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 第45章

作者:君太平 标签: 古代架空

  “怎么了?怎么还不睡?还不累吗?”玄湛正在灯下写着密函,听着榻上的动静,头也不回的轻笑道。

  正在翻身的云恸一僵,默默的放轻了动作,也不出声。

  没有听到声响,玄湛转过头去,看着仰卧于榻的人儿,微微失笑,加快手中的动作,写完最后几个字,装入密封小管,起身开门将手中的小管交给了门外的暗一,折身回来,看着床榻上连一丝动静都没有的人,失笑摇摇头,灭了烛火,翻身上了床榻。

  不比宫中那宽大得能容纳数人的龙榻,这简陋客栈中的小榻仅能容下两人并肩平卧,枕被也不比宫中宽大,不过对于已经习惯相拥入眠的两人来说倒是无碍。

  将人纳入怀中,抻了抻棉被将他背后掩好,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入睡。

  怀中的人依然没有动静,半响之后,怀中的身子才真正渐渐松弛了下来,气息也逐次平稳安定。

  直到确认怀中的人儿睡沉了,玄湛才合眼。

  枕被不大整洁,玄湛睡得并不好,不过被他抱在怀中的云恸倒是睡得尚好,晨间起身时,看着玄湛揉着额际,云恸心中一顿,知他是不习惯这般简陋的环境,莫名就有些无奈,到底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出生时起便是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份苛待?

  不过接下来这一日,他那些莫名的触动又多了些许。

  神色看不出异常的皇帝陛下,即便昨夜并未睡好,可是一日赶路下来,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日落时分,几人便赶到了雍州城外。

第72章 山石垮塌

  今年自入夏起,雍州的雨水便十分充沛,少见晴朗,河水水位也是日复一日的渐长。入了雍州地界,湿气便重了不少,河谷沟渠之中的积水颇深,土地湿润稀黏,官道还好,离了官道的小道上,坑洼泥泞,相当不便于通行。

  幸得他们今日弃了车架,因连日大雨致使山石松散,入了雍州地界不久,便遇上了几处被阻的道路,车架均不能通行,只有骑马勉强能过,甚至有一段,他们还出了官道行的小道。—路快马加鞭才勉强在日落时分赶到。

  接连下了多日不歇的雨水致使城外泥泞不堪,护城河河水满溢,也不知是因天色晚矣之故还是因这雨水之因,往来行人冷清稀落。

  暗沉的天色几欲低垂落地,阴得厉害,只停顿了须臾片刻的小雨再度飘了起来。

  披在肩头的蓑衣还未除下,滴水都尚未沥干,再次湿了起来。

  “公子,咱们是到城外行宫落脚还是直接入城?”天色已晚,又赶了一天的路,福全看着主子晦暗不明的神色,低低的询问了一声。

  “行宫?那跟昭告天下有何区别?”玄湛道。

  “小的愚昧!”

  听闻此言,福全一惊,忙敛目垂首。他竟忘了,此次出宫,陛下是隐瞒了行踪的……

  “今夜宿在城外,找一处民居便可。”玄湛侧过头来,对着身畔的云恸说道。

  云恸看了一眼城门,有些迟疑,“民居?”

  玄湛颔首,“嗯,今夜就先不进城了。”

  “为何?”这都走到城门口了,为何却要在城外落脚,还是民居?

  玄湛但笑不语,“到时恸儿便知。”

  云恸蹙了蹙眉,他也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股说不出来的不安……

  一听主子爷竟要宿在城外民居,福全有些傻眼,惴惴不安,“陛下,今夜就宿在城中吧?民居中实在太过简陋……”

  暗一去执行陛下的命令不在,身边没个人照应,他这心里直打鼓,这两个主子都是万金之躯,如若有丝毫闪失,他这颗脑袋丢了是小,大胤的江山社稷事大啊。

  这都到了城门了,怎么就非要去城外的村里落脚啊?

  “走吧。”

  如若能这般轻易改变主意,那便不是皇帝陛下了。

  玄湛不以为意,拽了拽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边催着马儿前行,边侧头招呼身旁的云恸,“恸儿,咱们走吧。”

  云恸微微蹙眉,“陛下……”

  “怎么了?”看云恸未动,玄湛有些不解。

  “此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今夜就先宿在城中吧。”对于宿在城外,云恸跟福全的想法倒是一致,皇帝万金之躯,再说事急从权,可是这般贸然,还是有诸多不妥。

  更何况,他昨夜睡得不好,今日又赶了快马加鞭赶了一日的路,今夜如若宿在城外,恐又是一夜不能安枕,明日事务繁多,这般,身子只怕受不住。

  听闻他言,玄湛眉目间的冷肃总算散了一些,“无碍,近日雍州雨水不断,此事万不可耽搁,况且,宫中之事不可久待,时日一长,定是隐瞒不住的。”

  “那……陛下今夜入城安歇,如有他事,我替陛下走这一趟吧。”顿了顿,云恸道。

  果然,此话一出,玄湛眼中的诧异掩都掩不住,“恸儿?”

  “陛下您乃万千之躯,万不可涉险。”无论他对他如何,可他的确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如若没有他一力定乾坤,大胤断无如今这般国泰民安的安平世道。

  大胤乱象平定不久,身为力掌乾坤的一国之君,他的安危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这也是,他身为云家人的……职责所在。

  “我不能涉险,你便能了?”

  耳畔传来男人难掩灼灼怒意的话语,云恸微一怔愣。

  这是……

  “……陛下乃万金之躯,云恸区区一介武夫,自是无足轻重。”大胤可以没有了云家人,却不能没了皇帝。

  云家子嗣凋零,走到陨殁,实也是情理之中,皇家嫡系血脉凋零,却不能是在这陨殁的‘情理之中’!

  无足轻重?

  玄湛眼中惊怒疼惜翻搅成一团,握着缰绳的手颤意不止,用尽浑身之力也压不下胸臆中的澎湃翻涌。

  “福全。”

  “奴才在。”

  “你与殿下入城。”说罢,策马便走。

  福全大惊失色,“……陛、陛下——”“陛下!”看着那人策马便走,云恸也是惊诧不已,忙打马追上。

  福全也连忙策马跟上,只是他本就不善骑马,今日勉强跟着赶了这一整日,这会儿已是力竭,手忙脚乱中,差点栽下马背,等他好不容易稳住马儿再抬头望去时,哪里还有人在?

  “主子——”福全吓得瞠目欲裂,顾不得虚乏脱力的手脚,急急打马追了上去。

  玄湛心中怒意勃发,催得胯下之马一路飞驰,云恸紧随其后,追了一刻钟都没有追上。

  “陛下!”

  “陛下——”看着那人一路疾奔,丝毫都没有停顿的迹象,云恸只得催着马一路疾赶,雨天路滑,如若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正想着,云恸突然隐隐听到有轰隆之声,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准备侧耳仔细再听,抬头无意间却看到远处左前方的山林的林木竟在缓缓下滑。

  这是——他瞳孔猛然一缩,猛然往前望去,看到前方不远处仍然在疾奔的男人,瞠目欲裂,“陛下“陛下!陛下!停下!停下——”“快停下——”“不——”“阿湛哥哥——”那声声嘶力竭的阿湛哥哥,终于让前方那催马疾驰的男人猛然勒紧了缰绳,被瞬间迫停的马儿一声撕裂的长啸,前蹄高扬,整个马身直立而起。

  玄湛紧贴在马背之上,双腿紧夹着马身,几乎被甩下马背。

  这马不是宫中御马,自是不能与御马相较,马是好马,可是烈性却尚未完全驯服,被一路催打,此刻又被紧急迫停,竟狂性大发,狂跳乱甩,完全不受制。

  玄湛骑意精湛,驭马之术也颇为精通,被这般甩跳,也依然紧紧覆在马背之上。

  可是此刻前方的垮塌山石已然迫近,哪里还能由得他将胯下的烈马驯服。

  云恸眼眸一紧,反手往腰间一摸,腰间却空无一物,他才惊觉他身上防身之物早已多时没有佩戴。

  事态紧急,由不得他多做思虑,他猛然催马上前。

  “恸儿!躲开——”看着那人儿靠上前来,玄湛哑声嘶吼。

  云恸却毫无停顿之意,驾马靠上前来,“撒手过来!”

  “恸儿,你躲开——”玄湛怒吼。

  “过来!”看着那已然迫近到眼前的山石泥水,云恸厉声大吼。

  玄湛咬了咬牙,趁着马前提落下那瞬间,甩开脚下紧扣的马镫,丢开缰绳的那一霎那,借力一跃,双足在马背上猛一蹬,从发狂的马背上猛然跃出,落在云恸身后,喘息的间隙都没有停顿,抱着身前的人儿,猛一夹马腹,往回路狂奔。

  马刚奔出数丈,身后轰隆之声大作,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悲戚的撕裂马啸之声。

  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玄湛紧紧抱在怀中的人,一路狂奔。

  奔出数十丈之远后,玄湛才缓缓收力停住了疾驰,调转马头回头看去,那段官道已然不见了影子,泥泞的山石混杂着草木,使之成了一面凌乱的斜坡地势,那匹发狂的马也不见了踪影,应是被埋在了泥石之下。

  看着眼前这瞬息被掩埋的官道,两人的身子都有些僵。

  如若方才,他们再慢一步,此刻——云恸的喘息有些急促,身子隐隐还有余颤,就在方才,他们几乎命丧于此!?

第73章 入城

  福全一路紧赶慢赶追赶了一路,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听到前方传来的轰隆之声,起初他没有听仔细,还以为是马蹄声以为追上了前边儿的主子,可是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来。

  那轰隆之声太过钝重,哪里会是马蹄发出的声音?!

  那是……

  ——山洪?!

  福全吓得面无人色,顾不得会惊马,扬手将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之上,马儿吃痛,撒开了四蹄狂奔,他又连着抽下四五鞭。一时,马飞窜如箭。

  跑了数十丈,绕过一处弯路,看见立在道路正中的两人一马,他猛然收紧缰绳,停了马,看清那确实是两位主子,他紧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落下,一时,胸口剧痛。

  嘴里不停的叨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谢天谢地这两个主子毫发无损,否则,他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想起出宫前大总管的叮嘱,福全只觉得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儿飞回宫中去跟大总管请罪,顺道换个个儿!

  前朝后宫那帮子人再如狼似虎,也好过这两位任性不已的主子!

  正想着,就看到坐在后侧的皇帝陛下一把扣住身前的小主子的下巴用力反转,猛然亲了上去。

  “哎哟……”福全一愣,随即猛然醒悟过来,面红耳赤的掩住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云恸被亲得有些懵,睁着眼,茫然不已。

  这人这时怎么还有心思做这等之事?

  “再有下次,定打不饶!”亲得怀中的人儿几欲气绝,玄湛才放开了那蹂躏得红肿的薄唇,瞪着眼恨声道。

  对于玄湛这话,云恸一头雾水,完全不明。

  他甚至连这人为何动怒都不知为何,怎么还‘再有下次,定打不饶‘?

  看着他茫然无解的模样,玄湛气急,胸膛急速起伏!

  这个小混蛋!

  他这般气恼,他竟一副连他为何这般动怒的缘由都不知的模样,他爱他疼他怜惜他,对他用尽了他全数的情感,甚至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