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 第31章

作者:乌色鎏金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强强 古代架空

  众人面面相觑,都正惊疑不定见,却忽听一声骤然裂响,屋内娇弱婢女们皆纷纷惊叫——却见拉推的木门已被人一脚踹得粉碎。

  而轰然崩碎的门前有一人长身而立,面色阴郁眉眼含煞,再映着背后的无边夜色,恰如半夜前来敲门的恶鬼一般。

  却正是谢琻。

第42章 箭剑

  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立于门口,一扬臂将手中拖着的东西“咣当”一声撂至了厅中央。惊魂未定的众人定睛一看——那竟是个被捆成了粽子的人,此时正如蛆虫一般在众目睽睽下疯狂扭动翻滚,被麻绳堵住的嘴发出“嗯、啊”的痛苦之声。

  座上的胡铭吓得面如土色。他的兔胆也只敢在背后埋汰两句谢琻,当着这混世魔王的面儿却是大气都不敢出。倒是旁边的魏国公世子啃着油腻的鸡腿,正兴致勃勃地瞧着厅下的人,似乎是打算看戏了。

  “大、大胆!”觉得谢琻再如何放肆也不至于当众找他麻烦,胡铭终于壮起胆子喊了声,“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人又是谁?快放开他!”

  谢琻嘴角勾起一丝凉凉的冷笑:“胡大人不识得他是谁?”

  胡铭捏紧了桌角:“自是不识!”

  谢琻“唰”地抽出佩剑,众人乍见兵器都是一阵倒抽冷气,然而谢琻却只是剑尖一垂,轻巧挑去了地上人塞在嘴里的麻绳,顿时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喷涌而出。

  “胡——胡大人——救命啊!救救下官!我、我——”

  胡铭吓得面如土色,不住地往椅子深处缩:“放肆!你是谁叫我作什么!”

  地上那人狂仰着头,一张脸长得通红赤紫,极力扭动着叫道:“大人!胡大人!是我啊——刘潭!我是翰林院的刘潭!”

  这被捆成了个腌猪肉的人竟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翰林?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惊。这实在是太过大胆……可再回头看一眼始作俑者,的确在这位爷身上也没什么事儿算得上是大胆了。

  胡铭一听“刘潭”二字,脸色顿时一僵。他咽了口吐沫,跟炸毛了似得鸡般昂直了脖子,虚张声势叫道:“一派胡言!我与你从未见过,你叫我救你干什么——”

  “哦?胡大人不识得他?”谢琻勾起一丝冷笑,“那我帮大人熟熟脸!”

  却见他一把拎起地上的刘潭,任他疯狂嚎叫挣扎,大步上前将这坨“腌猪肉”一把掼到了胡铭面前的案上。

  只听一阵杯碗羹盏掉落稀碎的巨响,侍女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胡铭亦白着脸抖着腿想要溜走,却被谢琻扬手一剑,“咣”地将他名贵的绢白衣领钉在了椅背上。

  “胡大人哪里走?”谢琻的嘴角还勾着那抹笑,仿若地狱索命的煞星,语调极阴冷冰寒地缓缓道,“这亲还没认完呢。”

  胡铭破口大骂,疯狂想要挣脱却不得。而谢琻一脚将他面前的案几踹翻,又一踢刘潭让他跪立于案前,自己则闲散地走至堂下,信手摘下了一把摆在屋中做装饰的雕纹檀木长弓。

  所有人均吓得瑟瑟发抖,不知他意欲何为。

  却见谢琻如弹琴般五指一拨弓弦,似遗憾般叹道:“这弓放得久了,弦也松了,准头应该是不大好的了……所以刘大人那——”

  刘潭早已涕泪长流,再没有半分翰林大人的威风,只知混乱呜咽着求饶。

  谢琻五指缓缓扣上了弓柄,另两指拨弦搭箭,蓦地回身箭尖直指厅上二人——

  却见箭芒尖利,铁煞银光,而绷如满月的弦后双瞳似虎狼犲豹,戾冷无情,正欲蓄势而发!

  谢琻张弓瞄准,箭尖在跪地痛哭的刘潭和其后慌不择路的胡铭间缓缓游移,凉笑着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别逃别动,好好帮胡大人回忆回忆你们一起干出的那些肮脏事儿……我这箭可是不长眼。”

  胡铭被长剑钉于座上,冷汗早流了一箩筐,嘶吼道:“来人!来人!你们都是死的么,快去叫人——”

  “第一个问题。”谢琻微微眯眼,拉弓瞄准了刘潭的发梢,“宫中传出流言之人,与你什么关系?”

  “我、我说!”刘潭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似得招认道,“那个内监的表哥,是我二房小妾的亲兄弟!”

  谢琻嗤笑一声,手轻微一扬,二指骤然一松——乍见寒芒似破空裂锦,在刘潭的惊声长嚎和众人的呼叫中“唰——”地没入了案几之上。那箭羽之力未泄尤在微微颤抖,而箭身则离刘潭之面只隔寸许。

  刘潭似丢了半条命似得大气接着小气得喘,半晌一阵腥臊味传来,他竟被一箭吓得当众尿了裤子。

  “刘大人别急着如厕啊。”谢琻漫不经心地笑着,又搭起了第二箭,“你听说了这谣言后,转头又告诉了谁?”

  刘潭早已半死不活,哀声凄哭道:“是他!我都告诉胡铭了!他早就想找把柄整沈梒,一早就拉拢过我,那天我把这事儿跟他一说他就喜得跟什么似的,直说我立了大功以后元辅定不会忘记——”

  “刘潭!”胡铭骤然怒吼,“闭嘴——”

  谢琻勃然大怒:“你他妈才给爷闭上狗嘴!”

  第二箭去势更凶!夺命奔袭般一举射穿了刘潭左侧的案面,箭尖“刷”地停在了胡铭瘫坐在地的□□之前,雪亮的箭尖指着他裆部的正中,铁质的肩头闪着阴寒的亮光。

  胡铭猛地将头一仰,颤抖半晌,慢慢长出了一口气,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谢琻的脸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冰寒骇人,“我与良青之事,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你的杜撰虚言?!”

  此时厅中已无一人出声。死寂之中只听刘潭哀哀抽泣之声,仿若濒死的牲畜。

  “我错了,我错了……都、都是我自己瞎想的。”却听他失声道,“我嫉妒良青,木兰秋弥时见你俩交好便想歪了,后来我那二房与我一说我顿时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臆想的、没影的事儿……”

  “那宫里的人呢!”谢琻厉声喝问道。

  “那、那内监也是从别人处听来的!也不知是谁那儿,左右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找不着源头了已经……”

  “很好,倒是答得不错。”谢琻冷笑一声,终是垂下了箭尖。他阔步来至厅中,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瞩目中,沉声道,“这便是你们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出好戏。诸位看官,可满意否?”

  又有谁敢答他?

  却见谢琻信手扔了弓,狠厉的杏目缓缓扫过席上众人,一字字道:“我打小儿混惯了,懒得与鼠目寸光、人云亦云的市井小人们讲什么大道理。左右话也问了,仇也寻了,诸位明日又要如何埋汰我便是不知了。但你们心里哪怕还有丝毫惦记着皇上、惦记着朝廷、和北方正僵持的战局,便不该再被奸佞小人耍了去。”

  席上的人们均僵直了脖子,如一排排待宰的呆鹅。

  谢琻转身,漫步走至了席上。他径直略过了瘫作一团的刘潭,来到了胡铭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胡铭还被钉在那,双腿之间是一根直逼命门的利箭,整个人早已斯文扫地,此时只能强撑着与谢琻对视。

  谢琻伸手,轻轻弹了弹剑柄,冰寒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自寻死路的结局,还不如坐以待毙呢。”

  胡铭“咕咚”咽了口吐沫。

  谢琻握住剑柄,一用力拔了出来。胡铭顿时如蒙大赦,踉跄起身连一刻都不敢多呆,飞也似得夺路逃了出去。

  屋内众人皆是一片死寂。此时魏国公世子终于将啃剩了根骨头的鸡腿一扔,拍了拍手起身,晃着肥壮的身躯来到了谢琻身边拍了拍他:“你倒爽了,毁了我今夜与美人的好事儿。”

  谢琻扬唇道:“这出戏不必你的美人精彩?”

  魏国公世子哈哈大笑:“比美人倒比不上。但总比那些□□褥子的流言好听些儿!”

  ————

  胡铭夺命似得踉跄逃出了雎台 ,没头苍蝇似的冲上了漆黑的大街。

  谢琻冰寒的目光如凶神恶煞般如影随形,仿佛看破了他的一举一动,令他汗毛倒竖。此时就连空无一人的街道也变得不安全了,总感觉阴影墙角都鬼影憧憧得,他只想赶快找个有人气儿的地方醒醒脑子——

  “什么人在那!”

  胡铭一激灵,哆嗦着回头,却见一小队人马越出夜色而来,为首一人手持火把、甲胄分明,却正是负责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李丛信。

  胡铭从前也见过他,此时立刻如见了亲人似得迎了上去,大喜道:“李副官,是我啊!”

  李丛信于马上微微眯眼打量了他一下:“胡大人?你在此何事?”

  胡铭一把拽住了他的马笼头,急道:“快!快去雎台,今天谢琻发疯了啊!不仅绑了翰林院的刘潭,还拔剑威胁我,你快去把他抓起来——”

  李丛信似在掂量着他说的话,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拨马头将笼头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胡铭,忽然问道:“胡大人半夜狎妓,不知道宵禁的规矩吗?”

  “什——”胡铭呆了。宵禁?李丛信在说什么,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谢琻吗?

  而李丛信已再不理他,昂首吩咐左右:“来人,拿下。”

  当胡铭被两个小兵扭住臂膀时犹自不可置信——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竟也敢拿下他?李丛信怎么敢!他可是当朝元辅的弟子!

  “李丛信!!你好大的胆子!”胡铭嘶吼挣扎道,“我可是邝首辅的门生——”

  听到“邝首辅”三字的李丛信露出了个冷笑,一挥手,胡铭歇斯底里的嚎叫立刻被捂住了。

  夜色中的京城再次恢复宁静,只余浅浅的些许回音。

第43章 迟迟

  谢琻大闹雎台的是如着了火的纸,一晚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然而谢琻本人却不急不忙,教训完人后便从容回了谢家,仿佛自己做出的根本不是什么震惊朝野的大事。

  户部还有差事,今晨谢琻平静地梳洗之后穿好官服,命小厮备了马准备出门。自前段时间的流言四起后,谢宅也闭了大门平日里只从偏门通行。然而今日谢琻却命小厮开了大门,自己纵马昂首,跃门而出。

  街道上静悄悄的,偶有路过行人虽向谢宅投来些许好奇的目光,却也不敢停留,匆匆便离去了。谢琻居于马上大眼一扫似无异状,刚打算催马离去,却发现墙角停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毫无特殊之处,只安静地不知在那里停了多久。车窗的竹帘也低垂着,不知里面有人还是无人。

  然而谢琻胸膛中的心脏却猛地紧缩了一下。

  他不禁捏紧了缰绳,用尽全身力气让面上表情显得波澜不惊,随即轻轻一扯马头状似平静地驱马缓步来到了马车前。有意无意,他的身影挡住了马车的车窗。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微微挑起了车帘。

  缓缓卷起的竹帘下露出了一双秀美的秋水目,他从下往上看来的模样,仿佛是山色空蒙的雨后胡泊。

  谢琻怔怔地望着他,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酸涩。他争强斗狠、杀佛弑神,京城小霸王的名号从不是浪得虚名,纵使被千夫所指又满身血锈,他也不曾有过半分的退缩和软弱。

  然而此时,他只是望着车内挑起竹帘的那道人影,便无端生出了千万种的委屈。仿佛外面血雨腥风,只有眼前人是唯一的港湾。而他也不是什么凶煞的恶兽,只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幼崽,想要在眼前人这寻得些许理解和藉慰。

  “良青……”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音,略有些干涩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梒微微抿唇,低声道:“我听闻了你昨晚的事情……”

  谢琻连忙想解释一下起因经过怕他误会,但话未出口却听沈梒复又低声道:“你自己——可曾受伤?”

  谢琻一怔,万般甜蜜欣喜涌上心头:“不曾。”

  “你这么闹,可想过后果?”

  “皇上已经首肯了的。”谢琻沉声道,“这些东西乃是附肉之蝇,不打是赶不走的。”

  沈梒唇角微微一扬,似短暂地笑了下后,又迅速落了回去。谢琻有些忐忑地盯着他,一颗心也随着那唇角的起伏而涨涨落落,瞬息间便似飞上九天又落至深渊。

  “让之。”

  沈梒有些艰难地叫了他一声,似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最终还是艰难道:“你——你可怨我——”

  谢琻一愣,急道:“我有何可怪你的?”

  “那日在茶楼,我并非是打算放弃你,才要落荒而逃……”沈梒闭了闭眼,“我只是——有太多顾虑的东西,太过怯懦了。就连这些日子也是,我如缩头乌龟般躲了起来,留你一人面对这些是非,于你来说也实在太过不公……”

  谢琻望着他,心中又是疼惜又是伤痛。半晌,他伸出手去轻轻搭在了沈梒放在窗沿的手上。沈梒的手一颤,终还是没有躲开。

  中秋一事过后,他们都开始有些畏惧亲密与阳光。

  但这些终究是他们必须要战胜的事情。

  清晨破晓的京城,无人的街头,青年官员高踞骏马,英俊的面孔应着晨光温柔地低头望向马车内的公子。纵使可能隔墙有耳,他们却还是在清浅的日光与和煦的清风中牵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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