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 第15章

作者:芳菲袭予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强强 古代架空

  打开匣子,内是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鱼契。

  “这……”吕崇宁挠头。

  “继续找!”穆昀祈果断。

  又费了约莫两刻钟,终将整间屋子翻遍,果然又寻得一木匣,内中也是块鱼契,形态大小依旧与先前两块相似。

  吕崇宁摸摸下颌:“不曾见印鉴,当在他处……”抬头,“我去西边找找?”

  穆昀祈不语,低头盯着案上的三块鱼契出神。半晌,摇头一叹,一抹自嘲意溢出嘴角:“我本应想到的……”

  “郎君之意……”吕崇宁不解。

  “无用了,”穆昀祈将手中的鱼契放回匣中:“此计行不通,看来只能令他——”抬眸向外看了眼,“亲往军营点兵!”

  “亲往?”面色一变,吕崇宁轻声:“此计过险!邵相公在军中当是不乏亲信,此一去,或是三言两语便被识破!”

  “那便令他少言慎行!”穆昀祈无奈:“景珩当日离京,除振兴军外,尚带走了捧日、天武军中的亲军,遂此三鱼契,极可能各自对应三军主将手上的下契,不可滥用,一旦被识破,便前功尽弃!”

  “这……”吕崇宁凝眉:细忖来,着实是此理!遂看来唯有冒此一险:令外间之人亲往振兴军大营点兵。未再迟疑:“臣这便带他前去!”

  点点头,穆昀祈嘱咐:“此去定须谨慎!令他下令之外,凡事三缄其口,一旦事成,即刻将之带回!”

  目送二人离去,穆昀祈踱回内室,将三个匣子一一放回原处,又将翻乱的书理了理,才转身出门。回到堂中,忽听外间急促的脚步声,未及多思,门已被推开。

  “你……”看清来人,穆昀祈蹙眉:“怎又回来了?吕崇宁呢?”

  “郎君!”门外人影一晃,便见吕崇宁跨进门,脚步僵硬,面色也怪异。

  “怎了?”穆昀祈眉心一跳,向外看了眼,未见异样,一时纳闷:“遇何不测了?”

  饱含意味的目光向前指了指,吕崇宁面色露苦。

  转头再看那人,穆昀祈一震:才说何处不对,原是衣裳!方才他去时,本不是这身穿着!遂……一念上心,耳根乍热,却半字难出。

  “将数万驻边禁军的掌兵权交与一逆贼,官家倒是好宽的心!”对面人开口,犀利的目光中透三分讽意。

  眉峰一跳,穆昀祈冷声:“我出此计,自是心中有底,绝不至拿军情儿戏!”拂袖背身:“且说此也是被逼,你若一早允我出兵,我又何至出这下下之策?”

  “令人乔装主帅,不计后果调动大军北上,你却有理了?”言是这般,邵景珩口气却无奈。

  “大煕祖律,将不专兵!你屯亲军于侧,不受旨意,自成一藩,却还有理了?”回睥其人一眼,穆昀祈反唇相讥。

  眼见彼者面色一凛,吕崇宁只觉后颈发寒,忙上前:“郎君,你该回去用膳、服药了。”

  “你还未用膳、服药?”邵景珩口气忽重。

  “事有轻重缓急。”穆昀祈不以为意。

  “来人!”那人高喝。

  吕崇宁上前一步挡到家主身前:“邵相公,郎君身上余毒尚未清呢!”

  未尝理会他,面对入内的侍卫向侧一指,邵景珩音色俱厉:“将他拿进司狱,与逆党一道候审!”

  侍卫从命上前拿了吕崇宁。

  “郎君!”彼者转头急看穆昀祈,目光露忧,却显然不为自己。

  捏捏拳,“无事!”,穆昀祈回以一个宽慰的眼神。

  吕崇宁被押走,那人一字未出,向内而去。穆昀祈一迟疑,随之入内。看之径直走到书架前,取出了右侧那个匣子,当下唤亲信去取印鉴,自则坐下奋笔疾书。片刻,印鉴送到,见他取出匣中的鱼契封入皮囊,盖上司印,附上方才的文书一并交付亲随,吩咐:“带此即刻去振兴军大营调兵北上!”

  使者领命已去。穆昀祈却还沉浸疑思中,似不甚敢信方才之事。

  那人起身踱前:“霍阑显最好能信守承诺,及时发兵与我成夹击之势,令霍兰昆不敢妄动!否则,霍兰昆一旦应战,我八千大军至多与之周旋两日,无论彼时形势如何,我即撤兵。”

  穆昀祈目光游离:“你半途折返,就为此?”

  “我答应过你,会自斟酌。”一语淡过,拉起他:“回去,用膳服药罢。”

  穆昀祈乍似醒转:“吕崇宁……”

  “总需小惩大戒!”说到此,那人显然不甚愉悦:“关乎曾无化,你回去也当给我个交代。”

  话是这般说,然回到官舍,服侍进膳用药,彼者一如往常亲力亲为,无不用心。至于前言,似早忘诸脑后。

  用过药,穆昀上榻才躺下,便看那人转身,心中一急:“你……又要去?”

  回头对上双满怀忧思的眼睛,邵景珩稍一迟疑,便在榻边落座:“我就在此,你安心歇息。”

  这才留意到,其人眉宇间浅露的一丝倦意。闭了闭眼,穆昀祈心头五味杂陈。侧转过头:“我之意是,你奔波了一宿,还是先去歇一歇罢。”

  床边人似乎笑了:“无碍,当初北伐羌胡,遇战事紧凑,几日夜不合眼皆是常情。当下不过一夜未眠,算不得什么。”

  今日这药,见效似教以往快,此言入耳,穆昀祈神志已略恍惚,一时呢喃:“不去,便在此歇一阵……”言间,外侧的手拍拍床榻。

  少时宁阒。

  半露出被外的手忽被一团暖融包裹:“阿祈,我带你换个安宁处养伤罢。”

  “唔……”朦胧中觉此话别藏意味,但穆昀祈已无从细思,张了张嘴,只发出轻微的一声:“嗯……”

第18章

  做了一个颇长的梦,梦中舟车交接,久历颠簸,却不知所向,令人惶惶。天色及黑,赶到一处城下,却见两军对垒,战事即发。忽而战鼓声起,硝烟弥漫,头顶箭雨遮天盖日,令人猝不及防,更无处可逃……

  胸口突跳,勉力睁眼,却见一片暗色,身体亦似悬空!乍一惊,慌措伸手,却触到一堵软墙——

  “无碍,已到了。”熟稔的人声响起,随即,人被放平到榻上,便觉眉心一点温热,半片脸被包裹进手掌的暖意中。

  眉心舒展,穆昀祈侧了侧头,安心入梦。再醒来,已是晓光入户。

  床边不见人影,穆昀祈心下一阵失落,披衣下榻,环顾周遭却倏石化——这是,邵家西院的卧房!一夜之间,他竟回到了京中??还是……

  揉揉额角,极力回思前夕之事:入夜,与往常一般,用膳服药,上榻歇息,一梦醒来,便……难道,自己并不只是睡了一夜??

  快步来到堂中,环顾一圈,摆设却也与西院如出一辙!心中狐疑愈甚。转身拉开屋门,刹那伴随寒意袭来的,是几声萧索的鸟鸣——偌大的院中,竟空无一人。

  踱出门外,抬眸见一片灰白——高耸入云的山峰,此刻被雪色笼罩。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穆昀祈闭眼再睁开,一切如旧!环首四顾,周遭皆是山——此处,竟是坐落山谷之中!难怪蘧寂,除了拂过的风声,与雪树丛中偶现的一两声鸟雀惊鸣,再无动静。

  院中一应也与西院相似,只西墙下的树木尚未长成,不过一人高矮,似移栽不久。院外空旷,倒是东墙外一缕青烟正袅绕而上——想是厨间。

  这院落,几是孤自成宅。

  “阿祈,我带你寻个安宁处养伤罢?”耳边一言轻回。

  “安宁处……”穆昀祈低头,默自咀嚼着这三字,一丝无奈意在嘴角漫开:此处,着实安宁,以致于置身其中,便教人疑心自己是否已然出世脱俗……

  “吱呀”一声,打断思绪,转眸见那个熟稔身影已立在门前。

  “你醒了?”有些意外,邵景珩跨入内,“外间冷,进去洗漱罢,我即令厨间备早膳。”

  瞄了眼他手中的铜水壶,穆昀祈眸光一动:“此处无人了么,竟需你亲自取水?”话是这般,却依言转身。

  来人随在他后,解释:“此处只留了两个做杂活的小厮,以及两个厨娘,其他侍卫皆驻守山下,无事不会入山。”

  穆昀祈回眸:“曾无化与吕崇宁呢?”

  “他二人在唐懋修一事上皆有过,当下被我遣去戴罪立功了。”彼者笑笑。

  略微一忖,穆昀祈面色忽凝:“去查药人?还是救荀渺?你当知此事若不得知己知彼、周密部署,他等必然有去无回!”

  “你以为我会无端冒进,令他二人白白送死?”似失望,那人口气带了丝幽怨。

  “那……”穆昀祈眸光轻闪:“你是已查得什么?”

  拉他进门,那人才不疾不徐:“唐懋修我还未及细审,当下自不至贸然举动,他二人是代我去寻药了。”言间走到架前将热水倒进盆中。

  “寻药——”提到了,才想起还有此一事。穆昀祈摸摸鼻子,心中暗松一气,上前两步:“那你可知,唐懋修说过,荀渺……”

  “我知,自不会拿人命儿戏!”邵景珩回头:“先洗漱罢。”

  信他所言,穆昀祈顺从接过其人递来的绢帕,未再多话。洗漱罢,用过膳,眼见那人又要出门,便知是去取药,顿露厌色:“我欲出去走走,一阵回来再用药。”

  虽有些意外,邵景珩却未拒绝,只令他稍候,自己且出门去。

  独自无趣,左右环顾一圈,穆昀祈忽又好奇心起,转身进了书房。

  不出意料,此中摆设,一应也与西院无异,就连桌椅几榻的位置似乎也丝毫不差!而若非木器漆色颇新,显然皆是新做,他便果真要疑心:那人是否会什么隔空挪移之术,是将整个西院原封不动挪来了呢。

  绕室中转了圈,踱到书案前,翻翻案头整齐叠放的书,见第一本便是前几日那人尚读的《六韬》,暗叹一气:看来彼者是做全了打算,欲在此久驻了!微微侧身,眸光落定在书案左侧的一物上。正此时,外间响起脚步声,一忖,刻意弄出些动静。

  少顷,门帘一挑,那人探头:“走罢,皆好了。”

  脚步未动,倒是拿起那块双鱼抱莲镇纸在手中把玩,穆昀祈一笑纨绔:“邵相公思乡了?”

  面上漾开一抹淡笑,来人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玩物放回原处,牵起之:“走罢,早去早回,还须服药呢。”

  “无趣!”轻一撇嘴,穆昀祈有些扫兴。

  出了院门,面前一条小径蜿蜒探向更深的山谷。沿此前行,放眼一片白芒,前方的山坳林木密匝,顶上覆着皑皑白雪,远观或还以为是一片平地。而密林前方挨着山壁处,有两间不大的小屋,白墙黑顶,覆在雪下,不细瞧实难发现。

  见前方两行足迹似延伸向那处小屋方向去,穆昀祈难掩好奇:“你不是说此处无他人么?那处小屋又是何人所居?”

  “一阵便知。”牵着他的手紧了紧,邵景珩目光放远。

  穆昀祈却不打算罢休:“你为何要在这山中建屋?”

  见之一笑:“原是山中清净,我偶尔来此,闭关两日,一清思绪。”一顿,补:“此处八月始动工,建成也才月余。”

  “是么?”穆昀祈收回目光,“既是养心之处,何故要依照西院的布局建造,连内中摆设都无二致?”

  “陛下不是说,臣思乡情切么?”言者嘴角勾出一抹黠意。

  “难道不是?”穆昀祈回以嘲色。

  “那便是罢。”邵景珩无意争辩。

  “无趣!”穆昀祈侧过头,不知第几回用上这个词。

  山壁下的小屋已近在咫尺。

  推开屋门,便见两条人影快速闪出,对外恭敬一揖——却是两青年!想必便是那人口中的“做杂事的小厮”。

  “相公,室中已收拾妥。”

  点点头,邵景珩携穆昀祈进门,吩咐:“汝等先去,半个时辰后将药送去室中。”

  二人应了,依命告退。

  穆昀祈满腹疑思,却懒得张口询问,反正片刻后谜底自将揭晓。

  室中寒意环绕,炭盆显才燃起不久。好在二人一路走来,身上尚热。未尝坐下歇息片刻,穆昀祈便被那人拉着出了后门,一眼瞧去,此处竟还别有洞天:入眼一排过人高的木篱,乃是跟着屋子绕半圈,终与山壁合拢,圈出一片私|密地。穿过木篱的开口入内,又见一处小室,再往前,便是一汪明水,色泽绿白,青烟缭绕。