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 第140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古代架空

  “自然是昨夜才知道。”岑黎玊又道。他瞟了一眼江也,那张平日里皱眉居多很少笑的脸,此刻竟然微妙的带着些喜悦之色。再想想江也曾经在薛子钦手底下四年,又好像能够理解。但他没说的是,此前薛子钦发出之时,就已经遣了斥候快马加鞭送信过来知会他一声。

  也不知为何,他和薛子钦莫名其妙地便成了眼下的关系。

  隐瞒着,却又捆绑着。若问岑黎玊为何需要薛子钦,那自然是为了他手下的数千将士;可若要问薛子钦为何会应允岑黎玊谋求天下的大欲,岑黎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也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雀跃。薛子钦回都城了,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大概会有大动作了。除此之外,他这个公公的身份大概不用再持续多久了。

  偏殿和正殿虽然是隔断开的,但安上殿并不大,因此朝臣们说话情绪稍稍激动时,那声音便透过薄薄的隔断传到偏殿来。岑黎玊瞧他有些想听的模样,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他勾了勾手指。

  “啊?”江也不解地问出声来,但还是朝他走过来。

  只见岑黎玊待着他走到殿内最靠近正殿的方向,那处有个高大的置物架,上面是各色的名贵饰品。岑黎玊伸手将其中一格里头的琉璃花瓶拿下来,江也凑过帮把手,顺带瞧了瞧,这才瞧见里头的玄机。

  这琉璃花瓶后边,竟然只是层颜色相近的竹席。岑黎玊掀开其中的一角,压低了声音冲江也道:“想看的话,在这儿看吧。”

  江也同样压着嗓子惊讶道:“还有这种套路?”

  “嘘。”岑黎玊抬起纤纤细指,示意他噤声。江也点点头,凑在那处缝隙里往里看。

  薛子钦正跪在地上,魏渊廷义正言辞地说道:“薛将军擅自带兵回都,已是罪无可恕!”

  然后便是位江也不认得的朝臣连忙应声道:“对,皇上切不可轻恕,长了朝廷这种阳奉阴违的不正之风!”

  薛子钦却胸有成竹,似乎笃定了皇上不会治他的罪,不紧不慢道:“臣一心为了圣上,臣擅自率兵回都固然有罪,那魏大将军月余前私自将商州军安置于紧邻都城的凉旬山处,岂非更加包藏祸心?”

  薛子钦此言一出,魏渊廷即刻脸色突变。

  他那是谨防薛家有大动作,而一早做下的准备。虽然调兵,但还是在商州境内,他自问做得滴水不漏,万万没想到早已经被薛家知晓,甚至现在给他们擅自调兵一事,安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薛子钦抬头对上魏渊廷的视线,十分满意这句话的杀伤力。薛子钦远在边境,至于凉旬山的动静,当然不是他发现的,而是薛长峰。他家老头子虽然看起来是在家里装病,实际上对于朝廷里这些人的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当他二人对视时,江也瞧见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样子像是很不好。他放下竹帘,朝身后悠然自得的岑黎玊道:“我看皇上脸色不太好。”

  “自然是好不了。”岑黎玊轻声道,“底下能倚仗的朝臣,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思,都已经这般明目张胆了,恐怕父皇现在该是如坐针毡。”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江也试探性地问道。

  身为人子,江也觉得他再怎么样都会对皇帝表露出一丝担忧,怎料岑黎玊还是那副淡漠的脸,接着道:“担心无用,我又不是太医,不会治病救人。”

  “……”一句话噎得江也当即无话可说。

  岑黎玊这般漠然,到让江也感到一阵不适。原以为他也有些思念亲人之心,皇帝眼瞧着活一天少一天的档口,岑黎玊在跟前侍奉,总归有一些关切在里头。可实则不然,岑黎玊的反应真可谓是冷血无情,那些在皇帝跟前落的泪,表的忠孝,都是演给皇帝看的。

  正当江也思索着这事儿的时候,正殿传来喧哗之声。

  岑黎玊愣了一瞬,就听见外头牧公公的声音高声道:“来人!!!传太医!!!”

  这下给岑黎玊说中了,还真要叫太医来。

  江也正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能不能帮上忙,他回头一看岑黎玊还坐在那里,一点要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打算去看看?”江也道。

  岑黎玊还是那句话:“我又不是太医。”

  “那我去。”江也冷冷地甩下这句,便大步流星从偏门出去,径直往正殿大门去了。

  江也还算是个比较护短的人——这点从他对自家胞弟的态度便可体现一二,也因此,不管是不是薛子钦的嘱托,他对曾经日日相处过的小少年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偏爱的情绪在里头。

  可这并不代表江也就会因此是非不分。

  眼下的情势,不说岑黎玊为人子女,光是他江也曾经和“七爷”闲话过几句,他都无法做到像岑黎玊那般漠不关心。

  而且,

  以岑黎玊的心机而言,他反而更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足够的关心。

  江也一边慌忙地走过去,一边在心里胡乱揣测着,待他走到门口时,几位朝臣已经出了正殿。

  完了,光想着看看“七爷”如何了,忘了面前还有他的岳父魏渊廷,以及他多日不见的将军薛子钦。

  牧公公神色焦急地冲几位大臣道:“几位大人还是明日再来议事吧,皇上眼下龙体欠安,若是要见各位自然会传召。”

  安上殿前顿时又热闹起来。江也傻愣愣站着,不知是该走还是该进去问问情况,倒是薛子钦一抬眼就见着他,朝他点了点头。

  “……将军。”江也硬着头皮道,他不敢声音太大,唯恐吸引了他岳父的注意。

  魏渊廷看着江也过来,正皱着眉想说话,牧公公突然对江也道:“江公公……”“牧公公,九皇子听见骚乱声,特命奴才前来。”江也急中生智辩解道。

  牧公公叹了口气:“眼下皇上约莫是谁都不见,还请江公公与九皇子先回降真台吧。”

  “是。”江也点点头道。

  “诸位大人请自便。”牧公公说完这句,转身便进了安上殿。

  魏渊廷沉声道:“这便是薛家想看到的结果了?”

  “魏大将军说笑了,若不是魏大将军擅自调兵在前,家父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薛子钦微微眯起眼睛道。

  “二位还是不要再争了,现下皇上的龙体要紧。”原稚说完,便率先下了台阶。

  魏渊廷瞪了薛子钦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低着头的江也,目光深邃,也跟着走了。转眼间几位大臣都下了长梯,只剩薛子钦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几人的背影,好半晌才说话:“玊儿呢?”

  “啊?”江也没听清楚,下意识问道。

  “我说九皇子呢?”

  “在偏殿候着呢。”江也道。

  “你任务完成的不错,本将军很欣慰。”薛子钦说着,转过身来,跟摸小狗似的伸手搭在江也的头上,一顿搓揉。

  江也被弄得头跟着左摇右晃:“将军,我又不是狗。”

  “你若是狗,就应该摇尾巴了。”薛子钦一收刚才冷冽的气质,笑着道,“哈哈,你告诉玊儿一声,我去降真台等他。”

  “好。”江也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都微微泛起红来。薛子钦收了手,他转身便往偏殿去,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看见岑黎玊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岑黎玊倒没真的走到正殿门口来,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薛子钦,朝他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了。

  薛子钦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连忙跟上去,还不忘在江也的脑袋上轻巧地拍了拍,以示表扬。

  他们二人有话要说,江也跟上去也多有不便,一时间他竟也不知道是该留在安上殿,还是跟着回降真台了。他转过身去看先前魏麟所处的位置,魏麟果真还在那儿。只不过跟开始不同,魏麟并非背对着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两人明明隔得极远,完全看不清双方的表情,可江也却突然打了个寒战,好似感受到了对方正冒着火。

  他想了想,纵使他有心想看看皇帝如何了,他也进不去安上殿;那边岑黎玊有薛将军,他倒是真可以去跟魏麟闲话几句。想到这里,他迈开步子朝魏麟走去。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两部,他便瞧见先前下了长梯的魏渊廷,已经走到了魏麟面前。魏麟也由面对着他,即刻转身变成跟魏渊廷对视。

  好吧,现在他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江也这么想着,底下又来人了。

  李太医带着药箱,拉着朝服的衣角,急急忙忙地上了楼梯。他看见江也就在门边,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猛地记起他好像见过这个人,便喘着粗气开口道:“你腿上的伤好全了?”

  江也自然是见过李太医几面的——至少拆掉腿上的线时,还是李太医亲自来的。若是换成魏麟动手,恐怕他现在还下不了地。

  “李太医。”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之前多谢李太医救命之恩。”

  当下情况紧急地很,李太医哪有闲心跟江也多说话,立刻站在紧闭的门前高声道:“微臣李若安……”

  他话音还未落,安上殿的门便打开了。牧公公焦急地道:“李太医快请。”

  “是。”

  两人没再多言,转身进了安上殿。牧公公正要关上门,江也鼓起勇气道:“牧公公!”

  “何事?”

  “九皇子特命奴才在御前照顾,还请牧公公通融。”江也沉声道。

  牧公公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地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若是扰了皇上清净,咱家可救不了你。”

  “谢牧公公。”

  江也会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岑黎玊在宫里无所依靠,却能驱使皇帝身边的御用太监替他接自己入宫,可见二人关系不一般。若不是牧公公想要依附岑黎玊,那便是想要依附岑黎玊身后的人。

  他来不及想太多,只跟在牧公公身后进了安上殿。

第163章

  事情果真跟江也猜测的相差无几,牧公公听他的口吻,还真以为这是岑黎玊的授意,便允准了。到底安上殿也好,议政堂也好,皇帝常去的几处宫宇,里头侍奉的太监都归牧公公掌管,安插个江也进来伺候,算不得什么大事。

  江也心里倒真没有什么盘算,硬要说的话,皇帝下旨让李太医救他的事情,他还没机会好好道谢呢——若是“七爷”这个身份,江也可能早就找机会说了。

  但换成皇帝,他实在是没有机会跟皇帝再跟从前似的讲话。

  既然如此,现在皇帝病重,他来照顾一二,也算不亏待了自己的良心。

  李太医在里头忙活着,皇帝昏迷不清,面如纸色,样子看起来很糟糕。

  江也在旁边站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李太医突然毫不见外地开口道:“之前给皇上服用的药,马上煎一付过来,加上这个。”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东西递给江也,接着道:“两滴即可。”

  “好。”江也把药瓶妥帖地收进衣袖里,牧公公唤了之前负责煎药的小太监来,带着江也一并去了。

  皇帝这是急火攻心,李太医紧张得满头大汗,不停在皇帝身上各个穴位施针,又将保命的药丸送进了皇帝的嘴里。

  饶是如此,皇帝半晌也没醒过来,他掐着皇帝的脉搏,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江也端着刚煎好的药,急匆匆地赶过来,李太医连忙指挥道:“快伺候皇上服下。”

  牧公公上前扶起皇帝瘫软的身子,江也想也没想,拿着小勺在嘴边吹了吹,一勺一勺喂进皇帝的嘴里。

  约莫喂了四勺,皇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看上去难受得要命。李太医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再从皇帝身上把先前扎下的针拔了出来。皇帝这下才算是醒了,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见着李太医的面,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般,道:“朕……”

  “皇上,您先躺下,好好休息,切莫再劳心劳力。”李太医道。

  皇帝摇摇头,继续说:“朕,还有多少时日?”

  “这……”李太医面露难色,显然这话不好说出口。

  “但说无妨。”

  “即便臣日日侍奉在侧,皇上最多……”李太医犹豫半晌,很艰难地把最后的时限说了出来,“一个月。”

  “一个月……”皇帝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躺了下去,“一个月够了,一个月足够秦牧回来了。”

  李太医没说话,倒是牧公公出言提醒道:“昨日秦大将军已经差人送信进宫了,不日便能抵达都城。”

  “如此甚好。”皇帝说着,目光在殿里扫视了一圈,问道:“玊儿走了?”

  江也回答道:“九皇子怕惊扰皇上休息,特地命奴才这才守候,他回降真台,随时等候皇上传召。”江也这还是第一次跟皇帝说出这么长的句子来,紧张地话都说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没有,说完他便伏身跪在地上,等候皇帝的下文。

  “是你啊……”皇帝见着江也,只是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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