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客 第40章

作者:华亭永夜 标签: 年下 强强 阴差阳错 古代架空

  “你说。”

  “你王兄不是个简单的人,你要多加小心。”

  “哈,易晓天,你太过担心了,我王兄还是挺好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王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只是现在他没有证据证明,今天那一场所谓的家宴上,他也不过是试探着阿爹阿娘和王兄的关系。自古王族无兄弟,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可是他对那个位子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他王兄肯放过他,他自然会离开南越王宫,一生天涯,酾酒临江,纵潇洒,忘却人间琐事。

  “我之前刚刚在殿外想问的是你志在何处?”

  “我啊,就想一生游历天下,任情江湖,逍遥快活,哪管他权谋争斗,尔虞我诈!”他拿起酒杯,顺便也替对方满上。“你呢?”

  “我,跟你不一样,我想一生为民,先忧后乐,守一方平安。”

  “别跟我说,你还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抬着醉眸戏谑道:“易大人,你真是个当门神的好料子!”

  两人相对而笑,周围是月光如水,乐音遍地,穿雕梁画栋,停云止水。

  易朝被他灌醉了,脸色红润,他伏在桌边,迷迷糊糊的,如画的眉眼中染上一层醉意,如烟雨中的西湖,朦胧而雅致。

  “喂!易晓天,你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才喝了几杯啊?”他抬手示意让乐工离开。左手肘支在桌面上,他歪着头笑眼盈盈地看着易朝,抬起手捏捏后者的脸,嘿嘿傻笑。

  “易晓天,为什么天下间竟会有你的这样生得好看的人?还这么聪明。”他抬手将人横抱起来,向珠帘罗帐后走去,自己踩着一副踉踉跄跄的步伐在床边跌倒,摔了人不说,还吻上去了!

  在这么一瞬间,他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颤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比喝了酒还醉。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经历,太诡异了。他赶紧离开对方的唇,不敢直视。好在对方没有醒来,他把人丢在床上后,落荒而逃,怕多看一眼便会万劫不复。

  夜风凄寒,南方的冬天即使无雪,也依旧能冷彻心扉。他披着狐裘,站在殿外,寒梅在风中交错掩映,与他面容相得益彰。

  他耳边回想起师父的话:你要想清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他其实也不清楚,也许只是觉得易朝这样的人应该平平安安,让他守护一方百姓。要说刚刚那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跟易晓天这样了,可是以前却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对方即将要离开了,自己舍不得?不行,我得冷静一下!

  翌日,易朝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只穿着一身单衣,他回忆了一下,确信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他却被告知二殿下离开王宫,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既然岑暮不在王宫里,那他呆在这儿也没意思,跟勒诗里说了一声之后,便打算自己离开王宫,去桂州赴任。

  勒诗里是岑暮手下的五大护卫之一,看身形,很像是在秦岭上跟岑暮密谈的女子,走路时还有铃铛声。易朝怀疑岑暮是有意躲着他:“姑娘以前是不是都跟着二殿下?”

  “是啊!我是他手下的五大护卫之一,肯定是要跟着的。”勒诗里回答爽快,带着南越女子的豪气与率真。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诈她的话。

  “以前他化名山今木的时候,你去秦岭见过他?”

  她摸摸头,笑嘻嘻地说道:“易大人你都知道了?那时候二殿下还真不是故意要骗您的,您不要介意啊!”

  “我知道,那这次他去办事为什么没带你?”

  “啊……这个……哦!他带了另一些人。”

  “都有哪些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想赶紧离开,再问下去,她的谎话就编不圆了。

  “等等,我一会儿就离开。”

  “啊?你不等二殿下回来吗?”

  “不了,他可能不想见我。”

  “怎么会呢?二殿下只是太忙了。大人您莫要见怪。”她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二殿下。

  “我也差不多该去赴任了,在这里叨扰多日,感谢你们二殿下的盛情款待。对了,把这封信交给二殿下,我先走了。”易朝骑上马。

  

  ☆、隔岸相思雨落

  “哎!易大人,别急着走啊!我去问问二殿下。”

  “不用了,等他回来交给他就行了。”他挥手告别,策马奔腾,一路向西南方向驰驱,身后的王城,消失在扬尘中,万丈高楼,万家灯火,都被他留在身后的梦境中。

  他以为自己是孤身离开,却不知高楼栏杆处,正有人,凭栏醉饮,目送君归去。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他的心好像缺了一块,怎么都填补不上。

  “易朝啊易朝,你倒是走得潇洒自如,不惹一丝凡尘,可你知道我吗?”他坐在栏杆上,唱起了坊间词曲,“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1]”

  歌罢已是泪满袖,何处解忧愁,无边冬雨没(mo)残秋。他在楼高处,望着尘埃,空对斜阳一樽酒,笑着和泪饮下……

  “二殿下,易大人托我转交的信。”勒诗里拿出信。

  岑暮拆开信,上面是一首词《清平乐辞别》:

  风云万里,岭外长相忆。月下萧萧竹影迷,唤来鸿雁相寄。 目断天涯路长,举杯浊酒千觞,醉笑清歌曼舞,与君不诉离殇。

  “勒诗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良久,他看完后只轻声问道。

  “属下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大王和王妃,他们俩的感情那么好……”

  岑暮打断她的话:“我的情况不太一样。”

  “难道殿下喜欢的是易大人?”她虽然是这么说,可脸上也没有多少惊讶。

  “不知道。”

  “那他喜欢殿下吗?”

  “没问过。”

  “殿下,你这情况不太乐观啊!感情这种事最讲究你情我愿了,如果只是您一厢情愿,劝您最好就此忘了吧。”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是。”勒诗里退下,她其实很想再问一句:您在看什么?人已经走远了,喜欢就追上去,当面给他唱情歌,问问他是什么想法。但想想,自己一个局外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岑暮抬起左手,摸摸自己的有耳垂,上边戴着一个金环,道公给他算过命,说他命轻了一点,不容易养活,需要戴点金,增加命的重量。

  他想起在车里易朝观察得很仔细,看到他左耳曾经戴过耳饰。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轮番在他眼前略过。

  他忘不掉,也不可能把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

  易朝一路策马飞奔,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到达了桂州。小七和魏小冉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远远地看见易朝的飞马,便挥手兴奋地喊道:“大人!大人!”

  周围还有几个州府里的官差,他们只是站在门口等候这位新上任的京官,脸上并没有多少欢迎的表情。

  他下马:“小七,小冉,你们着段时间都去了哪儿?”

  “大人,你可不知道,我们落水之后,就一直飘到了一个村庄里,一个渔民救了我们两个,随后又送我们出山里。”

  “大人,您呢?”魏小冉看看身后,没有见到岑暮,有点好奇,“另一个人怎么没跟您回来?”

  在她的提醒之下,小七才想起山今木那家伙没有跟来:“对啊,山今木去哪儿了?”

  “送我到桂州自然是走了,人家是南越二殿下,跟我们不是一路的。”易朝挥手叫差役牵马走。

  “什……什么?南越二殿下?天啊!我们一路上都跟以为大人物在一起?”小七捏捏自己,确信自己没有再做梦。“可是南越二殿下为什么会去长安?难道是去打探消息?他们要造反?”小七脑补了很多猜测,似乎整件事的背后都有一个大阴谋。

  “小七哥哥,你想太多了,或许人家只是去看看她姐姐而已。”魏小冉在一旁纠正她。

  “姐姐?你怎么知道?”

  “南越公主岑珏入宫为妃,就是岑妃啊!她是岑暮的亲姐姐。”魏小冉嘟着嘴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易朝回过头问。

  “我爹说的。他知道的可多了,还叫我去找娘亲。”

  “你娘亲是谁?”

  “不知道,爹只是说这个是我娘亲的信物,日后我娘亲那边的人见到了,自然会认出来的。”她举起手上戴的指环。

  易朝想起岑暮说过,这个指环是南诏的东西,莫非这个小姑娘跟南诏有关系?他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事情暂时还不明朗,先看看南诏那边是什么情况再说。

  “你要好好收着这东西,也许它将来会有很大用处。”

  “嗯,我知道了,大人。”魏小冉又在脸上绽开了笑容。

  易朝一上任,就找人把关于人口失踪的卷宗都调出来,他亲自筛选了一遍,将疑似被抓去献祭的少女案子都找出来,总共不下十个。

  “你们为什么不查这些案子?”他看着满堂的官吏问。

  师爷在一旁弓着腰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人,您刚上任有所不知,这几个案子都成了无头案,我们查不到。并且派去查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有三个人的尸体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于是前任县令就决定不查了。”

  “胡闹!怎么能把人命当儿戏,查!我要彻查这些案子。你,带几个人去这两家问问情况。你,带几个人去这三家问问情况,剩下的都去街头巷尾走访,看看谁家的女儿失踪了,没有上报的,一律给我排查出来。”

  “是,遵命,大人。”官差们领了任务赶紧离开,一边退下一边窃窃私语道,“走走走!这位大人不太好惹!”“是啊!是啊!咱们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喽!”

  刚想静下心来看看卷宗,门外响起了鼓声,有人在击鼓鸣冤。来喊冤的是一个三十六岁左右的男子。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易朝在堂上端坐着,一拍惊堂木,满堂肃静。

  “小人张三三,我要告这妇人杀了我爹。”他跪在堂下理直气壮地说道。

  旁边的一个女子也是三十左右,穷困潦倒,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抹眼泪。

  “这妇人叫什么,是你什么人?又为何要杀你爹?”

  “她叫韦芳,二十岁嫁与我,此后我爹待她很好,她却经常没事找事跟我爹吵架,后来还杀了我爹。”

  “你怎么知道是她杀的?你亲眼看见了?”易朝质问道。他可不相信一个妇人会杀老人。

  “没有,是我邻居李大力看见的。”

  “传李大力上来。”易朝向堂下喊道。

  一个猥琐的中年男子应声上来,她悄悄看了一眼堂上的县太爷,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县太爷有点年轻啊!还挨千刀的好看。

  “李大力,你亲眼看见韦芳杀了她公公?”

  “是是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坚定地点头。

  “那我问你,她是用什么杀的,怎么杀的?为什么你不上去阻止?”要是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看见一个女人杀老人,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不可能不上去阻止的。

  “我……她是柴刀砍死的,当我看见时,老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她手里拿着柴刀。”

  “韦芳,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我认罪。”韦芳在堂下哭着说。

  易朝听出这女人的无奈,有心为她主持公道:“你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说出来,本官向来是公正的,不会偏袒任何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人。”

  她抬头看着堂上的易朝,嘴角动动,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我认罪。”

  既然人家不说,易朝也不可能强按牛头让它喝水,便摆摆手,暂时将韦氏收入大牢。

  张三三看到这种情况,甚是得意。旁边的邻居李大力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退堂后,小七发觉他家大人不太高兴便试探着问道:“大人,怎么了?下了堂还这么闷闷不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