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 第119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古代架空

  他的世界极其简单,非黑即白。

  魏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江也,江也便继续往下说:“现在全天下都认为他是谋害皇子的凶手,还认为他通敌卖国。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背负这样的名声?”

  “所以呢,你要为他正名吗?”

  “是啊,反正将军让我跟着九皇子,九皇子让我去天牢,”江也道,“这一切不是刚刚好么,我也想找出真凶。”

  “找出真凶又能如何?”

  “找出真凶,证明他是无辜的。”

  江也这话说得极其轻巧,说得理所当然。魏麟冷笑一声,有些不屑地说:“你以为你证明他无辜,他就无辜了?”

  “什么意思?”

  “你已经猜出来了,事情不是二皇子就是三皇子所为,你觉得皇帝会为了一个郭林充,昭告天下他的儿子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魏麟说着,表情有些阴郁,“江也,你这样会不会太天真。”

  魏麟说的是对的,江也听完便知道了。

  他没有再说话,魏麟也不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气氛沉闷得可怕。

  “即便,”江也别开了视线,不再看着魏麟,像是自言自语般突然开口道,“即便如此,至少要告诉皇帝他儿子是个这种败类吧,难道以后这样的败类当了皇帝你也无所谓?”

  “我无所谓。”

  “那你对什么有所谓?”

  “我对你有所谓。”魏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别人的死活我管不了,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进宫,你以为我稀罕这什么禁军统领?”

  江也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因为前半句话里的深情,还是因为

  后半句的质问。

  魏麟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你保护岑黎玊,你就是九皇子的人,日后如果他没能赢,你会跟着陪葬啊……”

  “我知道。”江也道,“我又不怕死。如果我怕死我为什么要去从军,好好做我的大少爷不好么?”

  “可是我怕。”魏麟说着,垂下了头。

  ……

  外边还是夏末,天牢里却冷得像已经十一月了似的。江也换了身狱卒的行头,跟在魏麟后边。正如岑黎玊所料,虽然禁军统领的身份并不能在天牢里起到什么作用,可魏麟身后的魏渊廷,想安插人进天牢,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段对话以魏麟的最后一句结束,两个人就再没说过话。就连去天牢的事情,魏麟都是安排了手下禁卫跑到降真台来送信的。

  魏麟很少生气,少到江也都想不起来他何时生过气。就算有动气的时候,魏麟也是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又喜笑颜开。

  正因如此,这样的不言不语才显现出事情的严重。

  魏麟作为禁军统领,天牢里还是有认得出他的人来,点头哈腰地询问他的来意。魏麟倒是一改平日笑嘻嘻的模样,装腔作势点出身后的江也是魏家的某个远房表情,暂时到天牢里谋个职务。江也不作声,等着魏麟说完之后便跟着牢头去做事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魏麟并没有跟他一起留下来,在给他安排好之后,魏麟便离开了。

  “小江啊,你跟魏大将军是远亲?”魏麟走后,牢头悄悄问道。

  江也还在想跟魏麟争执的事情,心思完全没在眼前的牢头身上,听见疑问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顺嘴提了提此行的目的:“听说商相下狱了?”

  “是啊,这还用听说。”牢头表情里有些轻蔑,“举国上下谁不知道啊。”

  他说完,还朝着某个牢房看了一眼,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笑。江也悄悄朝着牢头看得方向瞄了一眼,只看见阴暗的牢房内,角落里坐着人,缩成了一团,看不见脸。

  但那应该就是商戌了。

  看得出来,昔日高高早上的相爷,如今入狱,更多的人就跟这牢头一样,不仅不会思考背后的深意,还会幸灾乐祸。

  江也没再说话,牢头跟他安排了一阵,让他守在某个牢房边上,就离开了。江也守的牢房跟商戌所在之处隔得并不远,正好遂了江也的意,方便他监视商戌的一举一动。

  商戌罪名已定,三日后就要问斩,这便意味着江也只需要在天牢等到他下狱便可。魏麟每日都有来上一两次,总想方设法地避开江也,不让江也知道。他每每过来只会跟着牢头问了问情况,明里暗里暗示牢头商戌这边若有人探视,必要派人来知会一声。牢头想当然地当成了魏渊廷的意思,点头哈腰,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办事。

  一连两日,天牢里都没有任何异常。江也不太跟周围的狱卒说话,旁人知道他有点背景,也不勉强,只当这人不存在。

  到了第三日,终于有人来探望商戌了。

  江也看着那边有了动静,便留着心思巴望着,想看看究竟是谁来探监。

  那人穿着一身便衣,单看衣着看不出什么门道,且恰恰好背对着江也,也看不见面孔。他提着一个食盒,牢头亲自让狱卒开了门,那人便进去,走到商戌面前,席地而坐。

  牢房里本有张小几,江也只能看见那人从食盒里拿出不少吃食,还有一壶酒,一一摆在小几上。商戌仍呆坐在角落,没有动弹,直到那人开口说话,才有了反应。

  只可惜江也所处的位置,根本听不见那边的声音,牢头还尽职尽责守在门口。他想凑过去听,又怕这样太可疑。

  江也思索了一阵,还是走过去,跟牢头招呼了一声。他装作有些好奇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张哥亲自守着啊。”

  “那可不。”牢头看了他一眼,心说关你什么事儿,可明面上又不好发作。毕竟是魏大将军的人,万一连带着得罪魏家,哪是他一个小牢头能承受的。

  牢头又朝牢房里看了看,拉着江也往旁边走了几步,小声道:“里边有贵人来探监。”

  “贵人?”江也疑惑道。

  这下他再往里边看,倒是能看清楚来人的长相,约莫二十七八岁,看着很年轻。可那模样,他是完全不认识的。

  牢头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看起来是不打算告诉江也。

  江也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张哥,我这来,也不是没有目的。”他说着,从腰间摸出令牌,刻意挡住了暗记,只让牢头看了个大概,就收了回去。他又接着说:“魏统领带我过来,也是要办点事,这令牌张哥认得吧。”

  “认、认得……”牢头显然没想到,这个号称魏家远房表亲的人,竟然是某个皇子的人,一时间都有些呆滞了。

  江也笑了笑:“你不用慌,这里边的人是谁,你告诉我。”

  “是右相大人……”牢头道。

  “这样,这边我替你守着,如何?”

  牢头没敢反驳,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江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赞许之意,接着便站到先前牢头所处的位置,光明正大地听起里边的对话来。

第141章

  “商相落到今日这个境地,倒真叫人唏嘘。”

  “原相来看望老朽,不是专程来怜悯老朽吧?”

  “你我同朝为官,来送一程罢了。”

  “如此大度?昔日还真是老朽看走了,以为这下场都是拜原相所赐。”

  “若非商相误入歧途,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坐在这里与商相对酌……自作孽不可活,怎会拜他人所赐。”

  “自然是有的,虽然不是你。”

  “哦?”

  “罢了罢了,老朽一生为国,何承想会有今日之果。”

  “错就错在当年商相收了这么个弟子。”

  “不算错,不算错。仲安志在天下,如今也算老朽得意门生,算不得错。”

  商戌说完这句,江也便听见他爽朗地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原稚才开口继续道:“既然已成定局,今日便是来跟商相道别,对饮一杯,可否赏脸?”

  两人像是碰了一杯,过了会儿原稚又道:“晃眼七八年过去了,你终于还是成了我手下败将。”

  “此话怎讲?老朽是输,并非输给你,这点你心知肚明。”

  “若不是你作茧自缚,我怎得如此大好机会。”

  “非也非也。”商戌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原相今日相送。”

  “不客气。”

  说完这句没多久,原稚便从牢房里出来,江也垂着头,跟着另一个狱卒上去装模作样地把门锁好。他悄悄望了一眼商戌,只见商戌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原稚带来的吃食,一点都不像在担心明日他就会被处斩。

  原稚走后,牢头也没再来找江也说话,江也自然而然接替起看管商戌一职来。只可惜直到半夜,也再没有人来探视过,岑黎玊的算计好像是多余了。但江也还是认认真真地等着,不到行刑那一刻,事情有可能发生变数。

  他想开口问问锦囊是否在商戌手里,可看管的人不止他一个,未免节外生枝,他一直在暗暗等待机会,能跟商戌说上两句。

  后半夜牢里时不时哀嚎的犯人也消停了不少,商戌背对着江也,跪坐在地上,天窗里照进月光来,恰好照在他身上。

  江也看守了一天,到后半夜时也不免有些乏了,便靠在附近的墙上,站着打起瞌睡来。

  魏麟早就来了天牢,只不过一直没让江也知道。直到看见他犯困地合上眼,魏麟才悄悄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先前他便说过,如果异动马上差人去告诉他,所以原稚来探监时,他便收到了消息,立刻赶往了天牢。

  魏麟跟江也并排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江也约莫是真的睡熟了,稍稍往旁边侧了侧,接着整个人便失重地倒下去。魏麟眼疾手快,赶快接住了他,江也顺势靠在魏麟身上,依然没有醒。

  安安静静地天牢里,魏麟只听见江也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带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让他整颗心都突然柔软起来。好像只是听着他的呼吸,他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直到这份安静被打破。

  过道里突然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魏麟想也没想,拉着江也便跑到天牢里背光的角落处蹲下。江也本还迷迷糊糊在睡梦中,被这动静弄醒,一抬眼皮便瞧见魏麟跟他离得极近。但他立马意识到有人了,任由魏麟拉着他躲起来。

  两个脚步声停在商戌的牢房门口,牢头压着嗓子道:“就是这里了。”

  江也心说,恐怕这就是岑黎玊想让他调查的正主了。

  如果是寻常人来探监,找了些关系想办法进来看望商戌,则会像原稚一样,白日里前来。半夜三更才敢来探监,想必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来过。

  牢头自然是看惯了有人来探望重犯,借此收银子也收了不少,压根不会管来人是什么目的。

  江也和魏麟挤在一起,不敢动弹,生怕打草惊蛇,尤其是魏麟还穿着禁军统领的甲胄。

  牢头喊了商戌一声,商戌回头看了一眼,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牢门边上:“林充,你!”

  “老师……”

  此言一出,江也和魏麟都被惊得瞪大了眼。

  “你不是已经……”那个“死”字商戌硬是没有说出来,但听得出他来声音里都有些哽咽。

  那人道:“若非假死逃之,学生早已命丧黄泉,只可惜害了老师!”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其实他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可天牢里现在安静异常,倒是方便了魏江二人,把这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江也听见这话忍不住想要出去看个究竟,魏麟把他死死箍在怀里,在他耳边以气声道:“不要打草惊蛇!”江也这才忍住了冲动,跟他一起继续观望。

  “既然活着,便不要搅进这些事里了。”商戌道,“原是老朽的错,所谓天下太平,只是痴人说梦。”

  “老师何出此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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