫氏懒洋洋地道:“何事啊?”翠莲神秘地一笑,将看见四喜衣裳不整地从六夫人季氏房中出来的事说了,宫氏听了未做太大反应,她虽为二夫人,却也是从未见过那季氏;再则,那季氏大小家宴一律不来,用度还不如她房中的管事,老爷也甚少提她,或是去她房中,对宫氏来说,那季氏与柳晋养的歌妓一类并无区别,没有关注的必要。翠莲有些忐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宫氏,生怕一件大功劳就此泡了汤;宫氏沉吟了一会,微点头道:“亲信家人与六夫人通奸,也算那贱

人治下不严……”翠莲闻言,立刻喜上眉梢。宫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捉贼拿脏,捉奸拿双,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可不行。”翠莲会意,连忙点头道:“奴婢理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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