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 第61章

作者:clw123 标签: 古代架空

院里花变枯黄了,落了,掩在泥土里,花瓣边缘打着卷儿,连死去也是柔柔弱弱的。

杜若屋子门口挂着个金笼子,里头关着一只鹦鹉,身上着了五彩曳地长裙似的,尾巴长长的,见着人就说“公子万安”。

杜若斜靠在软榻上,一手支着头,一脸倦容,身子摇摇晃晃,眼皮止不住地合上。

他困顿,手握不住,梨子从手里滚走,半大的猫崽子从他怀里跳下去,追着骨碌碌滚的梨子跑。

怀里一空,杜若猛然惊醒,睁开眼,眼底是淡淡的疲惫。

屋里的香都撤了,最近不知为何,他闻不得那些浓郁的气味,就连佛堂也去得少了。

鹦鹉是裴声命人送来的,这狸花猫也是。

可自从赐婚之日起,从头到尾,裴声都没再出现过。

猫垫着小步子往门外溜去,尾兰在门口候着,把猫拎进来道:“乌云别乱跑,来陪陪我们公子嘛。”

尾兰跟衔翠爱这黑斑白条的猫崽子爱得紧,恨不得天天揣兜里,还给起了名儿,叫“乌云”。

尾兰将乌云四只爪子擦干净,放到杜若怀里,道:“公子,今儿身子怎么样,还不舒服吗?”杜若摇摇头,眼睫一颤一颤的,像院里的花枝似的。

前些日子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雪地里,一只红毛畜生从雪地里钻出来,一路小跑,钻进他怀里,他一看,却是个皮毛赤红的小狐狸,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挺讨人喜,接着,这小崽子往他怀里一拱,就不见了踪影。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这梦是什么寓意。

倒是从那天后,杜若很少去佛堂了,一是一闻檀香就不适,二是他跪不住,没多久就眼皮子支棱不住,佛珠都念不动。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日日精神不济的模样。

尾兰他请大夫替他看看,他不肯,尾兰只好当他是为主子婚事而魂不守舍,心冷神伤。

尾兰嘱咐了两句,似是有事要做,掩了门就走了。

杜若争不过睡意,转去床上躺着。

困意如绵绵的春风,将杜若裹在温柔和细密里。

他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眉头却仍紧皱在一起,睡得很不安稳似的。

半梦半醒间,杜若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想醒,却被魇住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可他也不觉得急切,好像被平静和安宁拥抱着。

有人进来了,顿了顿,然后脚步变得很轻。

那个人轻且从容的呼吸声慢慢地近了,他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坐下,床边立刻陷下去一些。

杜若也不觉得被冒犯,大约梦里就是这样,人也好,情也罢,什么都是假的,什么也不必当真,于是他的心似是如镜的湖面,他像是躺在一叶扁舟上,独自飘荡在碧绿的湖面,平静无波,安宁而轻缓。

忽而眉间一热,杜若不自觉地松开眉头。

杜若昏昏沉沉,他一会儿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看见自己在舞剑,剑身泛着锋利而危险的银光;一会儿又看见自己拉着缰绳,跃马扬鞭,脚下是肆意飞腾的尘土;一会儿又回到离开下马村的那天,他看裴声骑在马上,裴声一伸手就将他拉上去,然后问他:“与我走,可曾后悔?”,而后又是裴声压着他,带着扑面而来的酒意问:“给我生个孩子,女孩子好不好?像你一样,又乖,又漂亮……”眼前缭乱,如走马观花,最终停在下马村的那一幕——裴声伸出手,往常冰冷坚定的目光像云一样温柔缱绻地落下,落在杜若身上。

杜若莫名看到,裴声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杜若自己乖巧温顺、布满泪痕的脸。

杜若醒来,双眼朦胧。

床边什么也没有,谁也不在,只有风,徐徐地把残破的花吹进来。

他一摸枕畔,入手冰凉,空空落落。

他扶着墙出门,鹦鹉见了他开心地叫:“公子万安!公子万安!”婚期将近,上门套近乎的人越发的多了。

连刚回京的平西王谢和也跑来道贺。

裴声和他话不投机,闲扯两句也就过了,可谢和不肯放过他,问:“听闻裴大人曾得一绝色,宠爱非常,想裴大人要做驸马爷了,我等是否有这个机缘见一见这位艳冠京城的美人?”谢和一大把年纪,却最为急色,曾因狎妓而延误战机,被邵至英参过一本,没想到死性不改,主意打到裴声后院里了。

裴声含糊其辞,道:“都是传言而已,还越传越过了。

没几分姿色的小东西而已,哪比得上谢大人府上的花魁娘子。”

“裴大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美人各有各的美,不拿来看看怎知明珠光泽?实不相瞒,此次是魏王殿下,要老朽来牵线搭桥的。

裴大人与我等皆是为魏王大业而行事,若裴大人肯割爱相让,既让永宜公主舒心,也让魏王殿下高兴,何乐而不为呢?”谢和谄笑道,“魏王殿下慷慨,定不会亏待他的。”

裴声面上带笑,五指却渐渐紧收,再放下茶杯时,上已暗生裂缝。

乌云跑到外头去,在池子边扑落叶,没劲儿了又喵呜喵呜地冲杜若叫,看起来娇气得很。

杜若追出去,免得小东西掉到池子里去。

他仍是头晕目眩,明明秋高气爽,应是通体舒畅,可他就是胃上压了块石头似的,胃里透不过气,心里也是。

佛珠挂在腕上,松松垮垮的,随时要掉下去。

他弯下腰去抱乌云,然后温柔地抚摸它的背脊。

杜若瘦弱又苍白,被禁锢在锦衣华服里,脆弱又美丽,宛如一株被精心雕琢的白玉花,还要盛在金子打作的匣子里,被人藏起来,夜深人静时才敢观赏、亵玩。

杜若站起来,身影高挑瘦削,衣袖衣摆被风吹得飘起,他似乎也要乘风归去。

他低头怜爱地看怀里的猫,露出洁白如雪的颈子,几绺乌发滑入他衣里,没入看不见、也不能被人看见的地带。

耳鬓碎发别再耳后,展露出他线条利落精致的下颌。

而那秀美的眉眼略带倦意,且湿漉漉的,好像总是在哭泣,让人多看两眼就多几分遐想。

乌云朝远处娇娇地叫了两声,杜若顺着望去,月洞门外,一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恰转身离去,宽阔健壮的肩臂、挺拔的背影在雨幕般的落叶下隐隐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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