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客 第3章

作者:华亭永夜 标签: 年下 强强 阴差阳错 古代架空

  “少废话!”少年拒绝听对方的狡辩。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拿着令牌喊道:“今夜任何人都不准出京城。”口气生硬,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于是易朝令小七将车赶回易府。

  “你叫什么?”

  “区区贱名,哪敢劳烦大人您铭记?”

  “在我这儿,人各有业,不分高低贵贱,在朝在野,都不过是人罢了。你所犯何事,他们为何要抓你?”

  “大人真想知道?”

  “有何不可?”

  “我……我喜欢的人进了皇宫当妃子,深夜会见,结果被发现,被当成刺客了。”少年故作悲伤道。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外地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捂着伤口坐到一旁,背靠在车窗上,将匕首收回剑鞘里,对易朝的防备心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重了。

  “疼吗?”易朝目光盯着书,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让我捅一刀试试,就知道了。”

  易朝放下书,在车里找出治伤药,来到少年身边:“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少年看着易朝,手不知不觉的又握紧了匕首。

  “放心,我要是想杀你,刚刚就不会掩护你了。”易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即熟练的解开少年的衣襟,撕下自己的衣角做成布条,“我要拔了。”

  他手握在断箭上,慢慢往外抽,血和肉粘在箭上被往外带出来。

  少年面上的五官拧在一块儿,手掐着大腿,指节发白,忍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好了。”易朝将断箭头拔出,上了药,又小心的包扎好。

  “看你不像是心怀不轨的人,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易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道。

  “谁知道呢?我也觉得大人您眼熟,应该是在哪条街见过吧。大人您呢?”少年换了个姿势,好让伤口的痛感减轻一点。“您贵姓?”

  “不用叫我大人,免贵姓易,易朝,字晓天。你可以直接叫我易晓天。”

  “大人到家了。”

  “小七,过来帮我扶一下他。”

  “大人……这,这不太好吧,您可要想清楚,把一个刺客带回家,万一被发现,可是要……”小七颇为担心地说道。

  “小七——谁跟你说他是刺客了?”易朝拉长声音,阴沉着脸色,以一种冷漠的神情看着他。

  小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

  “好的,大人!是我多嘴了。”他扶着少年,发现这少年跟他的年纪也差不多大,身上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跟他这种下层人不一样的气质,从眼神到动作到语言都不太一样,忍不住好奇的目光瞄了两眼。

  “怎么了?我很奇怪吗?”少年问道。

  “是的,大人怎么会救你呢?”小七想不通,问道。难道是看上这人的样貌了?小七忽而想起他家大人以前念的一句诗“此翁白头真可怜,昔者红颜美少年。”于是暗自在心里揣测:不会真看上他了吧?不可能,他家大人有雪樱姑娘,怎么会看上一个大老爷们!

  “你问你们大人去呀!我怎么知道。”

  易朝走在前面,听到两人的对话,嘴角露出了一丝隐秘的笑。

  “兄弟,你是哪的人?”

  “外地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外地人,我问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口音不像中原的。”

  “你们大人没教过你,不要问那么多吗?好奇心太重,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活不久。”

  小七抬起头,看见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杀气,立即捂住嘴说道:“不问了,不问了。”

  府里很安静,似乎没什么人住,院子里也就四间房,简单明了,一览无余。

  易朝领着他们去了西面的一间屋子,“小七,把他放里面。”

  小七照做,把岑暮放在床边,让他坐下。

  “小七,给他找身衣服。”

  “是,大人。”小七退出去。

  “大人,你府里怎么那么安静?不太像是三品官员的宅子。”

  “三品官员的宅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坐在桌边倒了一杯水问道,“要喝吗?”

  岑暮摇摇头道:“不必了。三品官员应该是妻妾成群,金碧辉煌。”

  易朝将茶水送到口边抿了一下说到:“那是别人的追求,不是我的追求。”

  “那大人您的追求是什么呢?”

  “我?”他站起来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负手而立,“我想让天下人都过的安宁快乐。”

  岑暮心笑了一下道:“连自己都不一定安宁快乐,还想让天下人安宁快乐吗?大人的口气未免太大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若天下人人都能富足安康,我一人贫困潦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如何。”

  “……”岑暮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大人,衣服拿来了。”

  易朝瞥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么破,让人见了会被笑话的。去拿我屋里的那套给他。”

  “可大人您过的本来就不好,干嘛让他穿那么好?”

  “叫你去你就去。”

  “没事,不麻烦了,这件也能凑合着。小气,你放下吧。”岑暮开口。

  小七看看两人,最后停在大人身上,等带着他的指示。

  “那就放下吧。”小七放下衣服后,灰溜溜的跑出去,他家主人对别人尤其是落魄的人一向很慷慨。

  前天一个乞丐从门口路过乞讨,易朝就大方地将自己的俸禄分一半给了老乞丐,其他的官员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他家大人就只有一座皇上赏赐的庭院,没人打扫,没人洗的,活像一座鬼宅。

  “换上吧,我先走了。有事情可以叫小七。”易朝出门,小心的把门带上。

  岑暮站起来,将身上的黑衣换下。后来听到窗外有一队官兵走过,他心头一惊,倚在窗口向外窥探,外面还处于全城戒严的状态,他似乎担心易朝会不会半夜把他出卖给外面那群人。

  考虑到这儿,他溜出西厢房,摸了主人的卧室。

  这里的布置同样也很简单,易朝写字的黑色案桌,后面是书架。另一边隔着一面素色的山水屏风,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床上睡着,隔着纱帐模模糊糊,他并没有看得清楚。

  他走过去撩开纱帐,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的心脏下意识地漏跳了一拍:他去哪了?不会是去引官兵来抓他了吧。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躲到门后,待那人走进来,他从身后勒住那个人的脖子,手里亮出了匕首。

  来人立即亮出身份:“是我!易朝。”

  “你去干什么了?”

  “去吩咐小七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你们要去哪儿?”

  “可能要被贬出京城,到岭南。”

  岑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从旁边扯下一段白纱,捆住易朝的手。

  易朝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告发你的。”

  “我不放心你,这几天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可以,但是你先把刀放下,容易伤到人。”易朝用极温柔的语气抚慰到。他的声音确实容易使人放松警惕,岑暮渐渐放下刀,拽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把纱布的另一端绑在床腿上。

  “其实你也用不着这样防着我,我要是想杀你,早把你卖给官兵了。”

  “我不放心。”

  “可我上了一天的朝,很累。”

  “那你睡你的,我又不妨碍你。”

  易朝有点郁闷,终于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那你帮我把头发放下来,外衣去掉。”

  岑暮有点嫌弃,但还是走过来,照对方的说的话做,还顺便帮易朝把被子盖上。“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我先休息了,您自便。”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易朝进入梦乡,屋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岑暮在床边看着他,隔着纱帐朦朦胧胧打量他。眼前的人笼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他捂着伤口,倚靠在床沿,竟不知不觉的也睡着了。

  屋里的蜡烛还没有熄,几乎烧了整整一夜,临近天明时只剩下一堆残流的蜡油,凝结成块,满满的填在烛台里。

  这一夜倒是平静安详,虽然时不时有官兵走过以及更夫唱筹打更的声音,但都没有把这两人吵醒。各自奔波一日的两人,都获得了一夜的安眠。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快走吧!”

  “大人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吗?”

  “并非是我要赶你走,而是我即将要出发去岭南,恐怕是无法再好好招待你了。”易朝接了圣旨之后,神色凄然。

  岑暮双手抱拳说道:“大人保重,来日有缘再见。”

  易朝苦笑了一下,“来日?恐怕难哪。”

  岑暮伪装成一个逃难的人,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官兵走到城门。他远远的躲在一个店铺转角,看见守城官兵比原来增加了三倍多,城门处还布置了三层关卡,进出城门的人都要搜身检查。关键是旁边的一个人手里还拿着易朝画像。

  岑暮虽然不知道画像上画的是谁,但仍然有些担忧,心想:他们难道这么快就找人描出了我的画像了?

  他不敢走的太近,怕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刚刚一回身,撞到了一个卖鸡蛋的老大爷。他正用手推车推着一筐鸡蛋,结果被岑暮这么一撞,鸡蛋全滚到了地上,一个个开出了黄白相间的蛋花。

  老大爷揪着岑暮的衣服不让他走,喊道:“小子,你赔我鸡蛋!撞坏了我那么多鸡蛋,还想跑了?你赔我鸡蛋!”

  “大爷,我没钱。一会儿再赔给你行吗?小声点。”

  老大爷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熄火,反而还故意将声音提高了,生怕全城的人不知道他吃亏了似的。

  两人的争执引起了官兵的注意。

  一队官兵走过来,整齐的步伐透露着杀伐的果断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