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钿 第47章

作者:迷幻的炮台 标签: 古代架空

  ……

  洵追迟迟不回,俞聂生认定绝对没好事,来时便直接叫了人一齐来后山,果真洵追在坑里,连带着晏昭和。

  俞聂生着人将绳子丢下去拉二人上来,洵追顾及晏昭和的伤,便想先让他上去,晏昭和没待洵追说话直接拿过绳子要往洵追腰上绑,洵追按住晏昭和的手摇头。

  晏昭和没说自己到底伤得重不重,洵追也顺着他的意思不问,可到底是受了伤一刻都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你先走。”洵追从晏昭和手中抽出绳子,一点点绑在他腰间,他特意向下绑了点,以防俞聂生那边向上拉时绳子勒到伤口。

  晏昭和没拒绝,洵追绑好后拉拉绳子抬头对俞聂生说可以向上拉,拉之前洵追碰了下晏昭和的肩,犹豫片刻想说什么,绑着晏昭和的绳子动了下,他见是俞聂生上边开始用力,便闭上嘴感觉到熟悉的茶香味越来越淡。

  没过多久,头顶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洵追知道晏昭和这是平安到达地面了。

  等到自己被救上来时,他望了下四周没找到晏昭和的人影,俞聂生一边检查洵追是否受伤一边解释道:“他身上有伤,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

  洵追点头,回去好,省的两人地面见面四目相对多尴尬。

  “你哭了?”俞聂生忽然说,“都让你不要离这太近。”

  话音刚落,洵追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俞聂生不说还好,一提又让他想起那坑里还有些别的玩意。

  俞聂生惯会察言观色立即明白洵追还是遇上了,无奈道:“你到我这取点沐浴用的药粉,洒在水中泡一会,别胡思乱想。”

  洵追手背上有划伤,俞聂生拿着自己的小药罐为他涂抹药膏时感叹道:“幸亏这张漂亮脸蛋没受伤,要是划伤多可惜。”

  说罢他还上手摸了下,洵追强忍住想踹俞聂生的心,“晏昭和怎么样?”

  “薄阎让我不要告诉你晏昭和伤得有点重。”俞聂生指指肋骨,“一根木刺卡在这。”

  洵追哦了声,俞聂生上药上地差不多后问洵追,在坑里和晏昭和有没有交心。

  不提还好,一提洵追立马就炸了。

  俞聂生一看有戏,乘胜追击道:“聊了什么?”

  患难见真情,礼轻情意重,只有在特殊环境下才能出现特殊的事情。

  洵追冷笑,“他跟我算账。”

  “啊?”

  人人诟病的奸臣有朝一日告诉皇帝,其实你才是昏君,我为了你的声誉只能牺牲我的人品。

  哪里还需要交心?晏昭和恨不得立刻马上得到内务府的账本。

  “没做其他什么事?”俞聂生不死心。

  洵追皱眉,“你期待什么?”

  关系没进步,君臣之间隔着账本,要真算起账来恨都要恨死。

  说不定还能打起来。

  “看来无事发生”俞聂生眉眼都耷拉下去,颇为可惜道。

  ……

  掉进坑里受伤,正遂了晏昭和不想回京的愿,洵追也算是想明白不再强迫。想回去的话倒立着都能回去,不想回去的强迫也没用。

  晏昭和被送房治疗后沉沉睡过去,整个人处于自我保护的昏迷中,精神慢慢恢复后自然会醒来。洵追自己没去看,宋南屏瞧一眼后告诉他的。

  南下时只有洵追和宋南屏二人,离去时多出四个人,再加上令羽营三个押送草药的小队。

  装草药的车队不宜白日浩浩荡荡出城,只能选择凌晨没什么人的时候出发。赵宁芯和许茵茹母子一辆,宋南屏俞聂生洵追一起。俞聂生还着整理好几日治疗瘟疫的药方,宋南屏压根什么都没有,怎么来怎么回。

  薄阎站在山庄前相送,俞聂生坐在车内掀起帘子看薄阎,他恍惚了下最终没留话给薄阎。

  洵追与薄阎面对面,薄阎行礼道:“陛下一路平安,聂生还请陛下多加照顾。”

  这还是第一次从薄阎话中听到请求的成分,洵追缓缓道:“他自己会照顾自己。”

  “聂生体寒,入秋后记得提醒他多加几件衣物。”

  这话单听觉得暖心,但联想到之前薄阎对俞聂生所做的种种,洵追一个外人不好评价,但只要想起就会觉得生气,他耐着脾气道:“告辞。”

  站在洵追身边的萧倜上前帮洵追整理好披风,洵追转身离去,跨上马车第一步时薄阎声音响起:“他醒来后我会转达陛下对他的关怀。”

  洵追扣着门框的手收紧,哑着声音道。

  “让他别跟着我了。”

  “不是陛下一直跟着昭王来山庄吗?”

  洵追重复:“让他别跟着我了。”

  “是。”薄阎又是一礼,“草民替晏大公子谢陛下圣恩。”

  晏大公子,洵追听罢一直紧绷着的脸露出释然的笑,低语道:“晏大公子。”

  赶马车的人一鞭打下去,马车轱辘缓缓转动,洵追进马车后将腰上别着的一小袋重物丢至地板,一抬头和泪眼朦胧的俞聂生对视,他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宋南屏,宋南屏用眼神递给洵追我也没辙的无奈。

  俞聂生放下帘子后便开始哭,宋南屏早在车内劝许久,越劝哭得越起劲,哭得宋南屏束手无策,自己也被折腾地想哭一哭。洵追丢进来的东西从小袋里散出来,他放弃般弯腰去捡东西,将劝人的活交给洵追。

  “这么多令牌?”宋南屏边捡边问,“我记得来的时候没这么多。”

  洵追用帕子替俞聂生擦眼泪,啧啧称赞道:“我看你才是水做的。”

  “收好。”洵追对宋南屏说。

  这些令牌都是他从晏昭和房中搜刮出来的,晏昭和离京带的令牌还真不少,方方面面算是全都顾忌到。反正不会再回京,这些令牌放在那也没用,万一又被薄阎这等小人偷走,洵追总不可能从京城追出来打,为以防万一,他要把这些都带走。

  想撂挑子就撂干净,一丝不挂才好。

  “没关系,总有一天能杀了他。”洵追抱抱俞聂生。俞聂生这一哭,把他想要落泪的冲动生生止住,有一个人难过就足够了,没必要执手相看泪眼。

  俞聂生到京城一定会后悔,喜欢一个人的思念比恨一个人更难忘记。

  洵追私心想让俞聂生哭得更凶一些,最好将他的份也发泄出来。

  幼年他在高高的宫墙眺望整个皇宫,多次望着晏大公子穿着火红的骑装骑着高头大马进宫,走入连接着宫内的长巷,马蹄嗒嗒声清脆悦耳。

  脊背挺得笔直,扬着下颚,看人总是不拿正眼。

  洵追身边的教养嬷嬷以为小皇子是羡慕骑马,温和地说:“我们小殿下长大后也能骑这种大马。”

  可他从来不羡慕,骑这种马对他的身体来说负担太重。

  俞聂生抱着洵追的腰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停重复“我不想哭”。

  洵追轻抚俞聂生的背,鸟儿该翱翔于天际,鱼儿该顺着江河湖游入大海。

  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俞家的孩子重新成为了公子,而晏家的孩子也重新成为了公子。

  成为,成为他幼年便不可企及只能仰望着的火红色。

第五十七章

  能够随意发泄情绪不在意他人,光凭这一点俞聂生就已经比洵追幸福很多。俞聂生哭累后枕着洵追的腿睡去,洵追将车内的小毯子盖在俞聂生身上。

  天光大亮,清晨的露水还没有散去,空气中湿润的青草味越来越重,这是走到郊外了。

  洵追被枕腿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他枕在别人腿上休息。之前不知道,直到现在才体会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不想吵醒人的姿势有多痛苦。

  起得太早,启程没多久宋南屏也倒在一边睡着了,洵追低头摆弄那一小袋令牌。

  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分难舍,一旦潜意识接受所有事情都要自主承担后,万千纠缠不清的思绪似乎都像是被一刀割断般四分五裂。

  他平静的接受了独自上路的事实。

  这才是他想流泪的原因。

  曾经母妃告诉他,没有人会完全依赖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哪怕自己觉得难舍难分,事到临头抽身离去的往往是那个执念最深的。

  他最近总是能想到父皇和母妃,那两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养育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公子。”门外忽然传来萧倜的声音。

  随后窗帘被掀开一角,萧倜低声道:“探子来报,前方有山贼抢劫百姓。”

  洵追收起令牌,“去吧。”

  “是。”

  队伍原地修整,萧倜点了几个人离去,洵追轻轻将俞聂生摇醒,俞聂生朦胧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迷迷糊糊问:“到驿馆了吗?”

  洵追伸手从装水的小桶中舀了一小碗水,俞聂生靠在软垫上接过小口喝完。

  “附近不安全。”洵追写。

  俞聂生接过纸看罢推了推休息中的宋南屏,宋南屏睡得没俞聂生踏实,俞聂生只推了一下他便睁开眼,哑着嗓子说出什么事。他和洵追二人南下时养成提心吊胆的毛病,只要有什么动静都会将休息着的对方叫醒。

  “有山贼。”俞聂生说。

  宋南屏点点头自言自语:“是该醒,是该醒,睡死了跑都不好跑。”

  令羽营的能力不容置疑,但万事皆有意外,靠自己始终比靠他人更保险。洵追将剑握在手中,看着俞聂生放在膝上的手指,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

  “嗯?”俞聂生没反应过来。

  洵追写:“薄庄主没教过你武功吗?”

  俞聂生摇头,“他不会让我学。”

  也是,洵追又写道:“禁军里都是高手,你挑个顺眼的跟人家学学怎么保护自己。”

  “你教我不可以吗?”俞聂生说。

  洵追摇头,他只有轻功勉强能入得了那些大内高手的眼,“轻功不能速成。”

  “皇宫那么高的墙的确只有轻功才能跳出来。”宋南屏插话。

  “你想死吗?”洵追冷道。

  宋南屏耸耸肩,将俞聂生挡在自己身前,俞聂生明白后勾唇笑开来:“是这样啊。”

  洵追正欲说什么,门帘被人掀起,萧倜跳上马车后单膝跪地先行礼而后道:“公子,山贼均已剿灭,但有一事需要公子定夺。”

  “山贼抢劫的这户人家穿着富贵,车上拉着财物,不像是逃难的样子。”萧倜又道,“臣问他们去哪,他们说要去京城投奔亲戚。本想雇镖局护送,但没有任何镖局敢接,想问能否支付报酬与咱们同路。”

  “臣告诉他们不同路,但他们说只捎一段路程也好。”

  洵追皱眉,沿路各处的关卡均已关闭,去京城?

  “臣问他们现在官府不允许百姓北下,他们怎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