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第60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江湖恩怨 年下 强强 古代架空

  萧漱华抬脚又要走,孟浪扑过去抱住他的脚,接着哭嚷:“恩人!家妹不知何故,至今不见踪影,定是被那悍匪掳...”

  萧漱华一脚踢开他,不耐烦地拍去衣上灰尘:“滚。”

  “......!”孟浪被他吓了一跳,只能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还、还是要多谢您救命之恩,在下毕生难报。”

  萧漱华翻他一眼,扬长而去,留下孟浪在一片废墟里收殓起他爹娘的尸骨,仿佛把毕生的眼泪都流了个干净。

  孟浪做好了鱼竿,利落地一抛,萧同悲跟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孟浪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索性把他抱进怀里,也让他拿着鱼竿,手包着手地等鱼上钩。

  萧同悲被他抱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和他认识很久吗?”

  “师父吗?”孟浪把下巴搁在他发顶,笑着骗他,“是哦,好久好久。”

  萧同悲半晌没吭声,过了片刻才闷闷不乐地说:“我来晚了。”

  只是他第一次主动和人说话,孟浪反倒怕他不开心,只得和盘托出:“不是啦,我和师父也只认识几天而已。但师父对我很好,也会对你很好的。”

  萧同悲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平,挑拨道:“他凶你。”

  “师父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孟浪空出一只手捏了捏萧同悲的鼻子,调笑道,“你对师父也半点不客气啊。”

  萧同悲被他一语噎住,又沉默好半天:“我不想跟他姓。”

  “那你想姓什么?姓孟?”孟浪好笑不已,正好感觉鱼竿微动,立时一扬鱼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被他拽出水面,孟浪吹了声口哨,接着道,“可我不姓孟啊。”

  萧同悲半扭着身子看他,孟浪险些没抱稳,只能掂了掂怀里的小师弟,道:“没关系的,以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知道。”

  “我不想说。”

  萧同悲就望着他,眸子像是过了一遍水,莹润得像只懵懂的小兽,却透着全然不必要的执着。

  孟浪叹了口气,暂且搁下鱼竿,拉过他的手:“只是告诉你,不要出去说了。我以前姓李。”

  孟浪吸了口气,在他手心以指作笔,端端正正地比划几下:“李、元、之。”

  “听过就忘了吧。不重要的。”

  

  ☆、82

  包括闻梅寻和明蕊夫人在内,所有为萧漱华奔赴华都的江湖人都扑了个空。

  辟尘门依然按兵不动,派上山去拜见清徵道君的人全被辟尘门徒有礼有节地送回山脚,而宋家二话不说,以家主重伤为由早早撤离了是非之地,只留下封家和欢喜宗面面相觑,进也莫名,退又不甘。层层封锁的华都更像是做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无用功,戒备数天有余,才知道守真君恐怕连城门都没进。

  但他重伤宋家父子的消息还是传得飞快,令所有人都暗暗心惊。

  封沉善索性闭门不出,连闻梅寻亲自造访也只派了个儿子前去接待。

  任凭明蕊夫人巧舌如簧,封家做足了一问三不知的架子,咬着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坚决地把两人拒之门外。

  明蕊夫人心中暗喜,脸上还得装出苦闷难堪的模样,只劝闻梅寻早日回云都收拾宗门内务。但闻梅寻始终咽不下气,几天之内就把附近的山头都搜了个遍,只差没直接放火烧掉,错杀一欠也不放过一个。

  少有这样多的江湖人涌近华都,山下一时间热闹非凡,孟浪看着萧漱华整天死气沉沉的样子,不敢惹他,只能在下山做工之余也带着萧同悲下去看热闹,希望能某日从山下采买到什么让萧漱华一笑的物什。

  可惜萧漱华的心意实在难猜,孟浪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什么玩意儿能讨他一笑。

  若说买把剑,他又哪来这么多的钱?若说买件衣服,孟浪对自己这大老爷们的审美也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萧漱华脸上几无笑容,只有冷着脸教训萧同悲的时候,可能因为萧同悲某一招式学得快而失神片刻。

  孟浪只好把钱都攒下来给萧同悲买些伤药,毕竟萧漱华下手实在是狠,萧同悲岁数这样小的孩子,他也舍得往死里逼。但萧同悲身上青青紫紫的从不叫苦,孟浪心疼不已也不敢忤逆萧漱华,只敢悄悄给萧同悲开些小灶,不时领他去河边烤两条鱼吃。

  “你也可以叫两声痛的。”孟浪拧干毛巾上的水,叹了口气,一手扶着萧同悲,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擦掉他脸上的血污,“这么多伤,看着都疼。”

  萧同悲摇摇头:“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啊。”孟浪盯了他一会儿,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这孩子从头到脚就没一处干净的好皮,不少都是因为跑得太慢而被萧漱华拿荆条抽出来的伤,还有脚上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孟浪早就想给他换一双新的布鞋,却被萧漱华拦着,说敢给他换就让萧漱华光着脚练轻功。

  孟浪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带他上山是救他还是害他。

  萧同悲眨了眨眼,任凭孟浪小心地虚搂着他,道:“你讨厌他吗?”

  孟浪一愣:“什么?师父?”

  萧同悲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他把我弄伤了,你不讨厌他吗?”

  “怎么会。他是师父啊。我和你说过,他救过我的命的。”

  “哦。”萧同悲脑袋垂着,像是在赌气,语气却还是这么平缓,“那是你喜欢他胜过喜欢我。”

  孟浪哭笑不得,一巴掌轻轻地落在萧同悲的后脑勺上:“你怎么想这么多?师父虽然过激了些,但也是希望你好,只是忘了你才四五岁,太欺负人了。你如果不喜欢,和他直说就好,这和我喜欢你还是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喜欢他。”

  “看出来了。”孟浪顿了顿,“他好像也不太喜欢你。”

  “那我该怎么办?”萧同悲眼睛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也打他?”

  孟浪吓了一跳,连忙道:“不行,他是你我的师父,怎么可以打他呢?”

  萧同悲不说话了,眼睛还是很亮,孟浪被他看得有些发憷,但还是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你要记得,师父永远是我们的师父,而且师父他很厉害,你要以此为荣呀,能成为师父的徒弟,是我们的幸运。师父他现在只是心情不好,过了这几天就会好,而且师父他也很可怜啊...你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和师父生气,这样有违道义,也不是我想教你的,明白了吗?”

  萧同悲问:“他为什么收我?”

  孟浪言之凿凿:“你厉害呀。”

  “我厉害?”

  “是啊。你现在只是年纪小,以后会很厉害的,比师父还厉害也不一定呢!”

  萧同悲又不说话了,他侧过头,出神地望着平静的河流。山峰的倒影悄悄地藏在水间,于是向来的巍峨和疏离都变得亲近了些许。

  就像萧漱华的一切可恶,都在孟浪的眼中长得可亲可敬。

  又或者孟浪错了,萧漱华就是这么可恶。萧同悲悄悄地想,但他不舍得和孟浪吵架,他愿意跟着孟浪一起错。

  萧同悲抬起眼来,揪着孟浪的衣袖,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了。”

  孟浪不敢抱他,又怕他脚疼,那双草鞋和他脚上的血肉都长在一起,孟浪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掬了一捧水,小心地浇在他的脚上。萧同悲被刺激得下意识一缩脚,孟浪也被吓得不敢动了,僵硬着抬起脑袋,止不住地道歉:“很、很疼吗?”

  萧同悲犹豫片刻,没应声,孟浪更是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小心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捧起他一只脚,轻轻地吹气。

  “......”萧同悲拉住他,小小声地问,“我不厉害的话,你会讨厌我吗?”

  孟浪头也不抬,继续给他呼呼地吹气:“不会啊。”他抬起头来,一向笑着的脸上却现出几分正经,孟浪轻轻地虚搂住萧同悲,贴着他的耳廓低语,“但是你会讨厌你自己。”

  萧同悲一时没听明白,孟浪收敛起神色,继续笑着亲他:“走吧,师兄带你下山去。”

  初夏的阳川绿树葱郁,暖风熏人,但多少已经有些逼人心烦。

  孟烟寒一口喝干了水囊里最后一滴水,理也不理一旁故作可怜的沈云伏:“你家还有多远。”

  沈云伏从她手里接过水囊,笑道:“就快啦。”

  “送你到家门我可就走了。”孟烟寒看了眼手里已经清减不少的钱袋,不耐地咂了咂嘴,“啧,钱还真是不经用。”

  沈云伏骑在马上笑着看她:“女侠性情如此,路上见到什么乞丐都要慷慨解囊。”

  “那是怕他们追在屁股后边,烦。”孟烟寒把钱袋塞回袖里,伸手一拽马缰,“走了,搞快点,老娘还有其他事。”

  沈云伏眼梢一挑:“什么事啊?”

  孟烟寒翻他一眼:“关你屁事。”

  “在下好奇嘛。”

  “你怎么不好奇阎王爷长什么样?”

  “你知道啊?”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送你去见他。”

  顶着似火骄阳,沈云伏早就耐不住了,索性趴在马背上,噙着笑看她:“女侠,你真是血观音?”

  “爱信不信。”

  “信。但是在下听说血观音身后一直跟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儿哪去了?”

  “你当老娘是送子观音?”孟烟寒朝他一笑,眼神却十分阴寒,“不该问的就闭嘴,老娘在这儿杀了你也没人敢过问半句。”

  沈云伏冲她勾了勾手指:“他是被你吓跑的吧?你真的很凶。”

  孟烟寒伸手打开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闭嘴。”

  问她做什么,她也好奇呢。鸡毛崽能跑去哪个旮旯,让她死活找不着——最可恨的是这崽子跑便跑了,多少留个口信,或者报个平安也好,莫非还担心她追上去死缠烂打地求他那显贵家里给点赎金吗?

  凶?

  孟烟寒心里愤愤不平,却又有点失意。

  她向来好胜,清如道君和清徵都为此劝过她不知多少遍,可她从来看不起这些限制女子的条条框框,除了清徵是她了解的天生淡泊,其他个扭扭捏捏的女子她就是看不过眼。

  总好像是她在故意和人对着干——难道这是她自找的吗?

  沈云伏也看出她对于“那孩子”的去向十分在意,暂时不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她,仿佛他的眼神可以穿过帷帽垂下的重重云纱。孟烟寒被他盯得不自在,勉强拨开一条缝,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你看什么?”

  “女侠,”沈云伏定定地看着她,“送我到家你就走吗?”

  “废话。”

  沈云伏沉默片刻,脸上涨得通红,好像在蓄积十几年以来的全部勇气:“那在下可不可以不回去了?”

  孟烟寒一怔:“什么?”

  “不想回去了。”沈云伏咬咬牙,一把捉住孟烟寒牵着马缰的手,“虽然很冒昧,但是...”

  孟烟寒直觉这厮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打断。

  眼前人穿着一身白衣,眉目俊秀,若不知他底细,看上去竟还觉得此人飒然英姿,清逸出尘。

  孟无悲也穿白衣,可是他穿白衣就好像经年不化的厚重的雪,堆砌如层层重重的城防,孟烟寒疑心自己终此一生也难以破开半点。

  但沈云伏不一样,他也穿白衣,可他就总显得儒雅,显得温柔,像一片轻浮又缠绵的云,挥也挥不去,打也打不散。

  孟烟寒忽然感到有些脸红。

  她自诩看破红尘,原来眼里也只放进去过孟无悲一个男人。

  沈云伏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贴过身来,轻轻地在她颊上落下一吻。

  孟烟寒愣着,听见沈云伏结结巴巴的话:“对、对不起,在下无意冒犯,但是、但是......”

上一篇:妄神

下一篇:我在古代直播教书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