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钿 第7章

作者:迷幻的炮台 标签: 古代架空

  “没有。”

  “辅佐陛下臣没有时间论风花雪月。”

  “……”

  晏昭和笑,晏家习惯为皇帝效命,这种观念就好像是从骨子里便长出来,刻在命里甩不掉,伴随着一辈子直至死亡。

  “先帝允准臣辅佐陛下直至陛下成年,用不了多少时日臣便可以解甲归田。”

  “不早了,臣去准备安神汤陛下服用后便休息吧。”晏昭和没给洵追回应的机会,将酒壶提起,炉子放到雨下由着其自己熄灭。

  炭火与雨水接触发出嘶嘶声,冒着青烟。

  太医院特意将安眠药物制成药粉,用滚水冲制便能服用。晏昭和将安神药粉倒入杯中,沉默片刻又从袖袍里取出另外一个小纸包倒进去。

  洵追沿着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晏昭和将安神汤送进来后离去。洵追站在窗边将杯中的安神汤仰头饮尽后合上窗,喉头微动,低头重新将汤药吐回杯内。

  吹蜡烛之前,他将汤药倒入夜壶。

  晏昭和回房后并未立即入睡,而是等到下人站在门口说小皇帝那边已经吹了蜡烛。

  “药也一并饮尽了。”下人又道。

  晏昭和整个人藏在黑暗中轻轻挑了下烛火,烛光在他手边一跳,“下去吧。”

  “是。”

  定好审赵源的日子小皇帝没上朝,不难想朝臣又是如何议论昭王与小皇帝。晏昭和这肯定没好话,议论洵追也都是那老生常谈的身体不好。是否是小皇帝真的身体不好,但昭王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莺歌小筑的确是个豺狼窝,洵追见的人不多,也就绑架他的那两个以及照顾他的蔻丹。蔻丹似乎和其他青楼女子很不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但洵追对她印象很不错。

  可一旦想到蔻丹的身份……洵追从床右边滚到左边,又从左边蠕动到左下角。

  他睡不着,许是白天睡得太多。

  杨梅的酸涩还残留在味蕾,夏日里的果子总是酸涩多,酸如杨梅,或如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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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海星~~~更新时间想定在早上还是下午

第十章

  晏昭和对莺歌小筑闭口不谈,洵追也不敢触昭王的霉头。他被裹着出莺歌小筑的时候,四下安静无人,却能真切感受到空气中紧张危险的气氛。

  一个豺狼窝在命案发生后仍然能够目无旁人正常营业,在大街上嚣张掳人,背后的保护伞是谁?

  不一会洵追便困得打哈切,眼泪挂在眼角怎么也滴不下去,精神处于极度活跃时,肉体的困顿只能支配一半身体,两者斗争下,折腾到后半夜才堪堪合眼。

  也没多睡几个时辰,早上温度起来室内立马便热得难以忍受。洵追觉得枕头硌得慌,晚上是枕着被子睡着的,醒来后悔的要命——落枕了。

  小皇帝没有父皇母妃,有事便喊晏昭和。

  晏昭和一边揉捏小皇帝的脖颈一边道:“下次给你换一个。”

  洵追问晏昭和:“今日朝内有什么事吗?”

  “没有。”

  “莺歌小筑。”洵追又写道。

  “都以为是赵源的案子要彻查,没什么打紧。”晏昭和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扇子放到洵追手边,“前几日就想着送给陛下,公务缠身今日才记起。”

  洵追将扇子打开,扇面用的是漂银纸,空白未作画也未题字,扇骨以木为骨用玉点缀镶嵌。晏昭和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扇面单调,陛下可以在上头随意作画题字。”

  洵追摇头,他字是好,却总是觉得欠缺些什么。他将扇子合住放到晏昭和腿上,“你题字便好。”

  “臣……”

  “就提两个字。”

  洵追没继续写下去,晏昭和似乎感觉到什么也停下手中动作。洵追偏头望他,声音从嗓子眼发出来。

  “晏昭。”

  晏昭和浅笑,“在陛下的扇面上提臣的名字是大不敬。”

  再大的大不敬昭王都做过还缺这一次吗?洵追指尖点点扇骨,晏昭和继续方才停下的动作,“陛下长大了。”

  他口中的陛下用单纯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

  午后晏昭和带洵追出府,洵追本以为是要回宫,没想到晏昭和再次带他回到莺歌小筑。莺歌小筑已经没有昨日聚集那么多人,但各个达官贵族派来盯梢的小厮都在,昭王府的车架招摇入市,所有没精打采的小厮都立即站起梗着脖子想要从其中寻得几分消息。

  昭王走下马车后并未立即进入莺歌小筑,他伸手从车上接出一位披着斗篷看不到样子的少年。

  小厮们纷纷回府禀报,各个官员一听昭王带着一个少年去莺歌小筑,立即出了一身冷汗。昭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孤家寡人,身边亲近能使唤动他的也就楚大统领。而能让他高抬贵手接下马车,并且还是少年,那只能是一人之上。

  要命!小皇帝何时出宫?

  根本没人知道啊!

  一旦接受昭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设定其实是很可怕的,他无法拿到玉玺,但将玉玺拥有者带在身边轻而易举。更何况小皇帝也是个傻子,这么多年死心塌地觉得昭王为他着想替他分忧,全天下也就小皇帝一人被昭王这个奸臣蒙蔽双眼。

  蒙蔽其他眼睛不要紧,只有蒙蔽这一双眼睛才最要命。

  赵传之在家中坐立不安,小厮气都没喘匀便见自家老爷喊着要死要死跑出门外。

  赵传之上马车前问小厮,“刑部侍郎呢。”

  “刑部侍郎离得近,估摸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吧。”

  赵传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小厮连忙扶住老爷为他顺气,“老爷莫慌!”

  赵传之甩开小厮,“滚!”

  赵传之赶到时,刑部侍郎坐在莺歌小筑隔壁酒馆中吃菜。礼部侍郎姗姗来迟,刑部侍郎招呼道:“你我同僚一场,来共饮两杯消消暑。”

  “张达钟你别得寸进尺!”赵传之怒道。

  张达钟是刑部侍郎的名字,张达钟将酒盏摆好,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莺歌小筑内,洵追坐在最中心的高台上吃杨梅,从王府临走时他将杨梅带着路上吃。莺歌小筑内的一切陈设都没动,保持他走时的样子。楚泱派人询问乐妓之前住哪间房,将她住过的房间封锁起来,乐妓是被赵源带出莺歌小筑致死,后半夜又拖回莺歌小筑,尸体最先发现是一个早上起来去后院打水的厨子。

  第一个目击者单独关押,如果放任其随意活动,免不了更改事实真相。洵追看着禁卫军将厨子押上二楼,拿起手中杨梅核朝二楼抛,小小果核冲到半空骤然坠落。

  没有任何意义,案发这么多天,要是强迫厨子更改口供,案发当天便逼着他改了。现在这套证词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原有的证词一定面目全非。

  晏昭和现在再审无非是给朝廷官员一个交代,随意找个合理的理由结案。赵传之和张达钟,一个礼部一个刑部,谁都动不起。都是老臣,在朝堂上的势力不说根深蒂固,但也藕断丝连,一棵生长一个月的花草,根部都能占据整个花盆,何况是这些看似没什么能力,在朝中又屹立不倒的老精怪呢?

  洵追缓缓捂住后槽牙。

  牙好像被酸倒了。

  他跳下台子,落地那一刻踩到衣角整个人不受控制,脸对着地砸下去。

  脑门接触地面的瞬间,洵追觉得自己整个脑仁都要被撞飞出去,从伤口处蔓延的痛感,通过神经占据整个大脑后,眩晕随之而来。他一时间站不起来,只能慢慢挪到台边背靠台子。撞击声还停在耳边久久不散,疼得整个头皮都要炸掉。

  “陛下?陛下?”

  洵追顾不得是谁叫他,双臂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埋在臂弯中,他颤抖着手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昭王!”

  很快焦急的脚步声由一个变成两个,洵追疼得呼吸都在发颤,每呼吸一口都感觉像是要将浑身的神经撕裂。

  “陛下!”这一声不是别人。

  洵追对着空中胡乱抓几下,晏昭和握住他,他攀上晏昭和的手指尖发白,“晏昭和。”

  “臣在。”

  话音刚落,洵追松开臂弯,他闭着眼看不到前头到底是什么,但仍然直挺挺向前倒去,他知道晏昭和一定会接住他。

  晏昭和侧身将洵追挡住,禁卫军识趣的退下。

  “没人看你。”晏昭和道,“抬头让我看看。”

  洵追不敢动,一动就疼,晏昭和以为他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我好晕。”洵追又说。

  晏昭和挑眉,这是洵追今日开口说的第三句话。

  他看到跟着洵追一起跳下台子的果核,噼里啪啦掉一地,洵追大约也跟这些果核一样,只是不知道一会眼泪珠子是不是也要噼里啪啦碎一衣衫。

  “我抱你上去休息。”

  晏昭和将洵追的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等洵追自己慢慢收紧后将他抱起。洵追体重轻的要命,抱着就像羽毛。洵追现在的呼吸没有刚刚急促,晏昭和感受到呼吸的变化后稍微放心一些,至少不需要立即请太医诊治。

  洵追的肩宽也就比晏昭和半个肩宽再宽上一点,晏昭和将他抱在怀里除去身高的差异其实也就小小的那么一点。

  宫里那么多人伺候着,御膳房一日三餐外带零食供应,比穷人家的孩子还要瘦弱。

  穷人家孩子虽瘦弱但下田耕种是把好手,而洵追弱不禁风大约只能勾勾手自己吃点糕点。

  想回行宫睡觉,洵追闷闷想。

  太丢人了,一国之君下戏台被衣角袭击多大个笑柄。

  洵追呜呜又想,上朝顶着一个大包多丑。

  晏昭和手放在洵追后脑勺温声安慰道:“一会敷一敷,没磕出来血,不要紧。”

  厨子还在房内跪着,晏昭和坐在内间,厨子跪在外厅,晏昭和抱着洵追进来将洵追安顿在床上。洵追一刻也不想用这张脸面对,他捂着脑门扎进晏昭和怀中,他听到晏昭和无奈的叹息。

  “什么时候你能离床榻远一些。”

  洵追欲摇头,可一晃就晕,只能用手掐晏昭和腰腹以表抗议。

  “继续。”晏昭和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阿嚏!”

  洵追小小打喷嚏,晏昭和低头拍拍他的后背,“别捣乱。”

  厨子害怕道:“王爷,真的没了,草民早上起床打水看到她趴在井边以为她喝醉了。我们这里您又不是不知道,喝醉的人遍地都是,接客的那些姑娘们也都一样,第二天早上总能看到醉倒在院子里没睡醒的。我没敢打扰她,打水后就去厨房给客人们准备醒来洗漱的热水!”

  “本王不是要你再重复一遍证词,本王想听别人没听过的。”

  “真没了,王爷!真没有!”

  “你在城北有一处住所,今早教书先生说你孩子功课做得不是很好,本王觉得应该给你孩子找一个更好的书院。”晏昭和慢条斯理道,“这里老板给你开多少工钱。”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厨子慌忙对着晏昭和磕头,额头撞击在地板上发出砰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