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替身”影卫 第4章

作者:头置簪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这影卫容貌平凡无奇,但约么是当初陛下选的时候就有意让其做影,护宋琦小将军,因此长久模仿下来,如今看那身姿背影,倒是模了个十成十。”

  倒没有人怀疑影七与宋琦的关联,潢口一战,宋琦南楚皇室遗孤的身份之所以骤然爆出,事前毫无预兆,便是南楚皇室一族,传说有子嗣在弱冠之时左脸处会突然出现龙纹,以示皇族血脉。

  宋琦正值弱冠,当时战场之上,脸上的龙纹骤然显现,蓦然被南楚将军看到,这才出了事。

  而龙纹一旦出现,则伴随终身,无法被外力所消,此后莫不被奉为龙之血脉,于万民敬仰。

  这也是南楚坚决要换回宋琦的另一原因。

  明嬷嬷想起清早她特意转道准提宫外看到的影七,在心中摇了摇头,纵然背影神似,但那张无甚姿色的脸,同宋琦差远了。

  但她还是安慰太后:“远水莫及近渴,如今陛下身边有这么一个替子在,倒是恰到好处。”

  太后不喜皇上,因此对于皇上喜好男风一事并无过多干涉,甚至如果不是那宋琦于朝堂之上太过锋芒,当初便是默许了两人一事也说不准。

  “住口。”太后低喝,语气却无甚怒气:“看来本宫这里□□逸了些,养得你们一个个连帝王天子、外朝政事也敢议论。”

  明嬷嬷连忙退身,告罪求饶。

  太后摆手:“退下吧,本宫歇了。”

  “是。”

  满室清冷,徒留太后望着那飘缈香烟出神,当年那个一眼便能看透的稚子,终是羽翼丰满,连心思都叫人猜不透了。

  拿了任职腰牌,影七又去准提宫主管处领了任职文书。影卫营与准提宫自成体系,主管也是退下的内廷卫,负责内廷卫各事宜以及准提宫中未升为影卫的准卫各事宜。

  内廷六卫因常来准提宫帮助训练那些准卫,因此与其交好,影一打了招呼,影七过去轻易便领了文书,一分礼银都没给。

  但若真要他给,除了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佩,他也拿不出一分银钱来。

  翻开任职文书,一眼便扫到了其中的月俸,足有百两,影七对银钱没甚观念,觉得还不错,松了口气。

  那日丢了影六的薄册,听说那个卖的很贵,还限量售卖,他便一直记在心上,想还了影六,只是苦于身无分文,才不得不将想法搁浅。

  看影六当日生无可恋模样,应当是极为爱慕此书,他虽难以理解,但也决定待往后有了月俸,他还是亲自跑一趟,去给对方买上几册赔罪。

  然再仔细看,发现竟无人与自己轮值,一月之内,只有区区一天假可放。他记得内廷六卫是三天一休,有事还可以请假的。

  影七抿了抿唇。

  清瘦长脸的管事见他站在那里出神,不由问:“有何问题?”

  影七摇头。

  那管事提前收了影一影六两份礼钱,虽然不知道一向清减的影一和财迷的影六怎么肯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舍得,但看在钱的份上,他对影七格外有好感。

  这时候见他不说话,便自作主张凑了上去看他的任职文书,这东西未打开前他们管事是不知道的,毕竟影卫是皇上亲卫,去哪里他们说了不算。

  他看了一眼,奇道:“你这怎么没一天假的?”

  又仔细看了一眼,终于从角落里瞄见了一行小字:“哦,月末可有一天。”

  这话说出就见影七的脸色不好了,他连忙打哈哈,探头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莫慌莫慌,虽然最近皇上去雨霖殿的次数多了点,但也就是白日里去坐坐,晚上还是回皇极殿宿着的,”他挤了挤眼睛,“你这位子清闲,比影六他们晚上还要轮值好多了。”

  影七秒懂他言下之意,心里却有些不认同,军令如山,怎么能这样儿戏?在其位,自然要坚守岗位,尽职尽责。

  但他也没说什么,谢过对方后便走了。

  待影七走了,那管事才摸着下巴琢磨,皇上莫不是真看上了这位?怎么月俸不要钱似的给?一百两,相当于正五品官员的俸禄了,就算随侍雨霖殿,可一个连虚衔都不靠挂的内廷卫,他也不该啊!

  今日无朝,去太后那里请了安回来,离行瑾没再像往常一样去明心殿批阅奏折,他犹豫了一下,往雨霖殿走去。

  见身后内侍李公公及众内侍亦步亦趋,不耐道:“都退下!”

  李公公见怪不怪,忙行退礼,带着身后一群人走了。

  自先皇力排众议建影卫营以来,他们内侍省就开始慢慢衰退了,到了皇上这里,因着那件事,更是不喜内侍近身,一切都惯用影卫,尤其那位曾任影卫副统,皇上被其随侍,更是不会去唤旁人。

  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都习惯了。

  雨霖殿位于皇极殿东北,中间隔了四季常暖的韵华池,由此引流入两殿,供盥洗之用,非常方便。

  因有了韵华池,路便建在了最北,绕过韵华池直接沿着宫墙铺开,接入雨霖殿西北处纵行长廊,一路穿行,便可路遇雨霖殿西门及正殿门。

  因着方便,离行瑾直接从西门进,却没见到人,略一想,便穿过整个殿中正厅去了正殿门,果然见熟悉的身影直挺立在门前。

  见他就那么傻呆呆站着,离行瑾不由笑了。

  笑声在身后传来,影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连忙转身行跪礼:“参加陛下。”

  “起来,”离行瑾心知说不动地上跪着的笨蛋,道,“内廷六卫见朕不必行跪礼,你随侍雨霖殿,高六卫一阶,以后莫要如此了。”

  影七起身行福礼。

  没了碍眼的面具,离行瑾看着影七,见他纵努力绷紧面部却还是难掩拘谨,手指微动,却没再动作。

  “陪朕用早膳。”

  雨霖殿宫婢不多,细数过去,厅内不过十数,皆垂首静立,隐于不起眼处,不像影七以为的那样,随身侍候着皇上。

  如今听了皇上这话,才有几人默然行礼退下,看方向,应当是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便有膳食被端了上来,五荤三素,皆是些清淡食物,唯有一菜例外,红油浇面,陈酱着覆,有些油腻。

  影七立在桌旁,闻见那酱香,心中隐隐划过抗拒之感。

  下一秒却被按在了凳子上:“朕不喜用膳被人看着,一起吃。”

  影七面露纠结,就要翻身下跪,想起先前皇上所言又顿住,道:“陛下,属下不敢。”

  “叮”一声脆响,银箸磕在印花瓷盘上,离行瑾看着桌上的菜,漫不经心道:“那便不吃罢,都撤了。”

  话落,训练有素的宫婢上前,就要撤盘。

  影七心尖跳了两下:“陛下!属下……谨遵圣命。”

  离行瑾“嗯”了一声,没松口,懒洋洋道:“朕怎么觉着,影七像是早前用过膳了?不饿便不要勉强。”

  宫婢端起一盘素丸。

  “没!”影七艾期坐回了凳上,硬着头皮拿起了银箸,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见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忙低头道:“属下还没吃过,……甚饿。”

  “吃吧,”离行瑾轻咳一声,亲自给他夹了那红油浇面的荤菜放到他碗中,缓声道,“这是你最喜……尝尝这个,朕最喜欢,当合你胃口。”

  影七屏息,没敢拒绝,吃到嘴里便觉得一股油腻之味直冲味蕾,镇日养伤,饮食轻淡的胃骤然被激,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他暗中颦了下眉,忍着咽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红油酱肉仿佛吃过多遍,已经腻到极点了。

  他学乖了,试探着将肉放到了皇上面前:“陛下所好,属下自当相让。”

  离行瑾一怔,眼前似有无数画面划过。

  “殿下喜欢,南桢下次再带,我在府里已经用过了,不吃了罢。”

  “陛下喜欢,南桢自当相让。”

  “陛下所好,南桢……”

  “朕好大肉,影七可知为何?”

  影七噤声。

  影六同他说过,先皇时,皇后即如今的太后嫡子痴愚天残,陛下便被立为了太子,然先皇早崩,外戚欺陛下年幼,摄政专权,陛下坐下帝座,数年徒有其表。深宫之中,龌龊不知几何,谁也无法想象当年仅幼学之年的小皇帝是如何十载饮冰,一朝雷霆出手,几欲翻覆整个皇朝外戚,重掌皇权的。

  但想来即使有大将军与帝师等文臣两脉力挺,幼帝早年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喜吃大肉的习惯,许是那时候养成的。

  皇家政事岂能被随意议论,影七不敢言语。

  “因为有一人,总角至弱冠,陪朕吃了千百遍。”

  “影七,朕希望,你能替他陪朕。”

第5章

  也许是先前已经被吓过了,再听皇上这般言语,影七竟没有多少心惊肉跳的感觉了。

  这些时日南楚三皇子的事情听的多了,也就越发理解影一影六说的话,大抵是因为他身形与三皇子相像,陛下才这般“爱屋及乌”。

  影七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帝王,紫袍加身,风神俊朗,即使这般漫散而坐,也自有威严冷峻的气势在,叫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如果不是离得近,影七还不会知道,帝王威严冷冽的气势之下,原来藏着这般迤逦的容貌,眉目妖冶,面如神绘。

  同画像中提剑端立、清朗雅正的少将军全然不同,却一样叫人过目难忘。

  影七拿箸的手指微用了力,记忆伊始,他便被内廷六卫想尽一切办法灌输忠君护君的思想,他不知自己名姓几何,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亦不知道从何处去,却在在准提宫养伤的日子里一点点记下了帝王的一切。

  内廷六卫告诉他,他是影七,是侍帝王左右、为帝王提剑的影卫,不需要有名姓,亦不需要纠缠本就没有意义的过往。

  在他短暂的记忆里,只有帝座上的君王。

  那是他即将效忠一生的人,是他手中剑之所指,心之所向。

  “影七随侍陛下,自当为陛下排忧。”

  乌黑的睫毛轻颤,心弦紧绷的青年影卫不知道,在他这张平凡的脸上,那如夜空一般纯粹的眼睛有多么灵动招人。

  以至于离行瑾几乎生出一股错觉,仿佛从前那人也曾如这般一样将他放在心上过,而不是永远将专注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长剑和杀伐的战场上。

  但他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同样受教于名扬天下的博学帝师,他因顽劣不堪而被责,那人却将帝师所授奉为圭臬,世间百姓,黎民苍生,无一不劳他心神,无一不排在他之前。

  那便是百周上下曾景仰的战神。

  他握不住神的心,因为那颗心是全然如水的透明,他曾经费尽心力想要将其染上自己的颜色,却终究徒劳无功。

  而如今神已坠凡尘,失了记忆被送到他身边,那双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里,只印刻了他的身影。

  克制住狠狠吻上去的冲动,离行瑾看着单纯而无知无觉的影七,知道他未懂,也不需要他懂。伸手抚上影七左脸上还未愈合的伤痕,离行瑾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道:“阿琦,朕给过你机会,但也只有那一次了。”

  如今,他是影卫,他是他唯一的王。

  这人从来未懂过的那些凡尘旖念,往后他有大把的时间,一点一点教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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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小山高的奏折中终于出了点新花样,离行瑾看着边关守将经由威武将军呈上的关于粮饷中海盐被贪污一事的奏折,眼中终于染上薄怒,招手唤来李公公,道:“传朕口谕,明日请威武将军来殿,共赏杏林。”

  一日南楚不来降,边关潢口便一日不可松懈。

  但潢口地处内陆,与全国最大的产盐地清湖各省之间相距最远,盐运一直是个问题,通常会经由各省一层层远运至边关,然各省剥削之事时有发生,一层层运过去,最后到边关的海盐量不足一半。

  离行瑾心中清楚,何止潢口,其余内陆各地亦是如此!从前粉饰太平,尚能相安无事,如今一场对敌战,这糜烂风气便再也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