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 第45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古代架空

  下人们烧好热水,抬到江也的屋子里,两个丫鬟捋着袖子,准备伺候江也沐浴。

  热水冒着氤氲雾气,江也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好在他受伤的位置都在手臂上,此时自己洗澡也不会影响太大,只要注意着点就好了。脱光了衣服,江也迈进浴桶里,那温度正合适的热水将他包裹起来,这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江也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洗澡了。要换做以前,一定是隔日洗澡的他,三个月不洗澡对他来说跟自杀无异。泡在热水里的时间,江也一直发呆,两个丫鬟认认真真给他搓背,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一点点帮江也清理干净身子。

  “大少爷,我替您把头发拆开洗了吧。”

  “嗯。”

  江也靠在浴桶上,一个丫鬟伶俐地拆开他的发髻,漆黑的头发瞬间铺散开,但又因许久没有清理,能够明显看出来上面粘着些污秽,丫鬟只当是尘泥,哪知道这其中混了不少的血污。丫鬟洗得认真,也经验十足,并没有扯痛过江也。那温热的水从水瓢里缓缓流下,江也只觉得舒服极了。这样一对比,他才知道在战场上那些时日,还真是水深火热。

  可那个时候,谁又还在乎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只是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

  江也沐浴过后,大夫就来了。大夫替他换好伤药,又重新包扎,还开了方子嘱咐丫鬟每日给江也煎药服下。这么一连串功夫下来,江也倒是有些想念钟倚了,这会子才觉得钟倚医术高超,至少大家都受了这么多伤,除了几个真的半死不活的,例如魏麟,其他人也没见着要每日每日地喝苦药。

  那身盔甲终于被换下,他让丫鬟拿去洗干净补好,自己换上了从前的衣衫,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腰间还坠着上好的羊脂玉——不是他们江家奢侈,而是江家本来就是做珠宝生意,所以这府里,最讲究的就是这些珠宝玉器了。

  丫鬟将他的头发折腾好,用鎏金的头冠束着那长长的马尾,原本就是江也以前最常见的模样,他却此时觉得浑身不舒服。那宽大的袖子,好像稍微动动就会甩到旁人,实在称得上是行动不便。

  虽然江也现在打心眼里不太喜欢这些衣衫,可还是规规矩矩地换好,再去大堂向江父江母致歉。

  江老爷子和江母坐在大堂等着江也。江母早已经止住了泪水,江老爷子却眉头不展,很气恼的样子。江也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给父母奉茶,说道:“是儿子不对,不该离家出走。我只是觉得好男儿志在疆场,此次跟随薛子钦将军行军打仗,为国出力,让我收获甚多,希望爹娘理解。”

  江老爷子正喝着江也奉上的茶,听见这话,便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质问道:“我们理解你,你理解我们吗?”

  “老爷说得没错,我们江家就指望你继承家业,你怎么能去从军呢?”江母说着,那声音有些哽咽,好似随时可以哭出来,“你这回只是受了轻伤,下回呢?打仗那随时会要了你的性命啊,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若是江家只有江也一个儿子,那江也纵使再不喜欢家里的生意,也不会随随便便离家出走去从军,毕竟百善孝为先,即便做不到言听计从,那也不应该让爹娘伤了心。可江家还有江免啊,虽说江免贪玩,但对于这个弟弟,江也是很清楚的,天生聪慧非常,只要玩够了,收了心,继承家里的生意,那是易如反掌。

  江也柔声安慰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儿么。家中的生意,让免儿来继承比较合适,免儿聪慧,比我更适合。”

  他本也觉得说出这番话,老爷子会不高兴,可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老爷子一章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江老爷子怒斥道:“你别给我提江免那个不孝子!”

  “免儿怎么了?”江也不解道。

  江母解释道:“免儿他……他在烟罗阁,为了个风月女子一掷千金……”

  “这,这也算不得太严重的事儿。”江也如实说道。

  江老爷子怒气更盛了:“是,不严重,一点也不严重!那女子大着肚子跑到我们江家来,要给免儿做夫人!让我这老脸往那儿放?!”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江老爷子边说边气得大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得江也好一阵担心。

  这个事情,江免的确是过分了。江也想了想又说:“那免儿怎么说?实在不行收做侍妾,也跟通房丫头没什么两样。”

  江老爷子回答道:“问题就是他不愿意收那女子进门!那女子现在闹得是湘城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我,我……”

  眼见着江老爷子再说下去可能要气晕过去,江也赶紧走上去,给江老爷子顺气,边顺边说道:“是免儿不懂事,爹您消消气,免儿现在在哪里?我去劝劝他!”

  江母立刻上前,接过江也的活,扶着江老爷子说道:“在他房里呢,老爷已经禁足他十日了。”她说着,一直朝江也使眼色。

  “好,我去跟他说说。”江也说着,转身便往江免住处去了。

第54章

  江也和江免的房间本身隔得就远,江也一路走到江免的住处,还没走进大门,就听见里面江免的怒骂声,还有他用力拍着门板的声音,只可惜门口两个看守的家丁对这声响早已经习以为常,无动于衷。看着江也走过来,家丁纷纷点头行礼:“大少爷好。”

  “嗯。”江也微微点头回答道。

  “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救命啊!”

  不晓得的怕不是以为他江家私自囚禁少年,做的拐卖生意。听着江免在里面鬼哭狼嚎,江也走上前,一掌拍在门上,声响可比江免在里面敲得大得多。这一声巨响倒是把里面的江免震住了,房间内突然鸦雀无声。

  江也低声使唤两个家丁:“开门。”

  家丁依言上前把门锁打开,江也推开门便跨进去。一进去便见着江免站在一旁,看见江也的瞬间,嘴巴张得老大,感觉能直接塞进去一个鸡蛋还有空余。

  江也径直经过他身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喝起来。家丁们见江也已经坐下,立刻又关上了门。江免站在旁边,视线一直跟在江也身上,好不容易闭上了嘴,伸手指着江也又开始磕巴:“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没礼貌!”江也骂了一声。

  江免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真是自己的亲哥,连忙走到江也跟前坐下:“哥!你回来了啊!”

  “还记得有哥哥呢,我以为你只记得烟罗阁的窑姐了。”江也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嘲热讽道。江免是谁,那是自小就跟在江也身后哭鼻子的幼弟,对江也的依赖比对爹娘还重,此时从震惊中缓过来,江免用屁股挪着凳子靠近江也,然后抱着江也的腰,一顿耍无赖地哭诉着:“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哥!呜呜呜!”

  江也哪受得了他这样,连忙去拽他的手:“你别抱着我,有话直说,别来这套!”怎料江免的手将他箍得死死的,江也怎么拽也拽不开,就听见江免说:“那个窑姐是骗人的啊!我只不过花了点银子听她唱曲,她非要陪我睡,我不肯睡,然后我就喝醉了,可我什么都没干啊!”

  江免说的委屈,整个头都埋在江也的腰间,弄得江也一阵难受,卯足了劲儿,好半天才终于把江免弄开。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睡那个窑姐?”

  “嗯嗯嗯!”江免跟捣蒜似的狂点头。

  江也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沉迷刀剑棍棒,上天入地这种听上去就很帅气的事物,那时候江免十二岁,成天跟在江也后边“哥哥,哥哥”地喊着,又烦人又可爱。后来再大些了,江也开始对身边的事情都兴致缺缺了,倒是江免爱上了出去浪荡。江也在家里十日有九日是见不到江免人的,晨起时间不一致,江免几乎不在家里吃饭,也就导致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像现在这般,抱着他哭的江免,江也猛然去回忆,都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就说你才十五岁,毛都没长齐,还能睡窑姐,呵。”江也冷笑道。

  江免闻言露出惊恐之色:“哥,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的!”

  听到这句话,江也心中也是一惊,不过面上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确实,换做以前,这些粗鄙之语,他就是心里骂了,也绝对不会宣之于口,而现在,脑子里还没过,就已经说出口了。

  这十成十是魏麟的锅。

  江也即刻严肃道:“你别给我扯开话题,我只问你到底睡了没有?”

  江免神色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他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那我喝醉了嘛。”

  “那就是睡了。”

  “不是,就是喝醉了。”

  “喝醉了所以没睡?”

  “不是……”

  江也在军营里呆了这么些日子,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弟宠弟的大哥了,见着江免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就觉得气上心头,一声喝道:“你能不能爷们儿点?”

  江免只好老实交代了:“就是喝醉了,所以不知道睡了没有。”

  “……”

  愣是没想到自家亲弟弟竟然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就被人讹上了门……也不是,说不定还真不是讹,这么一想,江免十五岁就能搞大别人的肚子,江也竟然有些佩服自家兄弟。

  但是瞬间他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古人说得是真有道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那群粗俗汉子日日厮混在一起,他的想法竟也开始越来越不正经。

  好在,虽说脑子里千万个想法飘过去了,对着江免他还是神情严肃。无论如何,总不能当大哥的带头想些污秽之事。

  “那你收了她,给你做个侍妾,也好照顾你。”江也说道,“这肯定是最好解决办法,你想想,窑姐这么闹下去,爹面上无光,最后还是要你迎进门,你还落不得好。”

  江免听着这解决方法,哭丧着一张脸拒绝:“哥,我真不要,这也太丢人了,我在那些公子哥中间都抬不起头了。”

  “你以为现在就不丢人了?”江也挑眉反问道,“麻溜的,去跟爹认错,然后收了那窑姐回来,孩子生了就摆在家里当下人用不就行了。”

  “哥——”江免拖长了声音撒娇道,“我现在当爹,你觉得能成吗?我还想再浪几年呢。”

  以前江免但凡做错了事儿,只要跟江也撒娇,无论大事小事,江也都会算了。若是江也做不了主的事,江免这一招甚至没少让江也去老爷子那里给自己顶罪。而如今江免的撒娇一点作用也没有,江也依然坚持他的解决方案:“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想把爹气死吗?”

  眼见着不起作用,江免破罐子破摔道:“那还不是你气的,哥你说走就走,爹可没少拿我出气。”

  “……你别不识好歹,倒打一耙。”

  江免长得跟江也很像,无非就是长得更小孩子气,表情也更为丰富,尤其是笑起来,有些小孩子的甜美。而生气恼怒的江也,通常都是皱眉怒视,江免却要时不时嘟嘴,也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不,现在江免就微微嘟着嘴,一副跟江也赌气的模样。

  江也也是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一见着他这模样,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免儿,你就委屈委屈,行不行?不是我不帮你,这事儿本来就没得商量……你也知道爹生我的气,你就答应了让我将功补过行不行?”

  江也半哄着他,半说着道理。

  可江免就是抵死不从,要是个姑娘家,现在可能都已经是贞洁烈女的做派,时刻准备以死相逼了。

  “我不,我就不,没得商量,哥你不能用我来给你赎罪!”

  “……”

  “实在要我收那窑姐进府,我还不如跟你去从军。”

  “你瞎说什么呢?”江也听见这话,突然抬手,作势要打他,“你别以为我疼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你要是去从军,是不是想活活气死爹娘?”

  “哥——”

  又怕挨打,又不愿意屈服,江免索性以行动表示决心,又一头钻进江也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腰:“你忍心看我下半辈子都面对一个我不喜欢的窑姐吗?她都二十八了!”

  “二十八你还睡,你口味是真的重。”江也说道。

  “哥……”“行了行了别叫了,我尽量看看吧。”江也不耐烦地打断了江免的话,“我在湘城呆不了多久,能解决我替你解决了,不能解决你就老老实实收了她。”

  “我哥这么厉害,是万能的!”听见这话,江免喜上眉梢,手也松了,抬起头冲着江也笑。

  江也确实也想念他,以前在府里没觉得要分开,很少见面也不觉得多想,去了晏函谷之后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疼爱这个弟弟。

  想着他伸手去揉了揉江免的头发:“你个死小孩,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的惹事。”

  “知道啦。那哥要怎么解决?”

  “那窑姐还在烟罗阁住着呢?”

  “应该是吧。”

  “行了我一会儿找她,你跟我一起去。”江也正色说道。

  “啊?”江免却扭捏起来,“我能不能不去啊。”

  “不能,不然我不帮你。”

  “好吧。”江免只能乖乖点头。说起来他其实在家里,最听的就是江也的话,因为江也最宠他。这事情江也也是为他好,江免心里清清楚楚,即便是不情愿,江也既然如此说了,他也只能答应。

  说定之后,江也便去给老爷子打声招呼,声称是要解决这个事情。老爷子没拦着,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虽说是要去烟罗阁找窑姐解决事情,但是江也可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他也说不上是正人君子,但对于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他一直提不起劲儿,所以窑馆这种地方,他是既不好奇也不喜欢。

  想了好半晌,江免约莫是清楚窑馆这地方的,可江也还觉得不放心,于是他便想到了魏麟。

  跟江免约好了半个时辰以后见,接着江也便让下人备了马车出府,直奔薛子钦府上。

  薛府门口的守卫,那过去都是薛长峰麾下的小兵,有些受了伤,再打不了仗,又没什么手艺可以营生的,就被薛长峰放置在薛府做家丁,也算是给他们备好了一条出路。

  那守卫眼力不错,记性也好,见江也是上午跟他们一起来过的人,知道那几位现下都住在后院,便没有拦着江也,点了点头就放行了。

  江也还穿着那件充满贵公子气息的衣衫,快步走进薛府,找人询问了魏麟等人的住处,便往后院找去。

  从江也回府到现在,也不过三四个时辰,江也想着要是休息恐怕也休息够了,干脆直接敲了敲,就推开房门找魏麟。

  谁知道一进门,薛子钦、周潇、闵秋、郭林充和魏麟都在房间里,几人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看见江也进来,五双眼睛齐齐看向门口,本以为是下人不懂规矩,却看见江也的面孔,又穿着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的衣衫,五个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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