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第36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江湖恩怨 年下 强强 古代架空

  褚晚真问这话时,自己都能感觉到嗓音在微微发抖。

  封琳沉默片刻,按在长离剑上的手同样颤抖着,转头向冯恨晚道:“冯前辈,难道您当真要坐视不管吗!”

  冯恨晚依然盘膝而坐,眼睑抬也不抬,慢声说道:“本座管与不管,也轮得到你来置喙?”

  他当然不会管。

  正如当年的孟无悲和萧漱华,孟萧二姓,分明皆非血缘,却偏偏一定要有这一战。

  而他在当年同悲山之乱时便是无足轻重的无名小卒,今日也不过是不得插手的打戏看客罢了。

  他们一番唇枪舌剑,孟醒和萧同悲却已过上数百回合,二人终于暂时地分开些许。

  封琳趁机道:“萧少侠,你可想过阿孟死后,元元该如何自处?”

  萧同悲偏了偏头,平递一剑,与孟醒错身而过。反而是孟醒于百忙之中回给一眼,轻笑一声,酌霜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两人再度战在一起。

  他们都是轻功高绝之人,自然不会困在这方寸之地,百来回合不分胜负,都是全力以赴,心有灵犀地旋身点足,跃上陡峭山壁,踏步连连,剑锋亦在山壁上割下深深的剑痕,金石激鸣之声不绝于耳,飞扬的尘土更将他二人笼在其中。

  两尊阎罗离了本场,剑鸣渐远,岑穆这时才听见有人撞门的声音——竟然正是沈重暄所在的房间。

  “...沈兄?”

  方才打斗声这样激烈,几乎无人能听见有人撞门,即使听见,也来不及深思,这时才听得沈重暄撞门的声音,岑穆奔去一看,才发现孟醒方才在锁上摸的那一下竟是将门锁了个死。

  冯恨晚内力高深,听力过人,当然不会漏过,这时听音辩位,似乎发觉了岑穆动静,才寒声冷道:“回来。”

  岑穆犹豫片刻:“可是,沈兄他......”

  “滚回来。”冯恨晚嗓音冰冷如数九寒天的朔风,“孟醒没回来,谁也不准动那扇门。”

  褚晚真却猛地回头,双眼微红,怒骂道:“你再不救我师父,本殿要你们通通给他陪葬!释莲——”

  程子见却飞步上前,伸手捂住她嘴,褚晚真怒极恨极,在他手上狠狠咬下,直咬得渗出血来,程子见依然神色平静:“殿下,江湖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这是他的命。”

  释莲低头念珠,宣了声佛号,却是第一次没有执行褚晚真的命令。

  封琳握着拳,他掌心都掐出了血痕,可他同样没有越过从流剑划下的边界——哪怕半步。

  万籁俱寂,只有远处依稀可闻的轰鸣,和房中越来越轻的撞击声。

  良久,褚晚真的哭骂也终于停止。

  她也意识到,她的特权,在这里无处可使。

  谁也不记得是那边的打斗先停,还是沈重暄这边的动静先停。

  直到一声尖锐的响动,数片木屑轰然炸开。

  沈重暄面色青白,而他手中擎着一柄点酥剑,此时仍泛着湛湛的冷光。

  他面前的门,终于灰飞烟灭。

  他身形摇摇欲坠,却坚定地仰着头,眸光闪烁如天上星辰。

  “阿醒呢?”

  冯恨晚凉凉道:“他们注定有此一战,你又何必去给他添乱?”

  沈重暄望向岑穆,岑穆仍还犹犹豫豫,却是褚晚真蓦然指向一处方向,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在那边!师兄,在那边!”

  “......”冯恨晚低了低头,不再多言。

  程子见却忽然抬起眼睑,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剑,突兀道:“......点、酥?”

  这次拦住他的却是封琳,长离剑杀机不掩地停在他颈边,生生止住了程子见几欲拔剑的手。

  沈重暄足上微微用力,点上一处树干,正要跃上山壁,才听冯恨晚开口发问:“你图什么?”

  沈重暄没有回答。

  或许是因为他承诺过,沈重暄的道,是让他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的时候就在想,元元有没有彻底成熟。他从依赖家里,到依赖孟醒,再到意识到不能依赖孟醒,然后是现在的试图保护孟醒,原来只是几个月的光景罢了。

喜极而泣的是元元终于掉马了,程子见也是很强很苦命的一位路人(?)啊。

5555现在才发现昨天写完没有设这章定时,所以发晚了,我是憨憨。另外是因为最近在忙入学事宜,所以是尽量保持日更,但不一定能在五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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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褚晚真本也有心和她的师父师兄共进退,奈何她内力不济,轻功更是平平,且有释莲向她一拦,双眸写满了不赞同。

  “反了你——”褚晚真总算忍无可忍,一声娇喝便要拔剑,释莲未及动作,身后却传来一声轰鸣,程子见手中白剑寒光熠熠,声音嘶哑:“滚开!”

  而他剑锋所指,正是封琳。

  封琳不骄不躁,长离剑豁然出鞘,殷红的纹路于剑身蜿蜒,他仍然笑意轻轻:“在二殿下面前舞刀弄枪,白剑主好大的魄力。”

  褚晚真果然暂时不在去管释莲,颜色难看:“程前辈,你这是要做什么?”

  “......”幸得程子见暴怒之下还能有一丝半毫的冷静,总算勉强压下怒焰,垂着拿剑的手,忍耐道,“回殿下的话,老夫要报仇。”

  “报仇?”褚晚真冷冷地一甩袖袂,走去他跟前,她虽个子矮了些,却向来盛气凌人,程子见早已习惯对她服从,一时竟没忍住后退半步,“本殿看你是老糊涂了!此行出来究竟是给本殿办事还是报你的仇?”

  程子见闭口不言,褚晚真便抬脚一踢他握剑的右手,冷声道:“还没清醒!?释莲,浮屠如今已可以对自己人动剑了?”

  释莲应声而上,微微低头,双唇上下翻飞,念出一道咒诀。封琳和程子见同时神色陡变,剧烈的绞痛自他们丹田处游走而上,似乎将把他们的五脏六腑都蚕食殆尽,阴寒之感仿佛涓涓细流从他们四肢窜起,逐渐汇作百川入海一般的阴冷,横冲直撞地在他们身体里疯狂作乱。

  程子见一声闷哼,蓦然单膝跪地,封琳却依然身姿挺拔,瞑目而立。

  褚晚真偏了偏头,吩咐道:“封少侠助本殿拜师有功,有赏。”

  释莲再次行一佛礼,上前几步,亲手递给封琳一丸血红的丹药。封琳低声谢恩,看也不看,直接一口吞下。又见程子见满身冷汗,衣服都湿了个透,依然挣扎着开口,他这时早已想了个通透,难怪沈重暄试剑会绝不动剑,众人都以为是孟醒不称职,或者沈重暄年少心傲,却原来是这个原因!

  “殿、殿下!”程子见恨恨地咬着牙,“那沈重暄——是老夫、是老夫仇人之子!”

  褚晚真狐疑地皱起眉头,向释莲递去一眼:“仇人?”

  释莲低眉顺目道:“阿弥陀佛。回殿下的话,正是抱朴子师妹,血观音孟烟寒。”

  “噢——这样。”褚晚真老神在在,沉吟着远眺一眼沈重暄奔去的方向,神色晦明不定,良久才道,“...可他现在是本殿师兄,所以程前辈,该清醒一下了。”

  程子见还欲多言,却见释莲微微抬手,更加难捱的剧痛遍布他全身,再和已经安然无恙的封琳一比较,程子见心中愤懑更甚,但也知道褚晚真性格强硬,只能心怀不平地闭嘴,等着褚晚真心情放晴,饶他一命。

  褚晚真却显然没这打算,收拾好了程子见又朝冯恨晚冷冷看去,暗讽道:“本殿还以为冯前辈是侠肝义胆之辈...哼,果然体面。”

  冯恨晚睬也未睬,只安安静静盘腿坐着,低眉垂首,不发一言。

  沈重暄一路贴着陡峭的山壁飞速而去,然而夜色苍茫,沈重暄只觉他跑了有千万年之久,才总算听见一点细微的铿锵铮鸣。

  那是一地惨淡的月色,沈重暄借着薄光,依稀可见缠斗着的一玄一白两道身影。孟醒道冠都已被萧同悲一剑挑落,摔在一旁泛着莹润柔和的光,而孟醒也全无素日霞姿月韵、云淡风轻的宁静温和之感,白衣染血,酌霜剑殷红的剑佩反倒更显冶艳。

  萧同悲情况亦不算好,但他毕竟内力更胜一筹,因此看不出多少狼狈,归元剑依然从心而动,横披斜掠之间,剑气浩然正大,虽只剑光两道,却胜似天罗地网,朝着孟醒兜头罩去。孟醒当即举剑当胸,并指抵剑,硬生生地扛住那一道至盛至炽的剑光,而萧同悲并未就此停手,一把归元剑舞得赫赫生风,剑气激起尘烟数尺,连带着孟醒被他逼得后退的每一步都踏起尘土飞扬。

  再一道剑光临至,孟醒终于咳出一大口鲜血,血色就此喷溅在酌霜剑身,而他周身气力卸如江海退潮,身子猛然飞出,狠狠砸在身后的山岩之上。

  沈重暄身在一片深林边缘,伏于一块怪石之后,他不敢出声惊扰了孟醒,致使孟醒分心绝不是他心中所愿,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同悲的剑尖直向孟醒平递而去,孟醒背抵山岩,避无可避——萧同悲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纵是同样面如金纸,却也准确无误地将归元剑送进孟醒心口。

  然而他的剑再也没有逼近分毫。

  沈重暄飞身窜出,双手紧紧攥住他的剑,剑锋便堪堪破入孟醒胸口皮肉,细小的血流缓缓渗出,同沈重暄手心涌出的顺着剑身下淌的滚烫鲜血混在一起,悄然滴落在孟醒的白衣之上,化作一大片殷红。

  “......”萧同悲面色发白,他的黑衣粘在身上,稍微一触也同样会发现他浑身是血。

  孟醒颇为疲倦地睁了睁眼,他的后脑勺撞在那块巨石上,这时正觉一阵头晕目眩,血色敷满他双眼的睫羽,定了定神,孟醒道:“让开。”

  “不。”沈重暄强行施展轻功,脏腑又被伤了个彻底,这时内力逸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他筋脉都快撕裂,但他依然强行咽下喉腔涌上的血,含着满口腥甜,艰难道,“我不懂规矩,不让。”

  萧同悲看出他后力不继,微微沉腕,试图将剑再送入几寸,奈何沈重暄虽连身形都站不稳,手却死死地攥着,归元剑的剑刃深深地嵌进他血肉之间,已在他手心留下深可见骨的伤,每动一下,都是在毁掉他这双拿剑的手。

  “......”萧同悲压下心头杀意,耐心道,“你也可杀我报仇。”

  沈重暄摇摇头:“我是要阿醒活。”

  孟醒忍无可忍,艰难地抬起手去掰他握剑的手,他一动作,心口的伤便裂开更多,血水汩汩地流下,孟醒却全然不顾,只恶狠狠道:“滚!...你且、且带着晚真习武。”

  沈重暄并不看他,只留给他一道雪白的背影:“师父,二殿下刚拜你为师,出这样的事,于她不公。”

  “即便只是为二殿下,也请师父负一次责罢。”

  孟醒微微一愣,又听沈重暄向萧同悲义正辞严道:“萧前辈恨我师祖,可我不仅是抱朴子徒孙,还是血观音的儿子,既然我娘和师祖师出同门,萧前辈杀我,才更合情合理。”

  “况且我无亲无故,远房叔伯只会以为我也是在阳川被贼人所害,绝不会深究,可为萧前辈省去很多麻烦。但若是动我师父,二殿下心性矜傲,必会追究到底,萧前辈后患无穷。倘若前辈一定要平心中怨气,杀我便是,重暄绝不还手。”

  沈重暄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前辈:“求前辈,网开一面!”

  萧同悲抿了抿唇,不及多言,却见孟醒死死地盯着沈重暄,眼尾显然有泪光晶亮。

  “你不报家仇了?”

  沈重暄身形微僵,轻声道:“我信师父。”

  孟醒终于挣扎着出声,骂道:“屁!你、你自己的仇...”

  他话未说尽,却听萧同悲打断他说:“我和你无仇无怨,你且让开,否则我便是废了你这双手,也绝不会留他性命。”

  “......”沈重暄沉默片刻,声音掷地有声,“那请前辈,把我性命一道拿去。”

  “闭嘴!”孟醒气得浑身发颤。

  萧同悲眼神微暗,手中剑再度递入一分,沈重暄手心的血已在剑上抹长寸余,白亮的剑身生生被他涂上一层殷红。

  沈重暄几近哽咽,双膝猛地跪下,滚烫的泪滴在归元剑上,堪堪晕染了几分血色。

  “求您了...求您......”

  孟醒瞑目,右手摸索着探向落在身边的酌霜,不等沈重暄反应过来,酌霜剑的剑刃已贴在他颈侧,甚至切入三分血肉。

  沈重暄愣愣地回过头来,脸上血色全无。

  “把手松开。”孟醒气若游丝,话还说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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