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被嫌弃的一生 第5章

作者: 标签: NP 古代架空

  这话说得已经非常露骨了,厉忻已经能够肯定,这骆云定然是把他认出来了,至于为什么还不拆穿,或许是因为两人相交浅淡,更甚只是一面之缘。

  这样说来,结仇的可能性便很小了,厉忻一阵心宽,索性放松了下来。

  夜半时分,趁着别人睡觉,厉忻穿好了衣服,潜出客房,溜到墙角,打算翻墙逃出。

  就在这时,忽然眼前晃过一片火光,几乎是瞬息之间,那火光一盏接一盏都被点亮了,原来是数十人打着火把,将他围在了墙角。

  骆云身披一袭薄裘,衣冠整洁,显然是没有睡过,早就等着了,他看着厉忻,露出一抹无法言喻的笑,看着有些恐怖。

  “深更半夜,李兄是要去哪里呢?”

  看真相败露,厉忻索性坦然了起来,大笑一声说:“骆堂主果然认出了我。”

  “有的人,化成灰也能认得,就像厉教主这种的,就是尸骨无存,转了世,我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我是不是该佩服堂主好眼力?”

  “佩服倒不必,教主,这边请。”

  厉忻犹豫了一下,随即出手如电,去抢身侧一人的佩刀,手上却被什么蛰了一下,刺痛的地方瞬间便浮现了一道红痕。

  这时候,骆云右手抓着鞭尾,轻笑一声:“厉教主,你觉得你的出手,快得过我的鞭子吗?”

  厉忻微蹙着眉头,至此一语不发。

  骆云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把厉忻带走了。

第十章

  曾几何时,厉忻在魔教受尽凌辱,也全凭一个忍字熬到出头,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人死了,那一切希望就都荡然无存,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厉忻被骆云带了回去,本以为处境和上次遇到商鸩一样,会被下放到地牢,没曾想,是被关到一处/女眷所用的闺房里。

  看着眼前这些姹紫嫣红的鲜艳陈设,厉忻欲哭无泪。

  过了一会儿,骆云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老妈子,厉忻正心烦意乱,并没有注意到骆云的不对劲。

  “教主,这间屋子眼熟吗?”

  厉忻闻声一惊,这骆云所指,该不是说他辜负过哪家姑娘的意思?他茫然,稍久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这个地方。”

  骆云上前一步,眸光开始喷火:“不记得?厉教主当真忘性好大,这里的陈设,和司徒掌门家千金初雪的闺房别无二致。”

  司徒初雪!厉忻闻言一惊,他当然记得这个女人,当年他打算刺杀武林盟主,所以趁着初雪大婚之日,潜入司徒府,打晕这个女人,然后代替她换上婚服,乘坐花轿来到礼堂,再伺机趁乱杀了酣醉不醒的武林盟主。后来他回到魔教,也不曾打听这可怜女子遭遇了什么,难道她……

  骆云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咬牙切齿地说:“不错,初雪后来死了。”

  “她死了,怎么会,我并没有杀她……”

  “司徒家是书香名门,祸由她起,出了这档子事,武林盟必然不甘罢休,初雪一气之下,自刎谢罪了。”

  厉忻大惊失色,一时之间,愧疚,懊悔,通通涌上心头,他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碰到桌角,停了下来。

  良久,厉忻苦笑说:“那骆堂主是打算如何处置厉某?”

  “你一条贱命,死了也不能偿还罪孽,非得凌迟或者五马分尸,不能解我恨意。”

  厉忻闻声一颤,右手藏在身后,缓缓将袖内藏着的一柄短匕滑到掌心,心中已经有了杀意,面上却还维持哀恸不已的神色,说:“厉某罪大恶极,但求一死。”

  “死……”骆云自言自语般吐了这个字,缓缓走上前来,目光死死盯着厉忻,神色莫名。

  就这个瞬间,厉忻突然伸长右臂,掌心扣着那柄薄如蝉翼的短匕,直直就向骆云脖颈间切去,他料想便是不能杀了此人,也能趁乱逃脱,可不料,手臂动了一半,突然一阵酸麻,再没有捉刀的力气,身体也软软地倒了下来。

  “你……”

  “厉忻,你行走江湖多年,难道不曾听闻,我节骨铁鞭素有阎王鞭的传闻吗,我告诉你,早在那个时候,你已经中了毒,如今正是毒发,否则,我怎么敢放心独自找你。”

  说罢,俯下/身来,抽出厉忻袖间那柄短匕扔了出去,紧接着拎着对方的衣襟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初雪因你而死,你却活得好好的,老天真不公平。”话音落下,见厉忻毫无悔改神色,便狠狠抽了几个耳光,直打得对方唇角渗血。

  “骆云,你既然恨我,不如给我个痛快。”

  “痛快,也是便宜你了!”

  骆云冷笑一声,手掌一推,洪然一股力道击出,将厉忻打到墙壁上,他腰间缠着一根金丝铁鞭,本来是用来防身的,这时,他将这根鞭子抽了出来,在地上狠狠一抽,啪一声脆响。

  “初雪,这个人害你枉死,今日我便给你报仇。”说话间,第一鞭已经抽了上去,正打在厉忻的脸颊上,瞬间一道血痕。

  “接下来这一鞭,是报我受辱之恨。”这一鞭抽在厉忻身上,鞭影闪过,就像一柄利刃切上身体,顿时皮开肉绽。

  厉忻抽搐了一下,他这才知道,第一鞭的力道其实是放了水的,第二鞭才算是正菜。

  骆云不再说话,只是一鞭接一鞭地狠狠抽在了厉忻身上,没多久,厉忻身后的墙壁上已经溅满了鲜血,而他更是狼狈不堪,抱头蜷缩成一团,却挡不住鞭子蛇一般舔上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突然间静了,厉忻缓缓抬起头来,见到骆云神色淡漠地看着他衣衫褴褛的狼狈样子。

  骆云一语不发,走近了来,蹲下/身体,凑近厉忻看了几眼,似乎在认真欣赏此人的狼狈模样。

  随后,骆云嘴角弯起一抹笑,手指探上厉忻的衣襟,轻轻一捋,便将那破烂衣服褪了下来。

  厉忻不动声色,却在骆云将手放在自己后背时,霍然推出一掌,顺势冲向门扉,却不知是不是毒性作用,脚底不由一软,半跪在地上。

  随即手腕被一根鞭子隔空缠住,那是骆云借用鞭子,正打算把他拖回原地。

  “哼,你以为我要做些什么?”骆云讽笑着说,随即右手一松,借势把厉忻甩了出去,骆云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厉忻才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方才那一顿鞭子虽然劲气霸道,但都是伤在肌理,虽然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但对身体无大碍,真正可怕的是先前中的毒。

  厉忻方才试着运功,内力所到之处多有滞涩,他本来身体便残存着寒毒,便是酷暑之日仍觉肌骨阴寒,不过方才倒在阴湿的地面上时,却全身冒汗,怕是这味毒正在发作。

  毒本是一味药,只不过用过量了,就会致死,药性分寒,温,燥三种,厉忻先前中的是至阴的寒毒,所以他便用至阳的炎麟草压制,取其以毒攻毒的效果,本来两者在体内已经平衡,如今又加了一味热毒,便同热油浇在火焰上面,内燥外热,皮肤滚烫得像要冒烟,因为寒毒也没解,尽藏在骨髓里,这样虽然血肉是热的,骨头却冰冷如霜雪。

  厉忻现在就是这样,一边用地面冷却身体飙升的热度,一边抱着手臂冻得瑟瑟发抖。

  他朦朦胧胧地回忆起幼年发烧的时候,师母会在他怀里塞上一个暖呼呼的小紫炉,又在他身上覆盖两三层厚厚的棉被,彻夜不眠地守在他身边,而师父虽然看似很冷漠,却偷偷在夜里摸着他的额头叹气。

  他自幼是孤儿,所以一直将师父师母当成亲生父母,后来苦练武功,日夜不辍,只盼哪日名扬天下光耀师门,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他也不会沦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

  如今再忆起旧事,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悲悯自怜罢了。

  身体的感觉越来越麻木,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像马上要睡去似的,这样子,或许真得会睡死过去吧,厉忻咬着牙挣扎着坐起来,他费力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药瓶,谷主告诉他,如果觉得自己不行了,就把这丹药吃下去,命可以暂时保住,但七日之后不来找她,必死无疑。

第十一章

  厉忻颤抖着双手将那瓶子放在掌心,这是一味救命药,同时也是绝命丹,他接下来赌的,就是他运气了,赌他七日内能不能逃出去。

  盯着那个瓶子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手握成拳,掌心用力,松开手时,那瓶子已经化成涅粉,唯独那颗丹药完完整整地躺在手上。

  厉忻闭着眼,苦笑了一声,仰头将那颗药丸吃下,只觉一股腥涩的味道滑过喉咙,他等了一会儿,一开始只是身体有些酥麻,然后突然间五脏六腑刀绞般疼痛起来,这痛苦随后蔓延至身体各处,就像有无数钢针在戳刺,身体内有两股真气在经脉间横冲直撞,一股真气烈得像火,一股却冷得像冰,他们经过的地方,炙热的时候如同火煎,寒冷的时候如同冰覆,冷热交错之下,血液就像长了齿的虫子,啃噬着每一寸肌肤,让痛苦之外更添加一层瘙痒,双重折磨之下,厉忻几欲自戮,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凉渐渐涌了上来,包裹住身体四肢,将先前的燥热和寒冷都压了下去,最后,那些痛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厉忻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冰冷的地面休息了一阵子,随后缓缓站了起来,他挥了挥双臂,只觉得身体每个孔窍都无比舒服畅快,耳目从未如此清明,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有些温热的东西正从眼睛内流了出来。

  他伸手去擦,手指触摸到的液体很黏腻,那种感觉很熟悉,当他杀了人,用手掌擦拭剑刃时,就是那种感觉。

  厉忻放下了手,没有看那些鲜红的液体,他这才相信,谷主没有说谎,吃下那颗药丸,七日之后,他不去寻她,必然毙命。

  庭院内风声寂寂,正值深夜,只有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照亮一方土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远处的密林传来沙沙的声响,就像下着小雨。

  厉忻推开门,并没有守卫走过来拦截他,或许是因为骆云太自信,自信他中了毒走不出屋子半步。

  他刚才确实动弹不得,不过如今吊着半条命,内力也恢复了一半,略施轻功不算什么大事。

  想着想着便做了,疾然一个飞梭移步,人已经站在树顶上,眼下是一大片风景秀丽的府邸,庭院套着庭院,阁楼挨着阁楼,厉忻不由感慨,这骆云果然享受。

  树梢弯了一弯,厉忻一个体力不支,差点摔了下去,他匆忙稳住身形,不敢再迟疑,倏忽便飞了百余步,人已经走到府邸外,他停了下来。

  厉忻本来是不该停下来的,他停下来是因为后面有人跟着他,那个人轻功顶绝,虽然一路上掩盖气息,但空气中留下了一种很独特的味道,熏香的味道。

  如果厉忻功力全部恢复,他自信能和这人拼上一拼,但现在他内功崩损,体力难支,便是对上一轮,怕都要死在当场,况且他猜测,这个人不急得杀他,或许有意放他一条生路。

  “既然已经来了,不来出面一会?”

  周围风声烈烈,掀动衣袍,厉忻披头散发,身上只披一件血迹斑斑的薄衫,双手空空,在月光笼罩下,他面白如纸,目光空茫,就像受冤还魂的鬼魅。

  等了一会功夫,那人缓缓走了出来,从阴影处站在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骆…骆堂主……”

  “中了毒还能逃出这么远,你内力不差。”

  “呵,骆堂主这是要抓我回去,你堂中侍卫上百,怎么需要亲自前来。”

  骆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打算逃到哪里,半月前我接到探子传信,说魔教教主厉忻被名剑山庄少庄主穆清羽斩毙剑下,之后,魔教内部互斗,右护法萧凌上位,继任教主,并广发圣手令,清剿厉忻余党。”

  听到这些,厉忻反而不觉吃惊,他在魔教多年,也自知那里本是人情寡薄,你死我活的地方,他失踪半月有余,有心者必然篡夺权位,只是清剿他的部众这种事情,做得还是比他狠绝,当年他诛杀前任教主,也只是将那些不服的人关进暗牢,事后废除武功逐出魔教,他对别人仁慈,但别人对他却斩尽杀绝。

  “听到这些,你并不吃惊?”骆云好奇地问。

  “弱肉强食,天道而已。”厉忻淡淡说道。

  “呵,天道。”骆云冷笑一声,随即轻蔑地看了厉忻一眼说:“你如今也是丧家之犬,走投无路了,如今再对付你,倒显得我不够度量,落井下石,这样吧,你留下一样东西,替你一条命。”

  厉忻蹙了蹙眉头说:“你想要什么?”

  “我听闻魔教教主厉忻,少年时也曾为名动一时的江湖侠士,他苦修的秋水剑法,精髓尽在一处脉门,只要毁了这处脉门,无上修为都毁于一旦。”

  厉忻垂下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随后抬头笑道:“好,我愿意自毁经脉,偿还亏欠司徒初雪的孽债。”说罢,举手便朝自己脉门处切去。

  就在这时,骆云突然喊了一声“慢”。

  “这件东西,我自己来取。”说罢,他扔了一柄剑过来,说:“厉教主,吾辈剑法不精,前来请教。”随即一拱手,拔剑迎上。

  厉忻接过剑,这是柄青锋剑,青铜冶炼,质地刚硬,拔剑后,宛如引出一泓碧水,在月下烁然生光:“好剑。”

第十二章

  骆云没有说话,江湖中兵器谱前十名内,有一是节骨铁鞭,百晓生说过,有一个人,能将鞭子使得如同灵蛇,伸缩自如,又能使得如同长剑,刚劲有力,那便是骆云。

  不过骆云现下拿着的,是一柄剑,很少有人知道,他少年时,苦修的也是剑法,不过后来遇上了对手,心灰意冷,改用铁鞭。

  两人迎面对上,宛如长虹破日,在夜空里炸开一道焰火,秋水剑法举重若轻,善用取巧之力一举千钧,厉忻内力亏损,也借力使力,尽量避免与对方硬拼,所以打斗之时,多是一击即退,他心思明朗,不善钻营,剑法上也显得出来,如今刻意刁钻处使劲,颇有些滞涩之感,也让骆云打得很是不痛快。

  骆云用剑杀气横溢,碰上厉忻倒似石头撞上棉花,使不上一点劲儿,没多大功夫,便有些气急败坏,剑锋一顶,挑中对方剑柄,再用力便将厉忻手中的剑挑飞了出去,随即他剑锋稍偏,戳中厉忻腕间一处,压下分毫,轻轻一掠,又将剑收了回去。

  这一招看似放了水,但厉忻知道,骆云用劲极巧,刚才那一招恰是切断他的一处手筋,阴损之处在于,厉忻那只手再也不能练武了。

  “你那些花拳绣腿,平白玷污了秋水剑法的名声,厉忻,我断了你的经脉,你就此不能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