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第23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江湖恩怨 年下 强强 古代架空

  孟醒回眸望他,这一眼从容如常:“那又如何?”

  岑穆这才感觉到这对师徒恐怕不简单,又小心翼翼地探头来问:“道长这就要上台挑战啦?试剑会还没开始呢,伤药准备好了吗?这排第十的摘花客就不是善茬啊。”

  孟醒乜他:“岑穆是吧?肃穆点,闭嘴。”

  不等岑穆反应,霜衣道长旋身而起,轻如飞云,横掠过去,酌霜剑佩带起一簇流火,但见道长玉面乌眸,笑如朗朗明月:

  “酩酊剑孟醒,来迟。诸君久仰。”

作者有话要说:  孟醒:久仰。

冯老:?

燕兄:?

萧哥:?

程爷:?

四人:装个屁的懵懂小萌新呢??

  ☆、31

  孟醒毕竟是在座唯一不曾出席上一次试剑会的,甚至在人前也少有露脸,因此他落地便如平地一声雷,炸出风波迭起。宋明庭双眸明亮,起身向他一躬:“孟少侠果真英姿飒爽,与令师当年相差无几啊!”

  萧同悲眼睑略抬,原本背着的归元剑霎时回到怀中,右手只在剑柄抚摩,孟醒和他对过一眼,当即别开眼神,笑吟吟地向宋明庭拱手行礼。

  众人皆知萧同悲和孟醒的恩怨,各自心知肚明地避开眼去,孟醒温然笑道:“同悲兄,别来无恙,贫道等下就打来第二挑战你,让你杀得舒舒服服。”

  萧同悲冷哼一声,好歹是没有当众发作,又听孟醒这样说,心下虽有几分怀疑,但他尊敬强者,宋明庭与他胜负之数多在天意,因此他尊重宋明庭,也愿尊重试剑会的规矩。

  此后,一烛烧完,再无人至。

  宋明庭笑意盈盈地起身振袖:“想必梨花砚封少侠有事来迟,耽搁一会儿也不要紧,大家今日在此问停山,群英荟萃,豪杰云集,宋某也不废话,试剑会如往届一般无二,分作三轮,第一轮诸君请牌,由四大门共同监督抽签对决,筛出前百;第二轮为筛后的前百的少侠们挑战前十;第三轮则是前十诸位请战,切记,需得依次而上。

  看大家摩拳擦掌,想必已是跃跃欲试,那么宋某便在此处,温酒以待诸君凯旋!”

  若是封家操办,恐怕还得有个三天三夜的盛景,鱼龙游舞,满街花红,但宋家从不如此,另三家皆有所特别之处,封家富贵,辟尘门清高,欢喜宗无忌,宋家便是如此草率而直接,前戏不在多,也不在精,只管打便是了。

  而宋家操办的试剑会往往是最清白的,不似封家与各派利益勾结,也不似辟尘门人少,组织秩序有心无力,更不会像欢喜宗那伙人,很可能只因你对手比你貌美三分,便直接判对方获胜。

  宋家的试剑会,是堂堂正正的武。且获得第一和第十一的人,前者可得宋家一诺,后者可得宋明庭宋逐波陪剑,附赠一枚当年江圣手遗世的灵丹,传说江圣手生前可活死人肉白骨,这枚灵丹是他毕生大作,除非身亡,皆可救治,如此厚赏,不可谓不优待。

  因此这一次来者甚多,第一轮请牌抽签的便有上千人。宋家分设二十处场地,同时进行,抽签分单双数两组,抽到谁就是谁,依次筛选,直至前百的名额逐个敲定。

  如此一来,少说也得耗去一周。

  岑穆已被美貌道长就是酩酊剑本尊的事实击得头昏脑涨,欲哭不能,这会儿颤巍巍地望向沈重暄,结结巴巴地问道:“沈元兄,你不会就是梨花砚吧?”

  “我不是。”沈重暄哑然失笑,一翻手中木牌,“我在三二七号,岑兄呢?”

  岑穆被他转移注意,也跟着翻木开牌:“我是九三。”

  沈重暄本不曾想过要和试剑会牵扯瓜葛,倒是孟醒兴致勃勃:“能得宋明庭宋逐波赐教,还配送一颗糖丸,打一打嘛,有何不可?”

  “可为何这些奖励都只给第十一?”

  孟醒似笑非笑:“前十想要这些东西,还需要赢吗?”

  前十的十人虽看似武力参差,但只从方才入场架势便可看出,十人绝无一个是可小觑之辈,纵是当初的苏凌歌,也不过是恰巧在近战遇上了孟醒,才显得毫无还手之力,若真给他动琴的机会,或是遇上其他人,苏凌歌也是不愧他当年奇名的。

  问停山山峰陡峭,壁如悬刀,但时值初夏,山下虽已活跃,山上却是芳菲始开,暄华明澈,别有一番清和之景。

  封琳来到时,第一轮已经过去一天。这位红衣公子步伐蹁跹,眉间有朱砂一点,笑容明艳,一路皂靴蹬踏,长离剑随之摇摆,最终落在内门歇息的地方,被孟醒横着酌霜剑拦得刚好。

  封琳身后尚有仆从十数人,皆穿红衣,却都约好了一般,气势俱不如封琳锋芒毕露,恣意张扬。

  “你额头点的什么?”

  “你瞎吗?”

  孟醒想了想,恍然大悟:“守宫砂?......唉,兄弟,苦了你了,那燕还生诡计多端,为兄也是尽力了啊......”

  封琳也不追问他如何知道是燕还生,毕竟江湖上琴艺有如此修为的寥寥而已,燕还生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一个。

  “你徒弟就要开打了吧,你不去看着?”

  “他在看书,不好打扰。”孟醒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又一瞥封琳,“你也别想。”

  封琳翻了个白眼,只觉孟醒太过草木皆兵。

  孟醒这回用意最深处,不在封琳封琅的兄弟私事,也不为引出朝廷鹰犬,于孟醒而言,天地偌大江湖作家,载酒换花山河走马,朝堂的唇枪舌剑伤他不着,四大门的权力倾轧与他无关,他只图护着身边这个小徒弟,揪出沈家一事的凶手,有一还一地宰了,之后就任凭天意。

  但正如孟无悲,世事无常,谁也不会猜到抱朴子如此修为,会这样短命,孟醒也不可推知自己的明日会怎样,只能引以为戒,当年抱朴子故步自封,闭山而居,才使他至今仍对江湖人事记不清楚,同样在茶楼酒肆听人高谈阔论,沈重暄就能飞快地分清主次,孟醒反而只觉头疼,凭着一把剑横冲直撞,但他当然不能让沈重暄成为第二个他——至今仍桎梏于皇室亲戚们那档子破事。

  他要护住沈重暄,却要让沈重暄不只长于剑法。

  人心、人言、人为,他要教他的元元一一洞悉。

  试剑会,便是他给沈重暄找的第一块炼剑石。

  沈重暄的第一战在第二日上午,对方是个背井离乡四处漂泊颠沛不已流离失所的倒霉和尚——释莲禅门特产。

  点酥剑过于招人耳目,早就被孟醒收缴,沈重暄本想借剑,却只觉他人的剑总不趁手,只好拿了一节树枝——这还是冯恨晚听他即将上台,连茅房也不去了,提着裤子赶去摘的一枝号称“木中孟醒”的枯树枝。

  那和尚法号广源,怔愣着看沈重暄提着一节树杈走上台来,嘴上一囫囵,问道:“这是什么剑?”

  沈重暄想了想,想说“木中孟醒”,又觉得丢人,转口道:“折璧。”

  广源:“......”唬人。

  眼前人瞧着还是少年身量,亭亭独秀,濯濯如月,似瑶林琼树,风姿烨然,多半是哪里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富贵公子,连剑也不曾配备一把,广源自忖不可与富人为敌,便道:“阿弥陀佛。不如公子与贫僧皆放下干戈,一论天下局势罢。”

  沈重暄看出他有意相让,只笑:“大师慈悲。”

  言罢将他的折璧木中孟醒往腰间一挂,拱手道:“还是对掌吧。”

  广源觑他少年光景,对掌拼的是内力,这小孩儿就算打娘胎就开始修炼,又能有怎样修为?但他心中虽嘲说不知好歹,手掌却赶紧抬起,唯恐沈重暄出尔反尔。

  沈重暄下意识瞥了一眼台下负手旁观的孟醒,孟醒没有和封琳一道,也没有陪同冯恨晚,只一人在那立着,周围不少人当初都见到了酩酊剑,因而也知道他身份,都远远避着,给他空出一大块留白,唯独岑穆不怕死,不远不近地缀着。

  名列前十的大多自负清高,除了宋明庭因是东道主才出现得相对频繁,封琳招纳贤才也偶尔前去观望几个名气不错的新秀,如孟醒这般来去无踪还刻意躲着萧同悲的自然不会露面。

  而人群中另一处留白的中心,此人玄衣加身,正是萧同悲。

  平时都不会出现的两位,这时一玄一白,各自安好,同将目光投向台上的沈重暄,众人缄默,纷纷揣测沈重暄究竟是何来路。

  “那,贫僧失礼了。”广源微微一笑,掌如巍峨高山,疾步飞驰而去,他修佛家妙法,气势淳厚,加之年岁不小,至今内力充盈,论对掌,实在是信心百倍。想到对方不过一个孩子,广源还有心收敛几分,唯恐伤到小辈根骨,断人前程。

  沈重暄这厢微微抬手,手腕一翻,层层叠叠的内力奔袭而去,犹如怒海涌波,汹涌澎湃,浪涛万丈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地倾盆而去,其势之勇绝宛如蛟龙勃然,风雨来此助他踏山震岳。

  广源未及攻至,便察觉其力道之磅礴,当机立断,一掌未败,一掌又出。

  于是走石移山,江海于前,小山重叠而来,争相阻遏,广源连出三十七掌,堪堪抵住一波小流,却见沈重暄不急不缓,变掌为指,轻轻一点——

  瀚海猛然收束,化作一股破山而出的勃发激流,豁然迸发,正中广源掌心一点,广源心神大震,身如一粒微尘般,于苍然天地中猛然脱出,日月俯瞰,沧海倾压,而他一区区蜉蝣,顿失其所有,就此无所蔽形,败落无迹。

  他听见少年人嗓音清越:“承让。”

  人言道,莫欺少年穷。

  因他们是人间至真至性、至纯至净,永怀有非进即退的勇绝。

  故此,少年无败。

作者有话要说:  元元:它叫,木中孟醒。

广源:???

孟醒:又名,美煞秃驴。

  ☆、32

  进入前五百后,每一战罢都会在签牌有所注释,沈重暄经历两战,名列第四百六十七,却因两场都是双方对掌之后对手便草草下场认输,因而旁观人依然不曾见他拔剑,始终只看到沈重暄上场时捏着他的木中孟醒,寒暄客套之后打出一掌,下场时木中孟醒依然八风不动,兀自安好。

  沈重暄的签牌上终于添了一句注释:“内力浑厚,暂不可测。”

  孟醒乐得如此,只管把沈重暄关在房里看书,这些书皆是宋家所藏,这回带来给参加试剑会的侠客研习,以展大家风范。

  第三天,继广源之后,沈重暄将再度遭遇一位大家之子。

  岑穆早便热心地替这位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沈元兄弟搜罗来小道消息,坚信二人感情不染世俗,无关名利,纵使人家师父是酩酊剑孟醒也绝不轻易放弃兄弟,这时孟醒下山追释莲去,岑穆就捏着纸条站在门外给他诵读:“沈兄抽到的四十二号,乃宋家嫡系的一位公子,这次是宋家主场,沈兄可要千万小心。”

  沈重暄把书搁下,他门被孟醒锁得结实,但不妨碍他开窗,于是推开木窗和岑穆对视一眼,沈重暄瞧着这位被孟醒揍得灰头土脸还不忘兄弟情义的小哥,只觉好笑不已:“多谢岑兄如此帮扶,沈某感激不尽。不知岑兄战果如何?”

  岑穆摸摸鼻尖,叹道:“我只是来看个热闹,打架是不在行的,前五百没进得了,止步六百了。”

  沈重暄劝说:“六百也不差了,沈某如今也不过四百多名。”

  “令师酩酊剑是第九,想必沈兄也不会差,如今这样低调,从不拔剑,是想留待决战时猪吃老虎吧?”

  沈重暄面上笑意不改,心中却略感苦涩。孟醒领他来试剑会,却还不曾赐剑给他,寻常的剑他又总觉得不趁手,这般下去,岂不是非点酥不可?

  “岑兄实在高看了。阿醒之强在其天资,沈某根骨之劣,不值一提。”

  岑穆顿觉这厮的话颇有点嘲讽之意,很想骂他一顿,又怕孟醒突然杀回,看沈重暄神色认真,居然像是当真以为自己根骨极差:“愚兄多嘴一句,沈兄身边是只有令师这般武功神妙之辈吧?”

  “也不全是。”沈重暄想了想,“我与明州封琼也有故,他就远逊于阿醒。”

  岑穆:“......”

  岑穆顿了会儿,诚恳道:“沈兄,封琼在上一届试剑会,也是进了前百的。”

  沈重暄连忙闭嘴,不再开口,岑穆呼天唤地地嚎了会儿天道不仁,有人生而怀抱金玉,他却夙夜只咽糟糠,悲夫天地何其不平哉。

  一顿惨叫结束,岑穆还是尽职地捋开纸条,不忘道:“甚至你打赢的那个广源禅师,上一届也是进了前五百的,这回被你打得着了相,止步九百多名了。”

  “这次你对面的是宋承卿,运道是真的不行,这次还是宋逐波前来压阵......沈兄,自求多福!”

  沈重暄便问:“宋承卿可有何特别之处?”

  岑穆挠挠头,想说宋家人的刀法他看不懂,却觉背后一阵寒凉,孟醒的冷笑声由远及近,缥缈如鬼魅随形:“岑小哥又来?不会是看中我家元元的如花美貌了吧?”

  沈重暄毫不犹豫地死道友不死贫道,拉窗一关,飞快坐回位子上接着看书,空留岑穆面朝闭窗背临孟醒,手里还捏着张迎风飘扬的纸条,颤颤巍巍道:“孟、孟前辈,我来给沈兄介绍他下轮的敌人。”

  “哦?”孟醒好整以暇地倚门一立,烟笼横波一般的眼就此一睨,“继续说,贫道也听听。”

  岑穆如蒙大赦地展开纸条,字正腔圆地朗读道:“宋承卿,十七岁,宋家嫡系,善刀,幼从宋逐波研习宋家断流刀,上一届试剑会中名列第一百零三名,据说三年间进步神速,坊间传言这回他是奔着前五十来的。”

  孟醒并指一点他额头,笑骂一句:“蠢,但也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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