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他只对我娇软 第28章

作者:一灯雨 标签: 天作之和 江湖恩怨 古代架空

  两人靠在一颗树下休息,欧阳曦递了口酒给顾九,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对顾九说,也是对自己说:“顾七不会有事的。”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纠结,他其实怕听到任何关于顾七的消息,每次从别人口里听见顾七这两个字,他都觉得心头一颤。

  他太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但上天实在太忙了,他听不见别人的祈祷。也从来不会因为你不想听见什么消息,就不让什么事情发生,关于顾七的消息还是在他日夜不眠的找了几天以后,从京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你说什么?”顾九赤红着双目看着从马上下来穿消息的人,一把揪住了来人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我们从京城方向的一个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首,看衣着身上有刀剑伤和烧伤,身形也同顾七大人相仿,我们推测……”

  平地惊雷,在欧阳曦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在他耳边轰的炸响,身体顿时僵直,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顾九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声音,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远去,什么都听不见了,连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半晌才四肢僵硬的回过头,看着那人。

  “他现在在哪儿?”欧阳曦的声音有些发颤。

  “停在封林北面的一个山上——”

  “带我过去。”欧阳曦打断他的话。

  “顾九,马给我。”

  顾九抽了抽鼻子,从后面牵出两匹马,一匹递给欧阳曦,自己也翻身上了马,朝着后面的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那人说的地方算不得太远,但是便是骑着马片刻不停的也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上山只有小路,崎岖陡峭,没办法骑马,几人只能将马放在山下,一路走上去。

  欧阳曦心中焦急,脚下便运了轻功,速度到底是快了许多。

  “快到了吗?”顾九一面疾行,一面问。

  “快到了,过了这个山包,前面就是了。”

  欧阳曦抿着唇,不发一言。

  “就在前面了。”那人道。

  其实不用他说,欧阳曦和顾九也知道就在前面了。隔着树林绿叶,因为处在高地,隐隐绰绰的,能看见那里有人影攒动。

  欧阳曦突然停了下来。

  顾九也跟着停下来,问:“怎么了?”

  欧阳曦喘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眼人影攒动的地方,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极是难看,但仍轻声道:“走吧。”

  虽然说着走,但速度明显降下来许多,只是速度再慢,路就那么远,只要是在走,终究会是走到的。

  山上有三个人,两个站着的,一个躺着的。

  欧阳曦到那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口薄棺,旁边已经打好了墓,想就是在等落棺下葬了。

  顾七只是暗卫,犯不得千里迢迢运回京城,现在又是夏天,天气炎热尸体没法儿保存,就地落葬是最好的办法了。

  顾九立刻就扑到了棺材前,扒着木板往里看,目光上下游移,像是要确定这人是不是顾七。

  欧阳曦在离棺木还有几步的地方顿住,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猛的迈开步子,三两步走到了顾七跟前。

  棺中之人被火烧毁了半张脸,只剩下鼻梁到脖颈处还有些好的皮肉,但是因着是夏天,天气炎热,尸体腐化的严重,完好的那半张脸也看不出五官相貌来,稍稍离近了,便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

  欧阳曦扶着棺木,视线往里一扫,便觉得一阵眼晕,除了身形,棺中人面部残存的轮廓也和顾七极为相似。

  “你说,他是顾七吗?”欧阳曦罕见的有些迷茫,僵硬着侧头看着顾九。

  顾九突然伸手,从棺中取了一把断剑。

  那柄剑从三分之二处断掉,剑柄上全是干涸的血痕。

  “……这柄剑……”顾九颤抖着手捧着剑,道:“……是七哥的。”

  顾七。

  欧阳曦竟然一时无言,心头突然空了一块似的。

  又似突然松了口气。

  一瞬间便脱了力,若不是手中扶着棺木,怕是要当场倒在地上。

  从顾九手里接过了那柄断剑,两人谁都没在说话,站立在棺木边上,一直沉默着。

  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一轮弯月挂上树梢,旁边一直等着的三人询问顾九和欧阳曦的意见,顾九还是个孩子,此时最亲近的人不在了,早就脑子迷糊成了一片,又主意正,死活不让将顾七的棺木落葬,最后还是欧阳曦将人劝抚住了。

  那三人将棺木落葬以后,便先下山了,然后山上就剩了两个人,一座矮坟。

  顾九跪在坟前,欧阳曦盘腿坐着。

  欧阳曦素来爱干净,但这身出来时穿的白净衣裳已经许久未换,经历了长途跋涉,又经历了席地而坐,早已经脏污不堪,按着以前,欧阳曦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但此时他完全注意不到这些。

  就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座矮坟。

  顾七身材很高的,和他差不多高,可是现在,现在他怎么就这么矮了呢?

第30章

  欧阳曦拔开酒壶的盖子,晃了晃,听着酒液和瓶壁发出的响儿,大概只剩下一口酒了。

  欧阳曦仰头喝了大半口,剩下最后一点撒在了地上。

  然后举着酒壶对着顾七示意了一下,晃了晃,道:“反正你不喝酒,意思一下就行了吧。”

  顾九还在旁边哭,欧阳曦侧眼看着顾九,这小子长的清秀的跟个姑娘似的,一哭起来就更像了。

  “别哭了,你哭什么啊!”欧阳曦叹了口气,将腿舒展开,后背靠上树干。

  “怎么我哭还不行啊!我,嗝,我以后都见不到七哥了!”顾九哭到打哭嗝,欧阳曦看着,明明是该很悲伤的场景,他却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顾七吼他。

  “又不只是你见不到,”欧阳曦歪头看着坟,举着空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羽睫下垂,遮住眼中情绪,幽幽叹道:“我也见不到了啊……”

  顾九吼欧阳曦这一句倒是让他止了哭,听着他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们不会是……不会真的是……”欧阳曦侧头看他,听他找了个不是特别合适的词,“夫妻?”

  “咳!”欧阳曦被口水呛了一下,侧眼失笑的看着他,揶揄道:“这时候说这个真的好吗?”

  顾九看了看他家七哥的坟,没言语。

  欧阳曦自己倒是不在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搭在膝盖上,道:“比这个还惨一点儿,我喜欢他,他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说。”

  顾九看着欧阳曦,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就蒙了,喃喃道:“我以为,我还以为……”

  他在外面树上偷看,知道欧阳曦对顾七好,虽然把他们拿着话本子里的人物身上套过,但是实际上也觉得两人只是兄弟,实在没想到,欧阳曦,欧阳曦竟然真的……真的是喜欢顾七。

  “以为什么,以为我拿他当朋友?做梦呢吧,当朋友我那么伺候他?!”欧阳曦听顾九失了魂儿一样,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嗤笑一声。

  顾九抿了抿唇,他却是看过不少那样禁忌的话本,也觉得那里面写过的爱情虽然有违人|伦,但的确都是轰轰烈烈,震撼人心,给他开了个新眼界不说,也真是让他见了世面。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的确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还是他当成亲哥一样的顾七。

  倒不是说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有些惊讶,顾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死板无趣,幸好是个暗卫,有时候顾七都想着,要不是有他陪着,顾七是不是都要孤独终老。

  “我那是伺候自己媳妇儿呢,”欧阳曦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顾九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还没伺候够呢,媳妇儿怎么就没了,也太亏了吧。”

  “你知道我是怎么遇见顾七的吗?”欧阳曦问顾九,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想告诉别人,但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顾九摇了摇头。

  欧阳曦半眯着眼睛,跟他说:“他是我捡的你信不信?”欧阳曦嘴边噙着笑,像是想起了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当时他满身是血的就到了我家里,我从山上回去的时候正看见他趴在我家门边上,我还以为进了贼,吓了我一跳。但是仔细一想,贼也没有趴人家门槛子舔土的啊,我走进一瞧,原来是昏到了。

  但是他那浑身是血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本来想把他扔出去来着,后来一想,能遇见也是缘分,然后我就把他抱进了屋……”

  欧阳曦絮絮叨叨的说着,顾九也忘记了哭,就在一旁看着他,听的认真,跟听故事似的。

  顾九看着他,欧阳曦眼里明明没有半点泪水,甚至嘴角还带着笑,语气平静,但是也不知怎么,顾九就是能感受到他周身的那种死寂,难过到了极致那种死寂。

  了无生趣,万念俱灰一样。

  欧阳曦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就靠在树上静静的看着那一座矮坟,他觉得头脑有些不清明,脑子里跟过走马灯似的,好像想了许多事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顾九也坐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坟头,时不时的还看欧阳曦两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枯坐许久,待两人下山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山路崎岖不平,树木又密,月光也照不进来,欧阳曦一脚深一脚浅的往下走,突然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喘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酒壶,有些疑惑。

  明明只喝了半口酒,怎么的就有了醉意?

  欧阳曦抬了头,透过树叶缝隙去看天上那弯皎月,只觉得整个视野都变得白茫茫的一片,而后,天旋地转。

  顾七。

  心里想着顾七的名字,嘴唇开合了两下,实际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仰着头垂着手,直挺挺的往下倒。

  “欧阳大夫!”

  顾九也是有些疲惫,一时之间竟然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欧阳曦已经滚到了小路下面,直磕到石头才被阻拦停下来。

  顾九这几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原也没有多少力气,根本背不动欧阳曦,只能放了传讯烟火,叫来了人,这才将欧阳曦一起抬下了山。

  顾着欧阳曦的身体,从山下到京城的路走了两天。

  欧阳曦也睡了两天。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在顾笙歌府里的小院子里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些晃眼睛,欧阳曦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等到慢慢适应了,才睁开眼睛,盯着床顶。

  深蓝色的床帐,是他特意让顾七换的,换的时候他搂着顾七的肩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顾七就一边拖着他,一面换床帐。

  这床帐他看了两个月,特别熟悉。

  窗台那盆不知名的花几天没浇水也依旧长成那个样子,没好活但也没死。

  被顾七装过热水给他暖手的玉兰秋的酒坛还在柜子上摆着,他特意摆上去的,还在那儿,没动地方。

  什么都没变,同往常一样。

  他甚至觉得他现在喊一声顾七,门外便会立刻有人应答。他说一声手冷,就会有人有些迟疑难为情的用手附住他的手,他拿出一碗巨苦的药,就会有人不情不愿又痛痛快快的把药喝了,然后再从怀里掏出一颗他给他的糖……

  但是他现在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