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钿 第42章

作者:迷幻的炮台 标签: 古代架空

  男人久久没有反应,洵追不得已去按住晏昭和的脖颈。

  太难了,晏昭和那高傲的脖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低下呢?洵追颤抖着手去使劲,想让晏昭和有一丝松动,哪怕那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因为外力而不得已。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小。

  有的人在极度崩溃中会爆发出生平最大的力气,好似上辈子没能使出来的,在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起了作用。可也会有人在失去所有的勇气的同时,将自己的力气也全部都像是开闸了一半倾斜出去。

  洵追哽咽:“求求你。”

  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两个求字重叠着从颤抖的声带中发出来。

  晏昭和就好像是静止一般,任由洵追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如果是以前,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在洵追使出第一个委屈的时候妥协。

  洵追对着晏昭和的耳根轻轻吹了口气,来回几个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松开已经将晏昭和衣襟抓得皱巴巴的手。

  他转而对旁观看戏的薄阎道,“我们上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俞聂生我要带走。”

  洵追从袖中抽出两个拇指粗的小木筒,打开盖子,将其底部的引线抽掉,自圆筒上方朝空中蹿上一道火光。周围所有的烛光都比不上这道火光绚丽,火光带着“咻”的声音蹿上天,在半空爆炸,火光化为一朵明黄色的烟花。

  “陛下!”

  懂得这烟花是什么意思的晏昭和急忙道。

  洵追将引线塞回空圆筒中,声线冷淡道:“现在不瞎了吗?”

  俞聂生他一定要带走,这里是薄阎的地盘,可还挡不住他。与薄阎耗费这么大功夫,无非是想给俞聂生出气,也想让薄阎知道俞聂生也是人,就算他不想回以反击,他身边的人也一定会帮他反抗。

  薄阎是大夫,会武功也只是为了防身,并不比那些专心习武的人功夫好。大多都是被洵追压着打,洵追第一次的优越感,似乎也要感谢薄阎。

  如果不是他的骄傲和最初对洵追的轻视,以至于后期被困地太狼狈,大概也不会露出袖箭来。

  烟花是萧倜临走前交给洵追的,如果有什么事可通过烟火召唤。洵追可惜地将小木筒收起来,烟花什么都好,外观漂亮性质管用,可就是只能用一次。

  所以说,烟花也算是世上最脆弱的一种。

  就像是信任。

  萧倜半个时辰内赶来,洵追去俞聂生的院子,叫萧倜在院子里看着薄阎。这个人完全就是个疯子,不看着他洵追根本不放心。

  之前听晏昭和吩咐的令羽营重归皇帝手中,萧倜便不再认晏昭和作主,冷漠地守在院中。倒是晏昭和请萧倜坐下,萧倜微微行礼,“谢殿下。”

  令羽营统领没动。

  宋南屏守了俞聂生一整日,早就困得受不住。洵追刚进门,打着瞌睡的宋南屏听到动静猛地惊醒,见是洵追,急匆匆站起扑过来。

  “俞聂生的侍女说你们打起来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伤着。”他拉着洵追在空地上转了一圈,“他输了?”

  洵追张了张嘴,复杂道:“不算。”

  “你输了?”

  洵追又摇头,也不是。

  “平局?”

  洵追点头叹道,“是我输了。”

  是输是赢其实也不再重要,其中到底谁更得利,洵追只希望获得最大利益的不要是他心中那个人的名字。

  宋南屏被洵追回答地一头雾水,洵追也没指望宋南屏能明白,便问宋南屏床上躺着的那个伤势如何。

  “伤痕全部都避开了要害。”宋南屏神色复杂。

  以打死为目的的伤害,和持有不想打死的心思殴打,从根本上对施暴者施暴的方向是不同的。前者不顾死活,后者更注重带给被害者心理以及身体上的折磨。

  俞聂生到底做了什么,得到薄阎如此残忍的对待?

  不光宋南屏累,洵追也累,累得不想说话不想写字。两人静静坐在桌前,宋南屏趴在桌子上直接睡了过去,洵追也蔫了吧唧地昏昏欲睡。

  在薄阎院子里的一切躁动,伴随着凉风而慢慢沉寂下来,他想到晏昭和就头痛,可无法控制自己一闭眼就是晏昭和不愿意看他的样子。

  太深刻,深刻到他觉得生平仅见。

  不知道坐了有多久,洵追推推宋南屏,宋南屏哼哼了几声,洵追道:“他现在能坐马车吗?”

  “嗯?”宋南屏从臂弯中露出一双朦胧睡眼。

  “他什么时候能坐马车?”洵追重复。

  宋南屏想了想:“按理来说可以坐,都是外伤,没伤及肺腑。”

  “你要带他去哪?”宋南屏反应过来又道。

  洵追垂眸,无论带他去哪,都好过这个山庄。

  ......

  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有他的家,有他的父兄,还有坐在秋千上和母亲一起绣花的长姐。

  俞聂生想要走近,父兄对他露出一个满含悲伤的笑,长姐哑着嗓子让他跑。一眨眼,天地间所有事物都在燃烧,火光先是吞噬了母亲,而后伸出火爪将长姐拖进火海。兄长为了救长姐,奋力一扑,没有握住长姐的手,只抓到一片撕裂了的裙摆。父亲奋力推了俞聂生一把,俞聂生瞬间被推得远远的,他亲眼看着父亲被烧成飞灰。

  没有夏日的大雨,没有任何人呼救,家中所有人都在火光中想让他活下去。

  他一步都动不了,知道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他转身看到那人的脸,眼前一黑如坠地狱。

  “别救我。”俞聂生梦中落泪。

  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杀了谁?”迷惘中插进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洵追眼前着俞聂生睁眼,目光空洞,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深入发梢。他握住俞聂生的手,“你怎么样?”

  ※※※※※※※※※※※※※※※※※※※※

  明日入V,感谢大家,微博会发大家都很疑惑的那些问题解疑。本来是这章入,明天更新一万字,但是(我笑不出来了)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昨晚写到了半夜两点半,这章只能今天更新,所以明天是六千字。)大家就算作万字更新吧!谢谢大家对昭和钿的照顾。

第五十一章

  俞聂生张着嘴愣愣望着洵追,洵追眼底一片青紫,他刚想要说话,洵追一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再回来时,洵追手里拿着茶杯,他坐在床头慢慢扶起俞聂生,“我犯病睡七八天的时候也说不出来话。”

  俞聂生正要凑到杯口喝时,听到七八天的字眼一下子僵住,洵追不再逗他,好笑道:“你只睡了一晚上。”

  如果俞聂生真昏迷那么长时间,洵追一定会将他交给别人照顾,哪会像现在这样精神不济。说起来他自己也是病人,熬夜很容易短命,洵追略有些困惑的想。

  一小杯水喝得精光,洵追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看俞聂生。俞聂生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洵追慢悠悠用提前准备好放在身旁的纸笔写道。

  “我是来听故事的。”

  哪有白照顾人的道理。

  俞聂生蜷起手指摇头,“我没有故事。”

  洵追又写:“我想听你和薄阎的故事。”

  俞聂生不是主动讲的性子,洵追把话说死,如果俞聂生真不愿意说,他也不必强人所难。

  俞聂生犹豫片刻,洵追写,“不愿意,我不强求。”

  “也不是。”俞聂生委婉道,“有些丢人。”

  更丢人的难道不是昨日吗?洵追心想,被人打得半死还挂在被雷劈成两半的残树上,难道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事情吗?

  没有。

  洵追留给俞聂生组织语言的时间,自己去小厨房找了盘小点心,为了看顾俞聂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方才为俞聂生倒水时,从凳子上站起两眼一黑血气翻涌,险些没一头栽倒。贫血与病中不适洵追还能分辨地出来,只需要吃些甜食便能缓解。

  洵追抱着小碟子端坐在俞聂生面前,俞聂生拍拍床头问他,“床上软。”

  洵追兴高采烈脱了鞋,换下外衣和俞聂生挤在一个被子里。

  他碰到俞聂生的手臂,俞聂生朝后缩了下,洵追掀起俞聂生的袖口,果不其然一片乌青。俞聂生按住洵追的手轻声:“我和他很早就认识。”

  那个时候,江南书香门第,俞家当属第一。

  “那个时候,江南处处都有我家的学堂。”俞聂生回忆,“我是家中最小的,长姐随父亲入学堂管事,二哥才气出众,是我们三个中最厉害的。可是他喜欢酿酒,每年酿出酒在过年时候送给朋友,有些有钱人会以竞拍的形式来夺得剩下的酒。”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薄阎的吗?”俞聂生问。

  洵追不语,低头用宣纸折纸鹤玩,在另外一张纸上写,“我会编蝈蝈,你会吗?”

  “我会。”俞聂生说,“薄阎教我的。”

  在我们之间的地位等同的时候。

  “他是二哥的酒友。”俞聂生指指纸鹤尾部,“叠错了。”

  洵追用你好好讲故事别烦我的眼神看俞聂生,俞聂生咳嗽了几声,洵追立即将被子拉了拉盖住俞聂生的肩膀。

  酒有多种酿法,俞家二哥努力钻研药酒,托关系约了青藤山庄的薄庄主一同品酒。二人一拍即合,薄庄主成为俞家常客。

  俞家最小的孩子怕生,薄庄主虽生得俊逸,可总是给俞聂生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无论是从身高还是气场,接近半分都让他难以呼吸,找不到如何吸气吐气的方法。

  “小时候,我总觉得他身上云环雾绕,随身带着药香指不定哪天就飞升成仙。”

  洵追挑眉,换上你是傻瓜的眼神。

  俞聂生见薄阎像是世外高人,可洵追第一眼看到薄阎,就知此人一定难缠。

  “山庄里只有少数人叫我少爷,更多的人叫我小爷,小爷什么意思我懂的。”俞聂生苦涩道,“二哥和薄阎一起出去玩,我好奇他们每次出门深夜而归,身上带着脂粉味,到底是去哪。”

  那天俞聂生跟着去,没想到半道居然被薄阎发现,在人群中轻而易举提溜出来。他捂着眼睛不敢看薄阎,薄阎离得近了更是气场逼人,叫人心肝肺颤抖害怕的要死。

  “你这个弟弟有趣。”薄阎对俞家二哥说。

  俞家二哥要派人送弟弟回去,俞聂生大着胆子说我想跟着二哥一起。

  “他们去了烟花地,不是平常的那种地方,那里全都是男人。他们两个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吟诗作对。”

  “吟诗作对?”洵追写,“没干点别的?”

  俞聂生点头,“没有。”

  之前自己很小,以为那里只能吟诗作对,可现在想来,怕是害怕自己被吓着,那两个人都选择喝酒罢了。

  “那里的的人就都称作小爷。”

  俞聂生缓缓摇头,“我不喜欢。”

  俞家的女儿叫做俞大小姐,二哥叫俞少爷,而最小的那个因生得最好看,被叫做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